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她匍匐在地,不再回头。刚才的一把“撇开”,像一记耳光,叫她无地自容:“又让你见笑了。” 他大步走到面前,半跪着与她平视:“你的腿伤已无大碍,我来给你擦把脸。” 她这才察觉:此时的自己灰头土脸,正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布娃娃。 “谢谢,不用。”她拒绝。 “拒绝无效。”他驳得利落:先是倒了一杯水,化入一粒极品的补元丹,喂她喝下;后是在水里倒一瓶“凝露冰肌”,浸湿布帛为她擦脸;一遍不够,重复了三次。 这一刻,她的骄傲如获新生——就想把他的手打开;下一刻,他拉过她的手浸在水里,温柔地洗涤、拭干。 “你是想干什么?”她内心有一点点的感动,表面还是寡淡得很。 “我会暂时糊弄一下‘监事厅’的老人家,给你留出充裕的时间来养伤。”他的姿态也同样骄傲,就像平日里两人遇见时那样。 “这算游说吗?”她一脸愠色,“三两句话,就要我放弃一直以来的坚持?” “是!”他毫不避讳,“竺嘉煊,你要记住:我帮你,是天经地义!我不会耿耿于怀,你可以坦然接受。但我只想说服你放过自己!相爱、育子、相伴作老,美好而闲适的时光,你还没有经历过!” 如此温暖的一句话,出自如此强硬的口吻,犹如冰封的管渠涌进一股热浪,所有隔阂,顷刻间融化得一干二净。 “我已是徐娘半老,生孩子这种事,哪有这么简单?”她竟有一点点的担心。 “如果想三年抱两,再接连生上十年八载的,那估计是困难的。”他仔细算来,依旧是清冷的口吻,正经得可爱,“但如果先花半年时间来挑选‘如意郎君’,然后花个十年、十五年,生个三子两女,倒是正好!” 她听得认真,思绪被带入其中:好像是这么回事呢。 “但如果——”他微微一笑,俊美的眉目,叫人心动,“你的‘如意郎君’,一时半会儿没有下文,你可以拿我将就。” 她愣住。 “不急不急,这你慢慢考虑。”他起身,有些脸红,“我先去应付那些老人家。” “站住!”她担忧,“你会有危险吗?” “尊者、年老师,他们都是正人君子,威逼利诱的事,是做不出来的;而我对于那些审讯技巧、程序也很熟悉,不会有危险——”他宽慰也提醒,“但是为了自己,这只能是最后一次了。” 两人告别。 岩洞里空气不算清新,平日里她习以为常,此时却感到沉甸甸的压抑,还有一种躁动,跃跃欲试—— (重回当下) “小姐,对不起。”男子跪地请罪。 “你之前也置身‘考域’,这与你无关。”竺嘉煊哭过、痛过,也决定放过自己,“一直以来,我悉心听从族里长辈的教诲,一步一步跟着划定的轨迹前行,从来不敢质疑。而这件事,突然叫我困惑:我脑海中所植入的原因后果,我说得言辞凿凿、信誓旦旦,是否真值得推敲?” “小姐,别这样想,尤其不要在老人面前说。”男子担心。 “我明白的。父亲重生在即,就把所有隐藏的势力集结起来。上一局是我们战败;这一局龙凤争霸,正式开启!但——”她淡然一笑,好似春风过境,陌上花开,“无论输赢,这都是我为家族的最后一战。”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班前,就理出这么多。沮丧的心情,需要时间消化,大概再过4、5天,继续更新。
第71章 老“听风”不见了,换来丑丑且嚣张的小“听风” 之后三天,其他家族登门追悼;曾担心的质疑声,未有发生,就像所有人都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宸家掌权人接连去世”的消息。夜深人静,宸珠晞径直走进翼云天书房—— “多谢你平息了质疑声。”宸珠晞拱手致谢,飒飒英姿中隐隐憔悴。 “应该的。”翼云天走近,目光亲和,“虽然夫妻缘分已尽,但我会把你当作亲妹妹,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找我。” “那再见面时,就要叫‘哥’了?”宸珠晞抿抿嘴,像是开心了,但这个“哥”字叫得勉强,几分克制的哽咽。 “总会有一件事,叫人瞬间长大。”他把她拉进胸怀,亲密无间,“这个过程虽然漫长也很煎熬,但不孤单。每个人都曾经历,或者正在经历。” 她以为他在逗她,但忍不住的一抹笑,表明她渐渐释怀:“每个人?那你是什么时候经历的?” “羽翼未丰的时候。”他低头与她平视,眼中的和煦,像一朵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藏进心里。 “那于琮晴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总拿琮晴作比较,“当年的‘暗部之殇’真凶已现,她不必担心被追责,可以轻松些。” 翼云天摇头:“她的挚交老友离开了。” …… 夜色清幽,波平如水的沉静,正如琮晴的心境——从飞流直下的倾塌,到四下求助的凌乱,再到承认现实的无奈:那个缠绕在琮晴腕上、终日在耳旁絮叨的“听风”不复存在了。 这种说法也不妥帖:“听风”是灵兽,生命无休无止;但之所以“无休无止”,并非它与天地同寿,而是一个种群的共通体:老者已矣,就有新的生命接替,周而复始,延绵不绝。 起初,琮晴不知情,只觉得腕上的白环通体透润,宛若新生,但几经召唤始终不见白狐现身。她不解,向“听风”的赠予者——凛月派掌门苍凛子询问,但师傅无暇顾及,只飘来一纸签文:新老接替,坦然接受。 