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心脏剖明放在许氏眼下,而那人只是漠然扔出一条手帕将其盖住。 “我如今的地位是安瑗帮我得来的,我夫君的官位是安瑗让齐王爷给的,那个心如蛇蝎的周姨娘是安瑗和齐王爷杀了的,你既然是我女儿,怎么不是安瑗。” 许苑堇泪成串成串地坠下,她试图从灼热的眼泪里看清许氏的模样,却无论如何努力,她只能看到那些晃眼的金银首饰,而看不清那张本该熟悉无比的脸。 “您怎么能这样!”许苑堇紧咬着下唇,但始终没能咽下所有委屈痛苦的呜咽声。 许氏看着许苑堇痛苦的样子,柔化了几分神情,装作慈母一般道:“安瑗,人都是会变的。” “五年前你还小,天真不懂事,才觉得你我能离得开这里。但可喜的是你一夜之间长大了,知道权力地位才能让人高枕无忧。所以听娘一句劝,既然都忘了以前的事了,你现在就好好抓牢齐王爷这棵大树,这才是万全之策。” 许氏说着,又伸胳膊想去抓许苑堇的手,却只响起一声清脆的响声。 许苑堇拍开许氏的手,“那会儿您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骗我!” “娘亲不忍心看你伤心。” “呵。”许苑堇扯起嘴角嘲讽笑了,“所以您就忍心看我死了呗!” “安瑗。”许氏仿佛在喊不懂事的小孩。 许苑堇已然崩溃:“我不叫许安瑗!那不是我!” “我给周姨娘试药的事您敢说您不知道吗?” 许氏冷漠,“你没有告诉过我。” “是,我没告诉过您!”许苑堇心痛欲裂,眼前这人依旧不愿给她哪怕一丝一毫的爱,“当时周姨娘跟您闲聊时说谁愿意给她试药,她就给那人五两银子。” 许苑堇泣不成声:“隔天晚上我就去跟您说我能赚到五两银子,能带您离开这王府了。” “我不说,谁也不会联想到那五两银子是我要去给周姨娘试药才能拿到,您确实该不知道。” “安瑗。”许氏放软声音,试图让许苑堇冷静下来。 许苑堇退开两步,抬起袖子狠狠把脸上的泪全部擦去,磨得脸生疼。她如许氏所愿般地冷静下来了,却说:“谁说人都是会变的啊,您不就没变吗?” 一如既往的冷漠自私,一如既往地视至亲骨肉为工具。 “也不怪许安瑗那么厌恶您了。”许苑堇不管许氏脸色,继续道:“让她替我喊了您几年「娘」,的的确确是委屈她了。” 说完,许苑堇拉开门没有丝毫犹豫地大步离开。 许氏在身后的叫唤她充耳不闻。 这个地方是地狱,是刀山火海,是滚油热锅,许苑堇除了逃别无选择。可人世纷繁拥挤,容得下「许安瑗」,却容不下「许苑堇」。 付笙在这边角处的破屋里找到许苑堇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漫天的雪还在飘飘扬扬被风裹挟着乱舞作一团,久久不愿落地,只玩乐般遮掩着视线和脚步,把人困在原地不得动。 听到脚步声,许苑堇依然背对门坐着。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许苑堇声音沙哑,带着厚重的鼻音,疲惫不堪。 “该吃午饭了。”付笙牛头不对马嘴地说,许苑堇轻笑,“你不是最烦我提吃饭了吗。” 付笙不说话,踩着满地的腐朽潮湿的灰尘,静静地站在许苑堇面前。 要哄哄她吗? 看着许苑堇憔悴又可怜的模样,付笙还没思考出答案,话已经脱口而出了:“要吃糖葫芦吗?” 许苑堇红肿着眼睛,泪仿佛流干一般灼得眼眶酸疼,她嘴角抿着笑,轻轻摇头,“不吃,反正买来也只会被你扔掉。” 像是在撒娇。 付笙微微侧头垂眸看了下跟前的凳子,歇了坐下的心思。 “凳子我擦过了,但因为是别人不要的,这么多年也没人管,所以看起来很脏。”许苑堇安静地把目光着落在那个木凳上,“从小到大,别人都有玩伴,我没有,但我总觉得迟早会有人跟我一起玩。所以就总习惯把跟前的位置也擦干净,万一哪一天他就来了呢。” “可是,”许苑堇声音放得很轻,“这么多年,我只等来了你一个。” 付笙沉默着,不打断许苑堇。 “我以为最先来的,会是娘亲。她会跟我道歉,会承认我不是她。”许苑堇的话,付笙能听得明白。 自己生母都不愿承认她是许苑堇,许苑堇这一次可能真的没有依靠了。 是该高兴的。付笙告诉自己,他现在能更好地拿捏许苑堇了,因为没人还能帮她了。 但心底只有一份与开心完全无关的平静,还有一丝藏在平静之下,连付笙本人都无从觉察的怜惜。
