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毁就毁了吧,我早就料到这一日会到来。正所谓物极必有反,向来太平已久,有那等妄图翻覆的悖逆之徒也在所难免,况且三界正邪之争岂止千年万年。老身不过是一缕残存的神识,早在湖边躺的那数千年间便想清楚了,仙界安坐的那些所谓的仙君未免太过迂腐不化,只要恶鬼邪魅不再出来为祸人间,就任人家在外逍遥又有何妨?不见得所有鬼界之人都是顽劣不堪的,我同他们相处数千年,倒觉得有几个也还不错......” 那男子身影早已消失,他这话也并未用意念传出,因而楚宁也能听见。 一开始还很严肃正经,直到听到那句“迂腐不化”,楚宁不禁笑出声来,“老头,你从前不也是仙界之人,怎么这样说自己人呢?”说完她还看了眼容澈,这位可也是天上的谪仙呢。 那灵石中传来一声轻笑,“姑娘,快别打趣老身了,老身如今不过一缕残识,不过因着几分执念留在这世间,算不得什么,还是先离了这地方,方为上计。其实方才那人的虚无之身算不得什么,你们可知这聚灵石本身便是有时空穿梭之能的。” 两人眼中俱是一动,穿梭时空......也难怪那人费尽周折也要拿到灵石,若非他们碰巧遇上,恐怕也不会得知这等秘事。 灵石中的声音继续:“只不过我这块力量皆被封印了,须得借你们一样东西才可奏效。 容澈眸中微动,已明白这话中所指:“前辈,我来吧。”说着便要划破手掌。 楚宁见状,忙掐了个诀将他的手定住,再立刻将割破自己的手,在身旁人的强烈注视下,将血滴入那灵石的裂痕上,这才解开了容澈。 “殿下。” “我没事,你已做得够多了,这点小事,还是让我来吧。” 她方才并非不知那法子,以血为引,虽不能完全破解了那封印,但稍稍弱化甚至将那封印破道口子,却还是有可能的。只不过还没等她全然反应过来,容澈已先他一步动手。若在平时,她大概是会手袖旁观、静待成果的,可如今却是再狠不下心,她眼看着这人一次次将她护在身后,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即便是萍水相逢也该感激涕零了,更何况他们本就相识...... 楚宁看着他清冷的面容浮上了一层忧色,眸中似怒非怒,连眼角都褪去了往昔的平静,心中竟觉得十分动人,比那个高高在上的容澈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那灵石上的裂痕沾染到血后,不知怎的,竟一下子合上了两道,连那最后一道的颜色都浅了很多。 “看来这位姑娘还是位有缘人,既如此,老身这就开始了。” 只见那灵石身上顿时金光大作,较之前有过之无不及,没过多时,身边传来一股空间挤压的晕眩感,周围亦变得模糊起来。 可正在那殿中景象完全消失前,一道阴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想走,没那么容易。”随即楚宁只感觉一股强烈的幽冥之气往自己而来,令她灵魂不住战栗、呼吸也变得困难,更是分毫动弹不得。 那幽冥之气应是感受到那灵石上的她的气息,这才找了过来,思及此处,她喉间一股淡淡腥味,不知从哪迸发出一股力量,将容澈挡在了身后...... 预想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半梦半醒间,楚宁感觉到身侧之人惊恐的目光,以及怀中温热结实的胸膛......再之后,灵石光芒渐消,一个婉丽灵秀的模糊女子身影出现在眼前,她看了眼四周,似乎是前日待过的那章家小姐的院子,接着便沉沉睡去。 ******* 夜静月明,涳濛的月光透过窗格垂落在地面上,不时闯入几片横斜树影,交错重叠,与忽起的风一同灌入人心中,卷起几多愁思绪。 章寅之面上的苍白还未褪尽,一双美眸如今是掩不住的担忧之色,这里躺着的病人尚未有苏醒的征兆,昨日来的那两位大人再出现时竟成了那番模样......她虽强压着内心的慌张恐惧,将他们在院子中安置好了,可心头的惧色仍迟迟不能散去。 呆坐了好一会儿,待茶都凉透时,她才稍稍振作起精神。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倒下去。她能做的虽不多,但总好过干等着强。稍许,她唤来自己的贴身婢女,将饮食照料之事再细细安排了一遍...... 楚宁是在夜间醒来的,她下意识往身侧探去,却发现这里只有她一人。透过月色,她辨认出这大约是凡间某个大户人家的厢房,同时思绪逐渐清明,原来那灵石将他们带回了章府。 “老头?” 当时情况紧急,她不记得自己将灵石放在何处了,于是出声寻找。 但并没有人回答。 会在容澈那里吗?她起身下床,忽然眼尖地发现枕边反射出一道微弱的光,拿起一看,正是那灵石。只是,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她担心容澈,便未多想,收好后,忙换上了衣物便急匆匆去寻他了。 还未见到他前的每一步,楚宁心中的忧虑便每多一点。若是伤的不是自己,那便只能是有人替她受了那一击,可除了容澈,便再没人会这么做了......可若真是他,那......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再度见面以后,容澈对她的第几次相救了。