琮晴错愕,认定有补救之法,遂转向幻术大家左老求助。左老是“暗部之殇”小队的行动领导者,属暗线,但当年被支开,在一无所知之下酿成悲剧。因此他对琮晴此时的不可置信与自欺欺人,深切体会。 “送个小玩意儿给你。”玄老想转移视线,“这是一枚‘醒骨’,质轻,小孩发夹大小,但玄力强劲,对深陷幻境者,以破骨之痛醒神,便可挣脱。” 这是左老长久以来研发之玄器。他时常幻想:若自己能早些完成,四年前那些被幻术箍围的队员们,可能就不会牺牲了。 “快装进口兜,以备不时之需。”左老拍拍她肩膀。 “师父说‘听风’是新老接替,那记忆会保留吗?”她深陷思念,不能自拔。 “不会的。”左老直言,“‘听风’是种群的行动载体,每一个进驻的生命都是本轮中的最强体,不承担老一辈的记忆与情感;主人要尊重新生代的自主权。” 琮晴泪水氤氲:“可它之前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 “老‘听风’在四年前重伤,你所见的‘好端端’,是它折损年寿才有的结果。”左老解释也安慰,“此时的平静,只是战前的暂歇。老‘听风’离开,就无需再次承受伤害,是你所能给予它的奖励。” ……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平静如水,既不伤心,也不忿恨,像是坦然接受了。直到闲赋在家,最烦恼的事变成父亲、乳母、管家接二连三地叫她出门吃饭,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不知所措了。 入夜,琮晴饮特调的甜酒助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是一夜无梦。直到天空破晓,蓦地闯入一个顽皮的梦。梦境里,她居然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一切所见皆出自白日的所思所想,且打上了柔光,显得美好,更有一晕、一晕的暖阳漫上心田。 琮晴觉得不该浪费这随心所欲的梦,于是调色、晕彩、起笔作画,才一会儿,一只健美、高贵、气势磅礴之白狐跃然纸上——这是白日里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她只怕轻轻的一笔,就叫自己泪如雨下;此处正好实现,没有沉重感,只有扑面而来的熟悉与亲密感。她幻想着只要画得细致些、带着饱满的思念,在自己的梦里,就可以把老“听风”邀出来。 她一笔一笔地勾画细节,冷不丁地,一个小家伙从笔架里窜出。琮晴一把抓住,仔细端详:它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皮毛是黑、黄、白三色错杂,扁塌、扁塌的鼻子,肥硕、肥硕的身躯。猪?像猪一样的狐?她吃不准,一脸同情:在我的梦里,一切皆打上了柔光,你却还这么丑。 小家伙大概也能感觉到她的鄙视,就生气地吐掉她喂来的零食,然后跳下案桌,向着门外直奔而去。但,它失败了!琮晴放下画笔走近,又发现:小家伙不仅丑,而且腿短,这低低的门槛,就完全挡了它的去路。 她突然觉得有趣,把它拎起放到门外。它快活极了,撒丫子地跑;但很快就打了回转,身上沾着水珠。 琮晴向外望去:原来是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不偏不倚,正挂门外。小家伙倏地跳进她的衣兜,还一撞、一撞地很不老实。 “我不出去的。”琮晴明白它的意思,但拒绝。 结果,它拒绝她的拒绝,一撞、一撞地更加起劲。 琮晴毫不犹豫地把它从兜里拎起,刚想扔出去,它就敏捷地沿着她的手指爬上手腕、手肘,跳腰间,一气呵成地返回兜里。她不予纵容,再次拎出;它也再次爬回……循环数十次,直到琮晴认输:撑着伞,带它出去遛弯。 她是闲庭漫步,门外的云也跟着漂浮,细密的雨丝顺着伞的边缘落下,湿漉漉的气息袭来,像极了烟雨空蒙的午后,更像连日来的泪花飞溅。她习惯了,伸着手接来雨水玩。 “跑起来、跑起来,跑过这朵云!”小家伙竟然说话了,声音不脆、不萌,只叫人觉得态度嚣张,像极了被宠坏的小孩子,“我要去看雨后彩虹,阳光下的万紫千红!” 琮晴不想迁就,它就一跃跳上她的肩头,不依不饶的聒噪……她再次认输。 她向着晕红的朝阳奔跑。下雨的云紧跟,溅起泥泞朵朵,像是很难摆脱。 “冲啊,谁怕谁!”小家伙兴奋极了,挥舞小拳头。 琮晴甩开伞飞奔,最后一个超越,站在了彩虹之下:阳光是如此灿烂,心情是如此舒畅。 她回头,小家伙正惬意地躺在肩上:是小“听风”吧? 醒来,琮晴摘下手腕的白环,放进窗台上的玻璃樽,使其沐浴阳光,被繁花簇拥:“你还太小,不宜随我出征,就好好地安心成长。等大战结束,我再戴你于腕上。” …… 又一天的夜幕来临。 “琮晴。”魏诚风突然出现,一脸灿烂,压得周围的夜色也似乎和煦起来。 “你从哪里进来的?”琮晴惊讶,此处是自家花园,外人不可能未经通报就闯入。 “嗯,看来是我太不客气了,这就离开。”他不好意思。 他转身,背影里的隐隐失落,叫她想起“雪洞”里,他挡下雪无痕的致命一击:他明明是诚意相助,自己又何来拒人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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