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尹氏刚听说时,是不信的。 她娘、也就是德子的姥姥,在前几年身体还能动时,曾放心不下外孙,特意赶了远路去朱家看望过。 那时候回来,娘曾哭着说,朱家那面的亲属没教好娃,朱兴德成了小混子。偷鸡摸狗、在路边挖坑劫道,啥坏事儿都干,娘回来犯愁够呛。说那些传言应该不会有假,有好些人那么传。 且不停埋怨朱老爷子将孩子惯坏了,她做姥姥的,这些年真是没能力多照应,要是有能力,将朱兴德接过来,好好教养,不求多有出息,至少能随了妹夫的有担当。而不至于担惊受怕,怕哪日朱家来了信儿,说朱兴德蹲大狱。 你说,就这种风评,她能信外甥突然有出息了嘛? 可是,当她被儿子带到酒楼,儿子特意引着镇上唯一一家酒楼的掌柜往朱兴德身上聊时,她听着那位掌柜的滔滔不绝讲外甥的“传说”,说花清酿是最近的新品,府城设有铺子,朱老板从一届乡下小子在城里站稳脚跟,那是相当的牛气,还给驻军送酒,更是让城里人都喝花清酿。 她终于相信外甥混的厉害了。 至此,再回家,尹氏就将儿子的话,听进了心。 儿子说: “论理,当年姨母姨夫做买卖,咱家还借过他们银钱呢。 要是没有那些银钱,姨夫再有本事,也没钱上货。 现在姨母姨夫早不在世,人死人情却依然在,朱兴德做儿子的,没本事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有了本事,不该还? 咱们开口一回,他好意思让咱们闭不上嘴?” 尹氏当时听了这番话,只嘴角动动,却没吭声。 她是被儿子下面一番话劝动的。 她儿子说: “要是换作我,谁要是在犯难时伸手帮过我,我会记一辈子。甭管是帮爹娘还是帮我本人,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等有能耐时,定会伸手拉拔他。 可是,你看表弟这样做了吗? 也不知是被谁使坏的,和咱们弄的那么生份,他买卖做的那样大了,没去见一见瘫在炕上的姥姥。也没来见一见借他爹娘银钱、没要一文利钱的亲姨。 连个口信儿都没给送。 混好了,还是别人告诉我的,就像要断了咱家这面的亲。 那可不成。 娘啊,您要知道,说到底,我们又不是伸手朝表弟借钱,不过是让他给咱家开个酒铺子,我是帮他打理,帮他您懂不懂? 挣了银钱,他不操心还能白得一半,我这个表哥,让谁评价都够意思。 所以您不用碍于死去小姨,感觉咱们是上门占便宜去了,您就大大方方在他家和表弟说这事儿。 表弟或许脑子没转过弯,或许是被他老丈人家笼络的不行。 您还要寻机会,私下里劝表弟别被他老丈人哄了,我小姨可是没了,您是他亲姨母,有些话,只能您劝。 听说那酒买卖全是表弟撑着才有今日,没他就没有花清酿的今天,根本卖不出去那么远、名声那么响。 您得让表弟留个心眼啊。 铺子啊、挣的银钱啊,谁有也不如自己有。我掺和这一脚,还真是为表弟着想,最起码他要是给我开个酒铺子,我这头账上的银钱,完全可以和他再弄个账本,帮他糊弄他那老丈人一家子。 我小姨要是在地底下知道这事儿,备不住也会感谢您。 说一千道一万,用亲戚不比用外人放心?比起左家人,左家还有其他女儿女婿,只有我,才是真正和表弟一条心的。” 尹氏一想,可不是这么个道理? 她对左家女儿挺不满的,听说成亲这么多年,才给外甥生个丫头片子。 她妹妹要是在,摊上这么个不下蛋的儿媳妇,早给撵出去了。 可惜她妹妹不在,不但让那左氏无婆婆管教,没规矩跑到娘家过起了小日子,而且现在外甥又被那左家人哄的,出的力气最多,一天累的要死为他们卖命,到头来,买卖却不全是外甥的,凭啥呀? 不能再这么没成算了。 也是因着这点愤愤不平,尹氏看了眼苦命的女儿,没成亲,定下的男方就死了,女儿是长的花容月貌的好颜色。就这么生生被耽误下来。 她才主动向儿子讨主意道:“你说,让你妹子去你表弟那里,行不行?一来让她留心学学那酿酒的本事,将来你和你表弟开了铺子,万一和那左家人起了龌龊,咱也能留一手不怕。二来,咱们隔着这么远,你表弟本就和姥姥家人常年不联系不亲近,身边有了你妹妹,时不常的在他耳边提起姥姥如何,你小姨如何,是不是也能和咱们处的亲一些?” 她儿子答:“身边能有自家人,能给传个信,能帮咱们多关心关心表弟,那自是最好的。正好妹妹在家无事,还以免出门被那些碎嘴子的婆子说她克夫。不过,娘别只带妹妹,将我媳妇孩子也带去,要不太明显了。好像怎么回事似的。” 尹氏脑子里转悠着以上前情,此时却被秀花打了茬。 秀花开口就是:“大孙子,还别说,你要想开铺子,还真就只能和我商量,和你表弟压根儿说不着。” 嗯? 直觉不对劲儿。 秀花用软布帕子给甜水擦擦嘴,示意小麦给娃抱下去塞被窝里睡觉。小稻倒是需要在旁边听着。 五更半夜的了,她要不是为了让这一家子明早就走,她才不大半夜费这劲儿。 