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罗峻熙的娘被打的脑袋滋滋冒血,被抬出来的时候,上衣被血染透,到了城里也是几次被郎中通知准备后事。那时,好些人都在商量,万一人就这么没了,等你小妹夫回来,该怎么对他说。” “哥,你不知道,你老丈人当时都要崩溃了,四处弯腰鞠躬拜托大家。他要游走在几个村里找偷儿,还要借钱、你丈母娘和你外婆也一夜间病了。你外婆知道她那张银票被偷后,当场就背过气。” 朱兴德脑中转悠的全是以上这些话。 他恨自己,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这些似乎都是他冲动的惩罚。 恨为什么不是自己来遭这些罪。 但更恨那些仇人。 而且他又要冲动了。 哪怕他明知道又要犯错,他还是要选择再次冲动。 这一次,他明知,也要如此。 “姐夫。” “德哥。” “德子。” 杨满山、常喜还有朱老三朱兴平,通通都在路上等待朱兴德。 朱兴德勒住缰绳,马蹄子原地绕了两圈儿,疑惑道:“满山,你怎么还没进城,你们要去府城找我?” 杨满山说,怕三胖子没有给朱兴德送到消息。 另外:“姐夫,你进县城有些难了,有官差拿着你的画像在搜你,怕画像不准确,还检查头发。凡是短发者,会被先扣押。” “什么?” 而直到这时,朱兴德才原原本本知道整件事情的过程。 毕竟三胖子走的早,常喜和朱老三要比三胖子了解得多。 朱兴德眯眼:“梁主簿,假扮官差,偷书,偷的是什么书,呵,不言而喻。我终于明白我拿的是个宝了。” 那册子就在他的怀里。 小妹夫临进场前交给他的。 他回来了,他倒要看看,梁主簿这回敢不敢取书。 “我老丈人已经跟上那些人啦?家住哪姓什么叫什么,全摸清了没有?” 常喜回答道:“我们俩出发前,左叔就已经跟上了,算算我们离开这些日子,应是摸透了,毕竟有金子他们在。左叔说甭管结果如何,都要知道自家仇人住在哪。” 朱老三很担心堂弟,来到马前仰头道:“可是,德子,眼下是你进城都难,咱怎么办?” 怎么办啊。 朱兴德回头看眼六子:“刚路过的那个驿站里,是不是有位和尚走了进去。” 当时没停歇,这一路都没怎么歇脚,朱兴德脑子里又全是那些事儿,他怕看错。 六子回忆了一下,点头道:“是,是和尚。” “满山,你和我三哥还有常喜,赶骡车先进县城找咱爹他们,我骑马快,会赶上你们的。” 说完,朱兴德一扬鞭,调头向驿站的方向驰骋。 二柱子和六子紧随其后。 朱老三望着那一路尘烟看傻眼,感觉四弟去一趟府城好像又变了不少,说不上来。 …… 一间不起眼的驿站里。 老和尚光着身子瑟瑟发抖躺在被窝里,望着朱兴德剪发的背影欲哭无泪。 朱兴德此时已经成了秃老亮,正在朝头上点圆点。 他转回头看向老和尚,脸上还围着一块黑布。 朱兴德抖抖耳朵里的碎头发茬,边冲老和尚挑了下眉,边抄起化缘的家伙什。 离开前,想了想,最终在开门前,语气还算不错安抚道: “阿弥陀佛,一场缘分,善哉善哉。 那什么,大师,你还是穿上我留给你那身衣裳吧,你总不能光着吧,那烧饼也留给你吃,啊? 走啦,有缘再见,定会补偿。” 老和尚心想:咱俩不是善哉善哉,我们是罪过罪过。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连和尚都劫。 县城大车店。 常喜和朱老三先推门进来的。 左撇子一脸惊喜,正要问见到他女婿们没有,话还没说出口,杨满山微弯腰走进矮趴趴的小房间里。 紧接着,早已换掉和尚服、更是早就顺利进城的朱兴德,戴着帽子出现在左撇子的视野里。 “爹,我们回来了。” 左老汉手中翻炒花生米的木勺,啪嗒一声掉进了锅里。
第二百零五章 来呀,互相伤害啊 水生和金子他们对视一眼。 怎么好像听到外屋有哭声呢。 几个人急忙下炕的、趿拉鞋的,扔下洗脚盆出来瞧瞧。 当掀开门帘看到外面的场景,集体兴奋又一起静默。 朱兴德也看到金子和水生他们了,他一手搂着左撇子安抚,一边对水生他们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压压的手势让先别吱声,最好进屋去。 然后才顺顺左撇子的后背哄道:“爹,没事儿,啊?” 杨满山站在左撇子的另一边,也紧紧握住左撇子的手说:“爹,别难受,我们回来了。” 左撇子带着哭音说:“我不是难受,我是高兴你们回来了。” 终于有了能商量的人。 要不然家里老人、孩子、孕妇、病人,他这些天都没个人商量,自己做事行不行的也要摸索着试试,大事小情啥难处都不能说,连去卖人参都要考虑许多。 像是陪同去的朱老大和金子值不值得信任啊?卖好几百两,钱太多了。 而自己一人去指定是不行的。 那时他就想着,要是姑爷们在就好了,哪怕一个姑爷在家也行。 不过,话说回来,没经过事儿的信任,只因认识他大姑爷就来帮忙的信任是没法放心的。 