若是在从前,她还会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容澈心地仁善,不忍心见死不救。可事到如今,她并非没有察觉这人身上的变化,这些时日以来,对她言行的容忍乃至纵容,也并非是一个无心之人,对他的一次次相护视而不见。 她想,自己大概是魔怔了吧,容澈是何许人,只怕这三界六合、天圆地方内就没有几个能伤到他的!他会没事的! 亲眼见到这人安静地躺着时,她仍有几分不敢置信。这人从前出现在她面前时,从来都是那么光华灼目、清远持重,哪像现在这般狼狈、虚弱、苍白而无力。 她伸出手抚上他的额头,可未过多久便骤然抬起,眼中满是惊愕。 楚宁来时已经猜到了几分,可真正知道了仍是不住地惊诧,眸中水汽再也压抑不住,化作圆润的珠子一颗颗滴落了下来。 容澈果然又替她挡了一劫。 “你这是何必呢?又没有欠我什么......” “你以前不是最厌恶我的吗?” “哎,你这个人就是太迂腐固执了,以为救了别人就会被感恩戴德了?凭什么呀,你又不是救世主。” “你怎么这么傻......” 天色渐渐转明,几缕微弱的霞光透过雪白窗纸进入屋中,楚宁体内最后一丝法力耗尽,人也沉沉倒了下去。 恍惚间,她好似闻见一股淡淡杏花香,亦回到了很久以前与少年相识的那个疏朗春日里——
第13章 疏杏窥光(一) 何不为公主择位佳婿,…… 琉月王宫文华殿内,端坐上方的君王睥睨着下首几位臣子,面露愠色。他容姿俊美、气势煊赫,虽已过而立之年,依旧可以窥得当年的过人风采。 “王上,请您三思!”依旧有大臣上前劝谏。 楚天歌不是不知他们在忧虑何事,王后早逝,后位空缺多年,君王膝下仅得一女,还生得那样祸水般的模样,且性格乖戾、向来不守规矩......任由哪位臣子都会担忧这样的琉月国还有没有未来。 他们也并非首次劝谏他再立新后、广纳妃嫔、绵延王室、赐福琉月......甚至还以星象来暗示他此番行事祸国殃民、寡德无道,只是那些话他越听,便越觉心中如被针扎火燎了,几欲晕厥断气。 他爱先王后至深,立后纳妃,那是不可能的! “此事不用再议,本王无意。还有其他要事相商议吗?” 殿中臣子早已清楚他们这位君王的心思,本想着多加施以压力,这位总有一日会向他们妥协。毕竟立后和纳妃对君王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沉溺其中的大有人在,只要不是那等冥顽不灵的,他们就不信松不了口! 可没想到,他们当真遇到这等油盐不进、顽固不化的君主,数年过去了,在他们的苦口婆心之下,这位却依旧岿然不动。而眼下大臣们的立后提议的再次否决也属家常便饭。 是以大殿中的臣子们,没有一个对这结果感到意外,只照样作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来。 “王上,臣有奏。” 正在楚天歌准备起身离开时,一位身披猩红官袍的年轻臣子站了出来。 “你说。” “既然王上无意立后,何不另辟蹊径,为公主殿下择一位佳婿,入赘琉月,以安臣民,佑我琉月千秋万代。” 此言一出,在座的臣子皆沉声敛气,心道不知是从何处冒出的莽夫,居然胆敢打上他们这位王上的掌中珠、心尖肉的主意!可随即略略思忖一番,又觉实在不失为一条可行之策。毕竟公主亦年岁不小了,迟早是要嫁人的,又有诸多爱慕追求者,择一位佳婿对琉月而言也并非难事。 于是,他们又开始偷偷观察上面这位的反应来。 楚天歌眸中微动,看着下首这位虽有些面生却姿态谦恭、仪表不凡的年轻臣子,问:“你有何提议?” 殿内顿时一阵骚动,苍天,大地,神明,他们的王终于有所松动了,并非到了那般无可救药的程度! 年轻臣子清了清嗓子,神色自若,揖手道:“不若向四周邻国广发请帖,遍邀王公贵族中青年才俊、品德俱佳之人前往琉月。当然,是否要以招婿的名义相邀,以及所邀对象等诸多事宜可待日后再行商榷。臣相信,以琉月当下的地位,再加上公主殿下如今的声名,此行定能一举化解琉月危局,同时也可与各国往来交好,为今后的琉月缔结坚实的盟友!” 殿内众臣默默听着,亦觉十分有理。虽说琉月在如今这位行事荒诞、不理朝政的君主手中着实大不如前了,可在这诸国之内,实力依旧不可小觑。然若是这子嗣承继一事久不能决,即便实力再雄厚的王国,也经不起这般的内耗。若是此事成了,既解了琉月的燃眉之急,又可为琉月的今后辟出一条佳径,则其再现往日雄风也指日可待了! 实在是一条独辟蹊径的良策! 楚天歌听罢,半晌,笑出声来,凝视下端的年轻臣子:“好,此事允了!不过此事事关公主与琉月,须得倍加重视,不可马虎草率,既是爱卿提出来的,此事就由交由你主办吧。” 诸臣们正感动得无以复加、准备立刻归家奔走相告时,只见上首的君主又吐露了一条令人震惊的言语。 “吾已无意王位,待公主成婚后,就会将王位传给驸马,望诸位且有思想准备。”最后目光落在方才那位臣子身上,“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从前没见过你?” 金殿中人声早已沸腾而起,可这人的声音却温润平和,清清浅浅略过满室躁动不安的尘心,直抵上面那人耳边。 “微臣新晋礼部主司顾衍,身份低微,才浅识薄,故不得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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