秀花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笑着看向尹氏: “你啊,做亲大姨的,这可真是太多年不和你那外甥联系了。 这么多年不联系,只今年才惦记来走回亲戚。 也难怪你们不清楚,我家那酒铺子和德子无关。” 秀花没再给对方废话的机会: “铺子姓沈,随我姓,就算有天我没了,改姓左,我女婿姓,姓白,俺闺女名下的,只是就不姓朱。 你说你们,和我扯得上对半分那套吗? 我要是不想在哪里开铺子,就不会开。和德子、和表兄弟齐上阵有什么关系。 别说你们姥姥家那面的人了,就算是德子他爷来我这里,让我给他开间铺子,我也得以为他是白日做梦。” “这,咋就和德子无关呢,外面人明明说是德子……” 秀花说出的话,那叫一个刻意显摆和气人: “德子要是依照现在这么听我大外孙女的话,还要像现在这么能干,我全给他都成。 不过,年轻小夫妻,谁知道将来过成啥样,就看他往后的表现了。 他表现的好,啥事儿没有。 要是谁敢让我大外孙女受了委屈,我随时改变主意。这年头,两条腿的人,多的是。” 秀花心想:你们想等朱兴德当家做主给开铺子,且做梦等着去吧。最好先盼着朱兴德伺候好小稻再说。 尹氏一家子人,到了这一刻,终于意识到面前的老婆子开始给他们难堪了。 没错,秀花就是故意的。 本来之前,无论尹氏一家子怎么让她看不上眼,用她家玉兰劝她的话,她都在尽量忍耐,想看在德子的面子上。 也是这次出行,她寻思自己得成长了,要做个有涵养的老太太。 直到今晚尹氏的儿子来了,听完这一家子真正的目的,就害得她破了戒,打算放弃涵养 毕竟往后想多走动,才会以礼相待。 就这,还惯着个什么劲儿。这一家子想联系德子,她还舍不得德子被这些人气着呢。 “我妹妹”,尹氏的儿子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打算徐徐图之,话说的也比之前设想的好听得多,没敢说学酿酒手艺:“外婆,既然情况是这样,你们也没想去我们镇上发展,那事情就算了,本来寻思两好合一好的事儿。现在看来,只能以后再说。只是我看弟妹肚子挺大了,德子又常年往外跑,就让我妹子留下,正好来了,就不走了,照顾她嫂子……” 秀花摆手道:“不行啊,不瞒你们说,是我个人,备不住见多了,心里就对表哥表妹那一套存了偏见。明明没啥事儿,我都容易往那方面想。我最烦那一套。有多少表哥表妹出事的,表妹勾勾缠缠,瓜田李下,挺大个姑娘不好好嫁人,也不要个脸啦。” 秀花笑了笑,急忙补充句:“我不是在说,他大姨你闺女哈,就是聊到这了。咱家这大姑娘一看就被你教的很正经。又有亲哥哥疼宠着,根本不能走错路。我是瞅这闺女,二十有了吧?咋还没成亲呢,那更不能为了照顾我大外孙女耽搁,再耽误不起了。” 白玉兰:娘,那姑娘才过十七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两章合一 虽然秀花强调不是在说朱兴德的表妹,还特意夸了两句,你不一样,你一看就知道很正经。 但是大抵姑娘家还是更注重脸面的。 被那一顿夹枪带棒的话语数落完,朱兴德的表妹徐家阿静,回了屋就趴在炕上开始哭。 炕被炕褥子都没铺。 大冷的天儿,炕上要是不铺褥子,不及时用棉被捂住热气,下面的炕灶要是再不继续烧火,不大一会儿就会变的半凉。 再这么下去,他们这一宿就算想好好睡觉,也定会遭罪。 左家的房屋太老了,今年又是对付住着没维修,窗户根本挡不住外面的冷风。 “娘,我想收拾收拾赶紧离开这里。” 朱兴德的大姨,被秀花那番话羞愤的,差些气出心脏病。 她两手气的直突突,头枕在叠起的褥子上,眼泪顺着脸颊流进头发里,也在无声地哭。 没有力气回答女儿的话。 你当她不想连夜离开吗?她恨不得在秀花说完那番话后,就将左家的大门摔的叮当响,立马离开。 可是,不行。已经半夜了,要想离开游寒村需路过寒山和那一大片坟圈子,这时候为了一家子的安全,孙儿们还小,别招来那不该招的,就算左家给他们一家子再大的难堪,也必须要忍到天亮。 所以…… 朱兴德的大姨,此时两手颤抖的更厉害了,她感觉很憋屈,哭都不敢大声哭。 因为他们谈完话后,她心里明知道朱兴德的外婆是在含沙射影的骂她们,她却要为了撑住面子,为了一家子能混到天亮继续在这里待半宿,而不得不配合的应承,装作听不懂骂的就是她们一家子。 不能当场闹僵。 闹僵他们就得马上收拾物什出去,那朱兴德的外婆也敢将他们一家子的行李扔出去。 朱兴德的大姨,此刻忽然很后悔。 她现在要是在朱家等外甥呢。 就算和朱家伯母再不对付,就算提出的要求,惹的朱家人极为不满,那也是正经姻亲腰杆硬。 朱老爷子看在这一点,就算发生同样闹僵的事情,他也会出面留下一句,天亮再走。两厢都会忍气退让,给对方个台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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