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翼云天将琮晴带出“梦”,进入“念”的夹层。左老快一步在两人的周围,加布棱镜;人员的出入,麒麟自然能清晰感应,但放眼望去,不计其数的“她”人影攒动,或跳跃、或跌倒,或意图引诱,姿态各异,更生机勃勃,真假难辨。 既然真假难辨,“念”索性一圈一圈地加紧收缩。这一招,优劣各半:优于“稳”,无一遗漏;也劣于“稳”,舍弃了突破点,意味收效缓慢,于是被对手抢佔先机——琮晴成功从“幻闭”解脱。 翼云天要与左老一同离开,但他笑着拒绝。 “这些年的每一天,我都为错过了四年前那一战而懊悔不已,今日正好弥补遗憾。”左老年迈却身形挺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这局收尾,我是当仁不让!” 翼云天先行离开。 “我从前不屑与年轻人干架,觉得你们都是小朋友,有什么幼稚的、荒谬的、偏激的想法,都是人之常情;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好或更坏,也或者更幼稚,我态度中立,就乐得所见。苍凛子(琮晴的师傅)将你们归为幻术偏流,我还觉得有失偏颇。”前半段是玩笑口吻;后半段,左老愈见肃穆,直至凶狠,“但现在我完全认同了。我容不下你,更容不下你身后的‘幻术偏流’!” 持续而猛烈的振振然,“念”圈层里,左老现出本体——灰正色麒麟,神圣、权威,气吞万里;赤红麒麟有些慌了,四下退开。但岂会遂了它意?左老扬起烈烈玄风,在“念”的内外死死箍紧,固封原地。 “别着急走,我俩专心干架。”左老语重心长……
第78章 一壶“了尘”,为谣言盖棺定论 “别着急走,我俩专心干架。”左老语重心长…… 翼云天苏醒,一如往常。 琮晴苏醒,一脸呆萌。大家松了一口气,也可以理解:意识从完全丧失到逐渐恢复,本就需要大段的时间。 一个时辰后,左老缓缓醒来,似乎也很快恢复常态。 “您辛苦。”于穆昇退下侍从。 这是于家留给左老的寝室。他虽是偶然来歇,但房内花卉按季更替,始终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可看清施术人的模样?”于穆升问。 “交手皆在虚境,无从探知。”左老摇头。 “我所布在女儿院落的三道结界,也一无所获。”于穆昇叹气。 “看来只能等琮晴恢复,才可能知道真凶是谁。”尊者对于穆昇说,似乎隐含小小催促。 于穆升不予表态:四年前的失而复得,叫他倍感珍惜;如今只要女儿静心休养,其他事不想烦扰。 “于琮晴是近距离接触‘噬魂术’之后,再被引入‘幻闭’。这意味‘噬魂术’的归原效应长效存在,她就不会记得是何人出手。”左老代为作答,“此人的身份,一时半会儿怕是难解了。” 四人沉默。 “倒也未必。”翼云天率先开口,呈主导之势,“既然需要近距离才能施术,而琮晴的防范心很重,何人在近期取得了她的信任?” 三人仔细算来:目标人物极少。 “身份可以掩饰或伪造,但敢在敏感时期动手,看来此人需要真正顾及的人很少,表现出的家族脉络都浮于表面,又或者本就是鱼目混珠。”翼云天思路清晰,判断不拖泥带水。 “魏老近侍:魏诚风?”于穆昇一语中的。 翼云天点头,转身问尊者:“我之前让您留意此人,近日动向如何?”(详见第45章 ) 尊者一时语骞:当时以为公子是关心则乱,就未多留意,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失算。 见此,对向而立的于穆升,面有愠色;尊者不好意思。 …… 饭后踱步,于穆升回来左老房中,见他正费力地削水果。 “最后战况如何?”于穆昇接过手来削,他既关心结果,也关心他的身体状态——四年前的暗部之殇,将两人关系疾速拉近,无话不说。 “消了那人的三层修为,我将将退了一级。”他说得轻松,似乎还有些骄傲,结果刚一逞强,就憋闷、滞痛,连声的呛咳,好一会儿才平息。 “是个难缠的家伙。欺我年迈,就四处流窜、大费周章地耗我体力。我一时情急,差点想以‘玄力尽失’为代价,叫他一命呜呼。”对自己,左老并不在意,但心愿未了,不能意气用事,“稍一冷静,便知这样划不来。我们的对手大概是一个潜藏的组织,而那个施术人再厉害,最多是中流砥柱,不是终极目标。之前,我与你女儿约定:要以幻术之名,将对方的首领消灭,方才一雪前耻!”(《听话》第38章 ) 左老豪迈,只可惜身体所限,不敢有大动作,几分憋屈的模样,像个爽气又惜命的老头儿。 “你们都受伤了。这般的豪情壮志,会不会勉强?”于穆昇既担心老友,更忧虑女儿:四年前,她是死里逃生;如今,万一重蹈覆辙,如何是好? 风儿越过窗栏,卷得房内的茉莉花香怡然。于穆升蹙眉,左老兴趣盎然。 “我没事的。琮晴虽然短时间内不会完全康复,但多给她一些空间与时间,她会自主梳理,你也不必太担心。”左老换个新鲜的话题,“告诉你一件事:我新收了一个门徒,大概与那个施术人的幻术等级相持平。待我把技艺、修为,完整传授,他就可替代我的位置。” “好事啊。哪来的门徒,根基扎实,还能受你信赖?”于穆昇笑问。 “原是苍凛子的学生。近些天,由他亲自带来,说是自己可能教不了了。”