第39章 意外地听话 许苑堇抬头看向付笙,泪又流了下来,眼睛难受得厉害,却比不上心里万分之一的疼。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很愚蠢。” “从记事起,我每次哭都躲着她,怕她会心疼我,怕她会难过。可是十多年,我没有在哭的时候遇到过她哪怕一次。” 付笙想他大概明白许苑堇的意思了。 许苑堇弯了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是她太厉害,总是避让着不发现我。” 许苑堇哽咽着,“可我还是对她抱有希望。” 付笙没有办法安慰这个破碎不堪的人,也或许是不想,他冷眼旁观,把自己死死卡在底线之外,道:“现在醒悟还不迟。” 许苑堇轻轻摇头,“不能醒,醒了就真的没人爱我了。” “那是假的。”付笙不明白,残忍地向她言明这个事实。 许苑堇的泪缓缓在脸颊上滑落,她清醒也堕落,“假的,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付笙不知道在听到许苑堇这话之后心里的那股火气是从何而发,他冷冷地甩袖转身要走,撇下一句:“不可救药。” 许苑堇没有跟他置气,只说:“谢谢你今天陪我回来。” 年久失修的木门被风雪撞得吱呀作响,荒凉又孤单。许苑堇重新垂眼看着那个凳子,终究没能等到付笙坐下。 “下官府里清贫,没什么好东西能招待王爷王妃的,略备了些寒酸饭菜,承蒙王爷王妃不嫌弃。” 许良端起杯酒,起身朝主位的两位敬去。 许苑堇不理他,只低头吃着饭。对桌上的满汉全席完全没有兴趣,付笙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付笙停筷,嘴角挂着抹笑,看起来很是人畜无害,端起酒杯,“请。” 许苑堇下首,一锦袍男人也顺势起身,拿酒去敬付笙。嘴上说着:“王爷大驾光临,是寒舍之幸,今日竟然也能蓬荜生辉了。” 一桌人笑呵呵地附和。 付笙这次却假意不知其意,回以一笑后,夹了块排骨放进许苑堇碗里。 那人伶俐,一看付笙这意思,立刻换了话头,举酒去敬许苑堇,道:“妹妹大病初愈,理当恭贺,是愚兄之错,没能早些去看望妹妹。今日哥哥给你赔个不是,还望妹妹能原谅哥哥的疏忽。” 许苑堇任他在那里演戏,不为所动。 付笙晾够了人,端起杯跟他说了两句场面话,结束了这个话题。 许苑堇从坐在这里的一刻起,就心中抑郁,吃饭更是味同嚼蜡。看着桌上一群人欢笑言语、推杯换盏的虚假热闹模样,胃里翻滚。 尤其是当看到娘亲言笑晏晏,对着那谄媚的爹照顾备至时,许苑堇真的忍不了了,她想离开,想现在立马起身离开。 “付辞修。”许苑堇在桌下扯了扯付笙的衣袖。 付笙没有应声,只是身体稍稍向她俯低,等着许苑堇的下一句话。 “我们什么时候走啊?”许苑堇顿了一下,知道自己的话没有任何意义,付笙不会在意的,可还是没忍住,“我不想待了。” 付笙重新坐直,许苑堇扭头看了他一眼,难受地垂下眸,不露声色。 下一秒,付笙换了跟许良的话题,“本王忽然想起,今日下午还有贵客要到府上拜访。” 许良的笑脸一僵,错愕道:“您是现在就要走吗?可这饭……” “如此突兀是本王考虑不周,还请许大人勿怪,改日本王一定向大人赔礼。” 付笙神态温和而谦谦有礼,但许良可不敢真把心里的埋怨说出来,只能应下,招呼人去备车马送付笙回府。 “安瑗。”付笙温柔地牵起许苑堇的手,“走吧,咱们该回去了。” 许苑堇从付笙说那话时就怔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不抱希望的话,付笙居然真的听了。 完全不介意下了这一府人的面子。 许苑堇顺从起身,偷偷攥紧付笙的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旁。 雪下了一早,缓缓停住了。 从绵软厚重的积雪上小心翼翼踩过,许苑堇上车前,没再回望这座富丽堂皇的许府一眼。只是弯腰进车厢时,仍是不自禁地用眼角扫过了那个珠光宝气的丰腴妇人。 车上的空间比起在许府简直逼仄无比,可许苑堇仰靠在靠背上,却觉得天地都宽阔了。 “谢谢。” 付笙坐着,随手翻看着车里准备的书,淡淡「嗯」了一声。 “那里面的每一个人我都好陌生,记忆里他们明明都不是那样的。”许苑堇也不管付笙听不听,她有些话必须说出来,憋在心里太难受了,“他们打过我、骂过我,那时候他们也会笑,笑得很冷漠、很吓人,没有一个人像今天这样对我和和气气地笑过。” “这样不好吗?让你扬眉吐气了。” 许苑堇没想到付笙会听,意外地朝他看过去。但那人姿势都没变,仿佛只是随口敷衍附和许苑堇。 不知为何,许苑堇感觉轻松了许多,她眉眼弯起,声音也轻快起来:“不好。以前他们是明着对我坏,现在那样笑呵呵的,感觉还是不怀好意。” 像是来印证她的话一般,付笙捻着书页翻过,轻飘飘道:“你爹让本王给你那位兄长在吏部某个差事。” “哪个?”许苑堇不明所以。 付笙抬眼睨了她一眼,“给你敬酒赔礼那个。” “哦。”许苑堇恍然大悟,随即就坚决道:“不行,别帮他。” “为什么?” 付笙问得随意,许苑堇的回答也跟玩笑一般:“因为我讨厌他。” 付笙合上书,“但是他确实有点儿能力。” “他欺负过许安瑗。” 这一招奇怪,付笙还以为许苑堇会跟他据理力争。 许苑堇却像是得胜的将军,悠闲道:“从小到大,他每次有什么不快都会来找我麻烦,或打或骂。所以许安瑗的灵魂刚在我身体里醒过来的那段时间里,肯定被他欺负过,你怎么能帮你的仇人呢?” 付笙瞳孔漆黑,神色淡淡地看着许苑堇,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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