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匆忙间,他怕会脏掉褥子,回头还得拆洗褥子太麻烦,就将这新衣垫在小麦身下。 眼下,他很感谢自己能想到这一点。 罗峻熙展开那件皱巴巴的衣服,将它铺平铺好,用手摸着那上面的血迹。 没有花烛,没有合卺酒,什么都没有,就睡半截睡不着,一把拽过小麦就来。 罗峻熙又抬头看看岳父家的这间小屋,屋里也没粉刷。 黑乎乎的一间屋、一铺炕,一张四方小桌一个凳,炕边一个小破窗,就是他和小麦圆房的地方。 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挺亏欠的。 罗峻熙翻找出剪刀,伴着小麦均匀的沉睡声,动手将那一块带血迹的布料剪了下来。 光着膀子的小伙子,盘腿坐在炕上,一手剪刀一手新衣裳,他低头认真地剪着,剪的极为规整,犹如富贵人家才会用到的元帕。 然后将这块带有他和小麦初次结合痕迹的布,叠起来放进书箱,压在最下面。 又转身开门出去,蹑手蹑脚地端来一盆水,小心翼翼地用帕子给小麦擦洗。 忙完这一番,才重新躺下。 罗峻熙嫌弃自己那套被褥碍事,朝旁边踢踢,掀开小麦的被子钻了进去。 他想,往后只要在家就一个被窝。 再不用自己睡觉。 他终于有能搂的东西了。 他是独子,以前连个同铺炕上睡觉的兄弟都没有。 往后却不一样。 有了小麦,外面哪怕刮着冒烟大雪,冬天也一定很暖和。小麦的身子还肉呼呼的,能揉一揉、捏一捏、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 小麦被罗峻熙打扰地哼唧了一声,只感觉浑身像散架子一般,在梦里还疼。甚至下面还不如上面疼,上面两个小包包一碰就疼。 罗峻熙急忙哄道:“没事没事,接着睡……”顿了下,又用极小的声音唤道:“卿卿?我的心尖尖,小心肝儿?” 说完,即便没人能听见,没人能看见,罗峻熙也被自己逗笑了。 他无法想象自己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腼腆地笑的露出酒窝,笑弯了眼睛。 后来,罗峻熙欢喜到,也不管会不会吵醒小麦,已经不再轻轻地、悄悄地挨着小麦,而是重新一把紧紧搂住怀里的姑娘,将下巴放在小麦的头顶。 下面的大腿还压着小麦的两条小腿,紧紧困住。 一个十八实岁,一个十六虚岁,年轻的小两口于今晚终于圆房。 …… 三对儿年轻人是这种情况。 岁数大的也有需求啊。 岁数大的。 别看罗峻熙和小麦初次闹得有点儿过火,不像那有经验的懂得深浅和力道。 但是由于他们所在的屋子和大屋隔着灶房,还是在最里面,真就没影响到大屋的睡眠。 连隔着过道,小豆和杨满山那屋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之所以没听到,倒不是说左家房屋有多隔音。 是因为满山两口子本就野到很晚才回来,都快接近午夜了,连着干了两回。 那真是不管田野里的风怎么吹,他们也要爱两回,让隐藏已久的渴望随风飞。 连洗洗的水,都是在田野里完成的。用满山给现变出的水,差些在人家高粱地里搓个澡。顺便还给人浇浇地,就当补偿压坏的庄稼吧。 可想而知,连续两次,满山那一身腱子肉又跟打桩子似的,一下一下又一下稳准狠,小豆回家时腿哆嗦,眼皮子也睁不开,回去倒头就睡。 年轻人再觉大,小两口连抱在一起都没抱,一个侧身躺在炕头、一个躺在炕中间太字型,分开扯个被单就睡。 所以,左老汉并不是被吵醒的,他是自然醒。 被二女婿那神仙水补的,左老汉最近本就有点儿要隐隐抬头的趋势。 再加上今晚喝那酒,他还纳闷呢,也不知咋一回事儿,左老汉就感觉火烧火燎的。 其实那事儿,一把岁数了,他已经歇好几年啦,两三年也没几回。 也就没太管下面,寻思愿意咋滴就咋滴吧,不用搭理,他起身下炕喝口水。 想着,凭他那点儿快丧失的能耐,估么喝完水自然就消停,不会再闹事儿。 却没想到,今晚格外不一样。 当他重新躺回炕上,感觉更邪乎了,比不喝水前还邪乎。 左老汉先咳嗽了一声,白玉兰连翻身都没翻身。 这可咋办。 他就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想拽媳妇的手搭上,结果给白玉兰吵的半睡半醒道,“咋的啦,孩子们起来啦?艾玛,我是不是起来晚了,要做饭啦。” “不是孩子们,不晚,还早着。那什么,她娘,你看我这是咋的啦。”左老汉用气息咬白玉兰耳朵说道。 “你咋啦?”白玉兰打个哈欠。 这才转回身,借着外面稍稍蒙蒙亮的天看向老头子。 结果这一看,啥时候钻进她被窝里的呢。 又感觉手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等反应过来,这给白玉兰气的,在被窝里连掐带拧,也用气息骂道:“你个老不正经的东西,鸡还没叫呢,你不老实睡觉,你给我捅咕醒了。” 左撇子求饶:“别、别掐,我这不是喝酒啦。