左老惜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看得出他很心痛,却不知到底是为了谁——” …… 正阳时分,逼仄茅屋,虽有四通八达的缝隙而阳光缭乱,却丝毫不觉暖意,反更显贫瘠、困顿。就像此时房中的男子,孱弱、面有怨念,完全看不出他曾是苍凛子最钟意的小弟子。若琮晴母亲(清解语)还在世,见面该称他一声“小师兄”。(详见第22章 ) “凛月派掌门屈尊光临,我这小室——”他指了指一地潦草的“家徒四壁”,“不对,文雅的说,是‘陋室’。今日真是蓬荜生辉了。” 说着客气的话,满眼却是厌恶,还有一丝的微妙,难以捉摸,犹如灰烬里的一点火星,或许一拨即燃,也或许一翻即灭。 “大中午的,我这里没什么可招待,只有些酱牛肉,还有昨夜喝剩的半盅酒,要不将就吃——”话到此,他明显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不去,“您就直话直说,像以前那样,无须对我客气。” “你我师徒,一别数十载,我专程带了酒来。”苍凛子捡过两只碗,给自己满上,“最后陪师傅喝一碗吧。” 前半句,苍凛子的“师徒”两字一出口,他猛然怔住;随之而来的后半句,“最后”一词,又叫他才有的小小欣喜,顷刻化为乌有。 “原来是毒酒,送我的最后一程。”这个结果,意料之中,他不觉得突兀,但前后间转折,又叫他莫名的可悲,“师傅肯留我全尸,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 “于琮晴被幻术偏流,引入‘幻闭’,众人费尽心劳才解救出来。但因经过‘噬魂咒’的‘归原效应’,她现存记忆中,是因寻找山谷中一个幻术高手而误入埋伏。传言说:那个‘幻术高手’与四年前‘暗部之殇’的行凶者相关,甚至可能就是其本人。”苍凛子端起酒,“这壶酒,名曰‘了尘’,就为这个‘传言’盖棺定论!” “您真是老糊涂了,这个‘传言’不成立。”他觉得可笑,笑得气急败坏,“我的幻术修为是师傅您亲自废去的,废得一干二净,废得不给我留一点活路!” “这个‘传言’成立。”苍凛子固执,固执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暗部之殇’,你的儿子、我的学生——杜言卿,稀里糊涂地铸成大错。而这个‘传言’,就恰好可以帮他摆脱干系,何乐而不为?” 苍凛子像是苦心劝勉,又像是狠心了结,连接地空碗,又接连地倒满。 “杜言卿与琮晴,师兄妹一场,感情向来很好,断不会迫害于她。这一点上,她分得清楚,就勇敢原谅,连带着她的夫君,也没有为难。这顿酒后,此事就算平过。”连饮三碗,苍凛子面色无华。 杀人偿命,替子补过,素来天经地义,更何况他才是始作俑者。 “我儿的确无辜,都是我教唆的。”他给自己倒酒,才发现半壶已空,“送我上路的酒,师傅喝得这么起劲,做什么?” 苍凛子笑得坦然,续酒。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懦弱。当年你是因中了‘噬魂咒’,才会放‘幻术偏流’长驱直入。我明知你不是有意为之,之后你也拼尽性命,竭力补过,我却诸多顾忌,始终不敢光明正大地原谅。你最终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是我的过错。”苍凛子自责。 苍凛子膝下无子,自以为待他视如己出,可惜造化弄人,而自己不够果决。如同一叶扁舟,误入湍急水流,说什么“有心无力”而不敢涉水,都难赋情深。 “这顿酒,把我曾经亏欠你的宽容,统统补齐。”苍凛子再一碗下肚,一抹鲜血从嘴角溢出。 “师傅怎么了?您没有预先服用解药。”他惊慌失措,一下子跪倒苍凛子面前,“您无须如此!您是我师傅,从小养育在身边;您的要求,我虽然有点犟,但都会照做。” “我知道你最听话。”苍凛子眼角湿润,“这些年时常想起你,却从来不过来看你。我跟你道歉。” “师傅,别说了。”他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您快运功祛毒。只有您身体安康,才能帮我照顾我儿。我已把毕生所学教授给他,可堪重用。” “不要紧的。这‘了尘’,于你而言,没了玄力护体,是一剂毒药;与我而言,虽无损修为,但同样无以疗愈,只能慢慢耗,耗到清心寡欲,再不留一点残念,然后羽化登仙。”苍凛子神色安详,“我已把杜言卿交给幻术大家——左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来会是一代名家。” 他气息游离,扑倒苍凛子怀里:“师傅,请把我带回‘凛月派’吧。” “好。”苍凛子轻抚他脸颊,“我会把你与已故的师兄弟们,立在一起。百年后,我也在你们的旁边摆个位置,就像曾经那样。” 他依偎在怀里,闭了眼。 屋外,阳光穿透险峻的峰峦、叠谷,耀眼却温和;逼仄的格局、阴冷的氛围,豁然开朗;未曾有过的暖意,倾泻而下,流淌一山一石、一草一木,然后沁入心田,满溢得又从眼眶迸出—— 作者有话要说: 《竞》已开启,欢迎品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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