但这些日,慢慢地经历了各种大事小情,如若让他再去卖人参,再卖几百两,不,卖上千两,他也放心交给屋里那几位共患难的小子了。 “德子,你不知道,得亏你那几位小兄弟啦,还有你堂哥们。真得谢谢。”左撇子急忙擦干净眼泪,指指水生他们。 又补充句: “还有你莽子叔。不过,你莽子叔眼下不在这里,今早回村了,一个是给你外婆、你爷那头送信儿,峻熙他娘醒了,好转不少。一个是家里那头乱哄哄的让叫征徭役的名单,我就让他回家看看啦。” 水生叫道:“德哥。” 金子也高兴地叫道:“哥。” 朱老大朱兴昌,此时两手插在暖袖里,他是眼圈儿红了。 妈呀,堂弟终于回来啦,他这心好像一下子踏实不少。 朱兴德松开岳父的手,看一眼兄弟们,又扫一眼这矮趴趴的房子,还有灶房里用水缸养的鱼,堆在墙根边的花生、鸡蛋鸭蛋,墙上挂的兽皮。 不用问就知。 这是跟踪的同时,还要为节省开支想办法做点小买卖。 六子笑着上前,捶了金子一拳:“行啊你们。” 金子也笑:“那必须的,但要我说,还是我左叔行。这些货,他都给我们准备好了,俺们一天吃啥干啥也不用多琢磨,总之,听左叔的就行了。” 另一个小子正对朱兴德汇报道: “哥,哪里是左叔谢我们,是我们几个该谢左叔、 这回征徭役算是看出来了,我们那些家里人都不行,呵,就那么回事儿吧,难怪有那么句话远亲不如近邻,我这近亲都不如近邻。 是左叔,到见真章时卖了您外婆的人参,要给俺们交徭役税,那可是老太太最后的后手。 唉,反正一句话,可担不起哥的谢,倒是我们该谢你。” 这个说完,那个补充。 水生告知朱兴德,他爹娘眼下都在左家干活呢,帮着酿酒。还有金子媳妇和孩子,以及德哥你的堂嫂们。 堂嫂? 朱兴德看向朱兴昌。 朱兴昌吸吸鼻子,将泪意硬生生吸了回去,他指定是被左叔影响的,这才见到堂弟归来也想跟着哭,要不然他不能,他是个挺坚强的人。 闻言道: “可不用念她们好,才丢钱那阵也差点作翻天,后来没招了,哭死也没用,我听左里正那小孙儿说,又要闹着去你家。 不用问,我就知晓,经这事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大嫂一天天瞎咋呼,瞅着挺厉害,实际上指定是害怕,怕贼人再去家里,还不如扯孩子去你家干活,你家人多,一天热热闹闹的,还能吃现成饭。 我都不稀得说她,那贼人我不是看着呢嘛,再说了,他当长媳的不在家伺候爷和我娘,那爷自个在家不害怕吗?” 朱老二笑着抢话道:“是,德子,可不用谢,咱都是亲兄弟,整那事儿干啥。再着家里被偷的,左叔都已经给过去了,卖完人参回村里就托人给了那钱,她们帮你岳父家干点活咋了。听说我娘之前着急病了也在慢慢好转,估么好差不多也会去你岳父家帮忙,又不是两姓旁人。” 说是这么说。 但其间乱糟糟的景象,朱兴德是能想象出来的。 朱兴德也冲朱老二笑了下:“二嫂那陪嫁银簪,我记得她一直当宝似的不舍得戴,这回丢了,没在家闹爷吧?” 没等朱老二回答,朱老三就抢话道:“老弟,你这回可真小看咱二嫂了,你猜怎么着?比我家那位都强,遇事不慌。” 倒是朱老二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补了句:“那是她心里有指望。她说只要德子好好的,没事儿,德子将来有钱了,以你的性情,备不住能补给她,还能补个大的,你说她是咋好意思说出来的。” 这大实在话,彻底将朱兴德给逗乐了。 确实是二嫂能干出来的事儿。 随着这些话,朱兴德心情也稍微松快了点儿,大伙这才你拍拍我,我拍拍你,一起说说笑笑进屋。 当夜。 由于人多,不够睡,又租了一间屋子。 只朱兴德、左撇子、杨满山在一间小屋时,左撇子才将他的小本子上交。且告知人参是怎么来的。 …… 第二日,永甸县西街里发生了一件热闹的事儿。 抓奸。 这家真正的男人,将他媳妇还有一位名叫田老七游手好闲的青年堵在了被窝里。 没给穿衣裳的机会,喊打喊杀将那光溜溜的青年追打到巷子口。 小青年正一手捂着下面,一手捂着脸抱住头躲避挨打时,忽然来了几人,没像其他百姓一样瞧热闹,倒是先拦架,又扔给田七一件衣裳。 田七急忙套衣裳,一边套一边问:“你谁啊?” 六子搂住田七的脖子笑道:“擦,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儿,你忘了咱还推过几把牌啦?哥们呗。” 田七虽然疑惑,感觉怎么没有印象呢。 但是为了不再继续丢人,赶紧赔笑道:“谢了啦,兄弟。” 在另一条极为偏僻的小巷子里。 田七终于舒了口气,正要向六子他们致谢,想邀哥几个喝一杯时,二柱子对着田七的大脖颈上去就是一个手刀。 田七转眼间就软倒在六子怀里。 当六子他们再从巷子里出来时,手推车上多了一个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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