昱霄的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衣服也已经湿透了,粘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的身体轮廓与脊背的肌肉线条。长时间的呼喊让他的呼吸有些喘,他胸膛微微起伏,看了看四周,忽而低头道:“其实,我进山还有一个目的。” 他的鼻息穿过雨帘,落在怀绮耳畔,很温柔。怀绮抬头,一颗雨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过他的锁骨,滑进了他的衣领,留下一道水痕。他毫无所觉,扬起唇角,接着道: “就是先一步找到碎片。” 昱霄用拇指轻轻带去她脸颊的雨滴,又将她的帽子拉了拉,绳结紧了紧,“不过照目前这个形势,今晚是不可能了,黑鹏也找不到。雨越下越大,在山里走动很不安全,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先在那里落脚,等雨停了再说。” “好。”怀绮点头。 “我用轻功带你过去,走。” 昱霄将她腰一搂,脚下蓄力,便要动身,而就在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喊: “救命!” 昱霄身体一顿,绷紧了神经,怀绮也听见了,微微睁大了眼睛,两人默契地对视,屏着呼吸,谁也没有说话。只听那声音再度响起: “救命!” 是个男人的声音。 随后又是一声: “救命!有人吗!” 这声音很小,似乎距离很远,但却充满了求生的欲望,穿过响亮的风雨声清晰地传进两人耳中,让他们难以忽视。怀绮给了昱霄一个眼神,昱霄会意,接了句: “有!你在哪!” 两人凝神细听,山中传来幽幽回音,却无人回话,隔了几秒,依然是呼救声: “救命!有人吗!”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不对劲。 怀绮率先开口:“在山下。” 昱霄听着也是从山下传来的,他皱眉,“奇怪,我们刚从山下走上来,边找边喊,都没发现有人遇难,怎么突然……” 呼救声还在继续,怀绮神色凝重地点头,“是有点奇怪……找了半天没动静,一说不找了,突然有人喊救命……”她听着声音,思忖着道,“声音不像是黑鹏,并且你和翩落都吩咐过妖兵,有情况发信号,也不像是他们。” “嗯。最关键的,这个结界很可能就是你说的那种有独立时空的结界,所以我们才谁也找不到,那就更不可能遇到别人了。” “对啊!”怀绮想了想,当即做出决定,“别管他,这座山怪异得很,说不定是什么能凭空发出声音的邪术,咱走咱的。如果真的有人遇难,方才不可能不回应。” “嗯,走。” 昱霄抱着怀绮,用轻功向山洞前进。 然而刚行了没几步,意外发生了。呼救声戛然而止,山中植物像是被两人的决定所激怒似的,全部颤动起来,迅速盘曲延伸,从四面八方聚拢在一起,缠成一堵墙,拦截他们。 “危险!”怀绮抱紧昱霄,本能闭上眼。 昱霄双眸微眯,将冲来的植物齐齐斩断,植物的切面爆出大量乳白色汁液,溅在地上,冒出呲呲白烟,地面瞬间被灼出一片乌黑。 ──这些植物全都有毒。 “别怕,没事。” 昱霄忙拉了拉怀绮的帽子,将她遮严实,植物源源不断地袭来,昱霄抱着怀绮,一边斩杀,一边突出重围。怀绮头埋在昱霄怀中,双手攥着他的衣服,不敢睁眼,耳边全是呼呼风声,和植物被斩断的唰唰声。 头顶电闪雷鸣,雨已经下得很大了,被斩断的植物掉在地上,吸收了水分,重又生根发芽,去追昱霄。昱霄放火去烧,试图将它们彻底杀死,但这雨水似乎也另有异常,浇在他的火上,只一瞬就将他的火扑灭了。 血月之刃放出的火不是寻常火焰,之前烧干过仙界整个池塘,如今却被这山中雨水一下子浇灭,可见这结界有多诡异。且雨后道路凹陷泥泞,山体有不同程度的滑坡,雨水冲刷坡面形成泥石流,也非常不好走。 昱霄抱着怀绮,踩着轻功,一面儿对付植物,一面儿艰难地向山洞靠近,呼出的哈气不断地被雨水冲散。突然,怀绮听到“咔”地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铁器弹开,同时昱霄闷哼一声,猛地半跪在地。她从昱霄怀中滑下来,看见昱霄抓着小腿,一个捕兽夹夹住了他的脚踝,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积水。 “昱霄!”怀绮双目微瞠,忙起身扶他。 大雨如银河倒泻,植物们抓住机会,争先恐后地涌过来。昱霄没有功夫去掰开捕兽夹,迅速站起来,拉起怀绮就跑。 一根藤蔓从后面缠住了怀绮的手腕。 昱霄当即斩断,拖着被捕兽夹夹住的腿,拼命地冲进山洞,将血月之刃放在洞口。 火焰隔绝了植物,它们不敢进来。 昱霄忙将怀绮靠着洞壁放下,他此刻已经完全淋成了“水人”,浑身上下都在淌水。他顾不得处理捕兽夹,第一句话便是问: “你手怎么样?” 他半蹲在地,就要去抓怀绮的手。 怀绮忙将手背到身后,“没事,你的脚才是重点,快把夹子打开,夹时间长了不好!” “你给我看看!” 昱霄拔高了嗓门,不由分说抓来她的手。她手背上已经起了一片红疹,一直蔓延至袖口里面,还有些肿。怀绮忙又把手抽回来,“我这个不严重,你快看看你的脚吧!” 昱霄低着头没动,整个人异常安静,不辨情绪,几秒后像丢了魂一样猛地坐在了地上。 他身下已经聚积了一汪雨水,都是从他身上流下的,此刻他坐在积水中,还有水滴不停地掉在地上,他浑身湿透,显得无比落魄。 “昱霄,你别这样,快看看你的伤!” 昱霄却像没听到一样,呢呢喃喃地道:“都怪我,是我不小心,没保护好你……”说完他垂下眼帘,周身腾升出一股森寒之气,“我这就去找解药,顺便帮你报仇。” 怀绮神色微变,她自然不同意昱霄冒着危险再去山中,就要阻拦他,“昱──” 然而她话音刚出,就看见昱霄一个掌刀击中她的脖颈,那里正是她的晕穴。 她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这个山洞是安全的,昱霄将她轻轻放倒在地上,用袍衣盖好她的身体,手一掰捕兽夹,把脚拿出来,拎着捕兽夹往洞门走。夹子的锯齿上也有毒,他裤管下的伤口已经中毒发黑,毒素向他整条腿扩散,他有所感觉。 但他毫不在乎。 那些植物还在洞外张牙舞爪,昱霄面色阴沉,心想,既然斩不断、烧不净,那他就求。 跪下来也好,磕头也罢,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能得到解毒的方法。 等把怀绮的毒解了,他们今夜所受的伤,还有所流的血,他要让它们加倍奉还。
第79章 剖离痛觉 他临死前想的居然全是她。…… 怀绮醒来的时候, 洞外一片漆黑。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整个世界仿佛都被一种诡异的邪术笼罩, 阴森压抑。 怀绮掀起身上盖的袍衣, 坐了起来,旁边不知是谁点的篝火,正在熊熊燃烧。 她突然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猛地睁大眼睛,头脑也瞬间清醒了很多。 “昱霄?” 她对着洞外喊了一声,声音在洞内回荡, 空明嘹亮, 但却无人回应。洞外的植物不知何时已经退去, 此刻已是一片安宁, 透露出安全的味道。闪电划过, 陡然照亮她的视野,一棵芭蕉树孤零零地站在雨中,任凭风吹雨打。 她知道,是昱霄击退了植物,去给她找解药去了。这篝火也是他生的。 她转头,看着跳动的火苗,有些失神。 恍然间, 她仿佛看到昱霄的面容出现在火焰中,笑意温暖, 目光炙热, 让她有种错觉,这火就是从他眼里烧出来的。 她微微抿唇,心像空悬着, 无所凭靠。 一定要平安归来。 她隔着衣襟握住水灵玉,默默祈祷。 与此同时,栖炎山另一边,坡陡谷深,伴随着雷雨,洪水暴涨、泥石崩解,眼看着便要引发山洪,而昱霄却连冲带滑地来到半坡间。 他扔掉用来遮雨的芭蕉叶,双手抓住坡上的灌木枝,险险定住身体。这已经是最靠下的灌木了,而视线中那簇珍珠草,却还在临近坡底的位置。坡底下,是汹涌的洪水。 这是他在山中找到的唯一一簇珍珠草。 植物变成的妖怪说,毒藤蔓的毒,唯珍珠草可解。而珍珠草长在山坡疏林中。于是他用轻功翻遍一座座山头,试图寻找哪怕一丁点珍珠草的影子。尽管这里也是最易爆发山洪的区域。雨水一刻不停地从他脸上滑落,即便是进了眼睛,他也不肯多眨那么一下,使得他那双眼猩红猩红地,布满了血丝,像着了魔一般。 他确实着了魔。 因为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怀绮。是他没保护好她,才让她中毒的,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绝不会饶恕自己。 他抓着灌木枝喘息,体内突然有一股暖流上涌,他忍不住咳了两声,摊开掌心一看,乌黑的血液混杂着雨水从指缝间流走—— 他咳血了。 捕兽夹上的毒液发作,他的血都变成了黑的。但他甩了甩手,并不在意。 反正他感觉不到疼痛,他就无所谓这些。 在和植物妖怪谈判的时候,植物妖怪说,他可以告诉他怀绮中的毒怎么解,但条件是,他要用五感之一来交换,也就是触觉、听觉、味觉、视觉、嗅觉,中的其中一个。昱霄想了想,哪个都不想给,便问:痛觉行不行? 妖怪一琢磨,说行! 于是昱霄献出了痛觉,反正他早就不想要了。但剖离痛觉,也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伤害。 加之他中了毒。 妖怪提醒他要多休息,养一段时间,但他现在没办法休息,他要救怀绮。 在此时的山间,任何一株灌木丛都可以是救命的稻草。而昱霄死死盯着珍珠草,毅然决然地松了手中的灌木枝,借着泥流的冲刷向坡底滑去。他召出血月之刃,用力扎进泥土中,堪堪定格在谷底的洪水之上。 他伸手去够那簇珍珠草。 ──而正在这时,头顶响起躁动,他猛然抬头,一波洪水冲散大片山体,径直从坡顶倾泻而下。这一路上他经历了太多这种时刻,已然习以为常。只不过与之前相比,这次的洪水更像是憋了好久一下子喷发的,水势,水量,都比之前猛了太多,仿似瀑布般飞流直下。 山洪。 昱霄当即意识到…… 是山洪爆发了。 他一把握住珍珠草的根部,想将它一整棵连根拔起,但洪水来临得比他的动作还要快,直接将他和珍珠草一起冲进山谷之中。 他顺着水流急速向下漂去,这水位之深,漫过他的脖子,他左手高高举起珍珠草,不让它被水淹了,右手用力挥动血月之刃,试图扎进河床之中定住身体,但水流冲力太大,河床又松,根本固定不住,脚下亦踩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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