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府城官场在知道军队来了那一刻,人心全乱了。 除判卷的二十几位主管科举官员。 这些人没有人心浮动,还是因为科举结束后就被关了起来。 “调大理寺查案。” 因涉及铁矿、外族,永甸县又在边境,以及长达八年三次征徭役都有坑害百姓性命的违法行为,实属胆大妄为,欺上瞒下,性质极为恶劣,更有可能涉及多名官员是否参与知晓。 彻查。 小小的梁贼人案子,会被直接调走。 这时候又轮到新任知县急了,别的啊,调走前,先审完偷盗。这都审一半啦,要有始有终。 而且一码是一码,就不麻烦大理寺参与了。 大理寺只管那些大事儿就成。那铁矿都给你们,咱们分着办案。 新任知县还解释道: 毕竟老百姓已经告到他这里来了。 百姓们也连听好几日了,不给结果,那心里多刺挠啊?哪有那么办事的。 反正梁贼人他们都是一死,诛九族还是什么的,随便。先将这个事情了解。要不然他的威信何在。 “升堂!” 惊堂木那么一拍。 在第四天傍晚,京城派来的将军不得不旁听,惹得这位都频频看向罗峻熙。 为啥呢。 因为罗峻熙嘴皮子实在是太溜了。 一改之前废话多的表现,直接直奔要害,哒哒哒只几句话就说完了。 完啦? 完了。 然后口头禅还是那句“综上所述……” 最后,罗峻熙一拱手,还调动外面百姓们的情绪,也对外面的人一拱手,再转回身时,一副“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的模样,大人,天理昭昭,您判吧。 罗峻熙朗声请求知县大人做主的声音一落,外面的百姓也激动的跟着一起跪下,青天大老爷,您判吧。 在公堂上坐着的两名府城官员,本来由于京城武将的到来,怕没好果子吃。被这一幕搅合的正心里不知飘到了哪里,很是心惊胆战。 可是在罗峻熙几句话就完事儿时,仍然抵不住分心了。 控制不住不分心,眼睛斜向罗峻熙。 怒不可及心想:你咋不接着磨叽了呢。 你明明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儿,你磨叽好几天。 你之前诡辩的那些律例,要是真的很有道理,你为啥现在又能几句话讲的明明白白。 就可见,你之前是在胡搅蛮缠,简直是太气人。 最可恶的是,你还带动气氛。 而审理长达四天的偷盗和青城山案,也终于在罗峻熙带头、百姓们一起请求的声音中,终于落下了帷幕。 “斩!” 但不是现在斩。 新任知县坐在公堂之上,大声告知百姓: 梁贼等人罪孽深重,还有其他案件并未审理完,待到大理寺再审、再判,最后人头落地可能会在京城伏法,也可能会再次押回祖籍永甸县,在铁矿犯罪地点伏法,以示警戒。 所以,斩人头这事儿会压后。 另外,梁贼等人家产充公。 为掩饰其他犯罪行为,偷盗手段极为恶劣。 除理应还给左家、罗家、朱家被偷盗银两外,扣除罗母受伤医治的药费,还要按律例,依照所偷盗数额,赔偿三家翻倍银两。 也就是说,如若三家被偷总额为一千两,除还给三家千两外,还会再赔偿一千两。 关于赔偿方面,翻倍是本朝律例中的最高档。 朱兴德握着捕头佩刀,听完审判,表情一怔,心里热乎乎的。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他万万没想到,新知县直接按照最高那一档处理。 昨日,他还问过小妹夫。 咱家被偷那事儿,一般会给多少赔偿。 对于这方面,他很是关心。 这就是他,他很现实的。 说出花儿来,审案子最终要面对的还是银钱。 而说句实在的,咱穷人家就是这样。在没死人的情况下,银钱咋不重要呢。对于赔偿很是看重。 总是不能偷完给了本钱,然后只还给本钱就拉倒了吧。 要不然遭的那些罪、哭的那些场、挨的那些吓,凭啥不赔偿一些。 那时,小妹夫一边翻书一边还说呢,判主犯斩了,又赔了伤人治病的银钱,偷盗过程中也没造成咱家死人,以上这几点都是客观前提,依照律例,正常情况下,根据咱家被盗数额,差不多也就是再多赔个三四百两白银吧。都到不了一半。 没办法,想要依律例说事儿,一般翻倍那都是家里死人了。 虽不敢说这是硬性条件,但是大多数的官员审案都是如此判决的。 而知县大人想偏着咱们这面,也不会太让人诟病的宣判赔偿翻倍。 由于早就在罗峻熙那里知晓答案,朱兴德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寻思至多四五百两上下晃悠呗,却不想,新任知县就是那么的特例特办,一点儿不藏着掖着的宣判翻倍。 就翻倍,爱咋咋地。 朱兴德情不自禁,望向坐在公堂之上的知县大人。 感激之情,自不必说。 当眼神瞄到小妹夫的背影时,想的是,小子,姐夫一定会支持你。咱家人在盼着,真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如那新知县一样,不惧任何事儿,不学那些老油条一样判案,只朗朗乾坤在心中,做百姓的父母官能赤城。 