喝凉水,它都不消火。” “你喝点儿猫尿就闹事儿,我这累的,你是一点儿也不心疼我呀,吓的我以为耽误孩子们猎猪了呢。” 没一会儿,老两口不知又咬了什么私房话。 秀花在隔板那面的炕上,迷迷糊糊就听到女儿女婿对话如下。 她闺女说:“你给我滚一边,娘和甜水还在那面睡觉,隔着板子挡啥事儿?就一铺炕。而且咱都多大岁数了,烦不烦,儿女也在这里住呢,回头要是被老的小的发现,你还要不要脸。” 她女婿说:“岳母一向觉大,外孙女更是。她们不睡到鸡叫不带翻身的。咱俩小点儿动静还不行吗?我保准不让岳母听见。她娘,玉兰,好玉兰,你就心疼心疼我吧,我都多少年没这么求你看了。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好不容易……” 秀花实在听不下去了“咳!”咳嗽着翻了个身。 隔板那面的左撇子,立马被吓到嗖的一下从白玉兰被窝里钻了出去,回到自己那里,闭眼,打呼噜:“呼,哈,呼!” 这一串动作都是连续的,给白玉兰都看的一愣,同时心里也跟着很紧张,娘没听见吧? 秀花在隔板那面听着女婿呼噜声,翻了个大白眼。 就伴着那假呼噜声啊,秀花在心里叹口气。 她是硬挺着,身子都僵了,怕给女儿女婿吓毛。特意多拖一会儿,这才假装像身体不舒服似的坐起来。 要不然刚才咳嗽完就马上起身,那不说明她听见啦?女婿见她往后那还能自在? “娘,你怎醒了?”白玉兰听到动静问道。 “啊,那什么,我这好像有点儿吃多了,不舒服,我要去后园子蹲蹲。” 白玉兰看看外面天,才蒙蒙亮:“没事儿吧?那我扶你。” “扶啥呀,”秀花一脸不耐烦,一边披着褂子下炕,一边道:“我这还不一定能不能蹲出来呢,你在旁边陪着我还着急。我能掉茅坑里是咋滴?又不瞎。” 朝外走时,又装作不经意说: “我得带点儿神仙水,一时要是整不出来,得出去晃悠晃悠。活动开了,再喝点儿这拉肚水,备不住能不这么费劲儿。” 白玉兰还是不放心,知道岁数大了容易干燥,上了些年纪的都有这毛病,非要下炕陪着。 秀花不得不再次强调,且语气更不好了:“别瞎折腾,累一天了,姑爷昨夜还喝那么多酒,你这么一折腾再给他吵醒,他比你还磨叽,废话可多了。少烦我,本来我这就憋得难受,听他问我,我更膈应。” 说完,斜跨着她自制的小竹筒水壶,急匆匆掀开帘子就走,还将大屋门关严。 秀花跑到院子里心想:甭管能不能猜到她已然听见那番对话,她能做的也就到这种程度了,给倒地方。 反正只要话不掀开说,聪明人装作糊涂,她又是真正的听到那种动静,也没啥可害臊的。 都一把年纪了,孩子生仨,脸皮稍微厚一些没啥。 …… 村头,溪水边。 有一位头发半白的老太太,斜跨着小水壶,大清早忽然来了雅兴。 在东方欲晓那一刻,秀花坐在柳树下面,没有一把年纪无家可归的感慨,没有在女儿家住很不方便、要没睡醒就倒出地方的心酸。 而是用手拍着大腿打着节奏,笑着望向远方唱道: “日子好过嘞。 这真是喜从天降,叫人心花怒放。 抬起头我就想扭,张嘴我就想唱啊。 这也算我没白活,家要出秀才郎。 还有人丁要兴旺,富贵满堂啊……” 左撇子的里正五叔,站在不远处,已经望着秀花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也听了好半晌那小曲。 五叔走上前。 秀花被吓一跳,扭头看过去,上下扫眼他:“他叔,你这是一宿没睡还是起啦?”这也起太早啦。 五叔心里有些不自在,面上却不显。 他昨晚那酒喝的身体火烧火燎。 身体越热乎,心头越凄凉。 感觉平日里睡的那铺炕都太大啦,摸哪、哪冰凉。 说句话,没个回音。 找个袜子,要自己找自己穿,没人给他经管天冷天热该穿啥。 后背痒痒,更是没人给挠挠。 走到院子里,再看看东西厢房儿子们睡的屋,各个有妻有子,甚至他的儿子们都要当爷爷啦。 左五叔忽觉这个家其实有他没他一个样,也不知他这一个人在过啥呢。 然后他就溜溜达达的出来,没想到在村口遇到撇子的岳母。 “我说,你也是睡不着?” 秀花又再次上下扫眼那老头,感觉哪里不一样呢。 以前一本正经,好像离近会咋回事似的。 今儿反常,挑着她旁边大石头就坐下。 秀花拎着水壶站起身,稍稍往远了走走,“我是睡多了。昨儿麻烦你啦。等赶明儿过年过节的,我得让我家玉兰和撇子去看看你。” 说的很明白,意思是给你随点儿礼,不让你白帮着张罗。 咱给你好处,往后你最好再帮着方方面面张罗。 左五叔不搭话,问的却是:“你就打算一直在你女儿女婿家养老?” 秀花一脸这不废话嘛的表情。 “不怕他们嫌?” 秀花笑了一下,特别自信:“谁敢。”真有意思,她女婿啥本事没有,就一点好,好欺负。 “你是为啥被人撵回来的?即便他们亲爹没了,你入了那家门,他们按理也应该给你养老。我瞅条件不差,还有骡车,应不是差你那口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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