虽然,以咱家的背景,想要像知县大人那样,很难。 虽然,咱家没有背景,眼下只有个背影。 朱兴德恍惚间好似找到了目标,哪怕这个目标,目前还很缥缈。 此时,新任知县在宣判完马老大斩,斩他是因为在偷盗过程中是领头的,且身上还带着许多命案,判他为绞刑,还有主犯雇凶的梁贼人斩、郭顶斩、徐三斩,会被大理寺带走之后,又分别对那些小啰啰进城宣判。 有徒刑的,有蹲五年的、十年的。 这些没被判死刑的,立马被押走。 宣判一个,带走一个。 小啰啰的家人们有忍不住哭出声的,这几位被押走的罪犯有的没看家人一眼,有的是想挣脱被绑的手脚,眼圈儿通红望着家人,嘴里喃喃着,爹,娘。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祸害别家的时候,想啥呢。 惹得围观的老百姓们紧着摇头。 而在这个案件之后,新任知县借此机会又宣布两个重大。 一,永甸县县衙,将配合京城来的将军,解救那些在铁矿干活的徭役,即刻执行。围捕铁矿那里梁贼的其他同伙。 二,今年,永甸县免除征徭役。
第二百一十九章 游寒村锣声响起。 “不征啦。” “不征徭役啦!” 负责在村里搞宣传的大水叔,一脸兴奋、连跑带颠儿的边跑边喊道。 有好些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幻听了呢:“啊?” 啊啥呀,不征啦,真的不征徭役啦! 你听不懂喊的是啥话吗? 听懂了,每个字都听的一清二楚,但连在一起就不敢相信你喊的意思。 有反应快的一把扯住大水叔:“那交上去的银钱呢?” “交上去的银钱,马上就给你们还过去,里正叔已经回来了,正被人围在村口说话呐,快去听听。” “嗳嗳。” 这就是新任知县为何在审判前不惜麻烦,一定要让下面各镇各村的管事人到县衙旁听的原因。 在升堂前,新任知县就已经根据永甸县近两年税收、城墙、大坝等应修补情况,决定今年不再征收徭役。即便县衙账目上出现窟窿。账面上没什么能拨的款项也不征了。 因为再征徭役,百姓就要受不了啦,本来人口就少,尤其是乡下的。 所以叫那些人来,让下面的各村里正,好好听听案子。 一自然是为在断案后,会通知此事。这样不用再折腾衙役去下面各镇各村通知,免一回麻烦事儿。 二也是借升堂机会,叫那些人来,为县衙官威正名。 给下面的人、尤其是各村里正恶补一番,往后让百姓不要看见有人穿一身官差衣裳,就认为是县衙的人。 官差、吏、衙役还分很多种。 以此案为戒,过来好好瞧瞧这几种官吏的衣裳区别、令牌是什么样。回头回到下面,一定要好好宣传一下,让百姓们做到心里有数。 关于这一点,新任知县还属于不得不干。 以前根本就没有这种事儿,就从没听说过哪个城池的一把手,还要给老百姓科普这方面的。大多数百姓都不接触这方面,不懂很正常。别的地方也不用操心,老百姓不懂就不懂呗。 但永甸县没办法。 谁让县里出了这种事儿呢,和在任主簿里应外合,明明是贼人却要假扮官差。 如若不进行宣传,使得百姓不再信任官员,别再看见穿官服的,第一反应是:“你是真的假的?” 官差去下面办事,说我是真的。 老百姓:“我不信。” 那将来还了得?那就没法正常运作了。 所以说,目的不过就是为安抚,以及不得不收拾县衙的烂摊子,重新树立官威。将永甸县县衙内里的污糟,想办法抹白。 这不嘛,案子审完了,肩负新知县命令的重担,左里正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回来了。 关于宣传往后还要继续相信官差、相信县衙、相信新知县大人的事儿可以挪后。 先不扯淡。 毕竟在大多数老百姓心中,这种才是小事儿,那都不重要。 村民们只关心吃喝,别要他们银钱。 再想美一点儿,要是朝廷连他们年年种地的粮食都不征收,那就更好了。 要是那样,别说相不相信县衙这种小事儿了,天天换皇上,他们都没有意见。 左里正很懂这种心理。 所以先干正事儿,大喜事,咱村民们最关心的事情。 左里正进村第一句话,就是一脸喜色通知大伙喜讯:不征啦,都出来集合,发回你们交的徭役银钱。 此时,村里大水叔的锣声早已响彻一刻钟。 他跑的也呼哧带喘的,锣声不但没有停歇的意思,而且听起来还越敲越有劲儿。 好些妇人听到喜信儿,激动的差些做活扎了手。 还有正摸鸡蛋呢,脚一秃噜摔到鸡窝里的。 左家八爷爷顾不上提起鞋帮,一把年纪趿拉着二棉鞋朝村口跑。 而游寒村好些当家汉子,还有些年轻小伙子,早就围在左里正身边详细询问了。 你一言,他一语,左里正回答完这个,回答那个,说的那叫一个口干舌燥,还要扒拉开村民,去和附近几个村还要继续赶路的里正打招呼告别。 那几个村的里正,瞧见才进游寒村就是这种架势,心里也是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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