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注意力不在他是否有杀意上,现在回想一想,他似乎也和现在一样,用剑尖指着她……没有杀意。 有些奇怪的家伙。 桑诺盯着十五,从他手中的剑,再到他蒙着黑巾的眼,最后看向他抿起的唇。 薄薄的唇,似乎因为没有喝水导致的唇纹干涩,在她认真的目视下,唇又抿了抿。 咦…… 桑诺眼神闪了闪。她好像有了一种猜测。 她伸出手,细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男人的剑锋上。 距离她的喉咙不过一寸距离的位置,剑刃闪烁着寒光。 当她的手指搭上去的时候,指尖下原本稳稳的剑刃就像是失去了力道,随着她的手指一推,轻轻就被推到了一侧。 桑诺在此期间始终盯着十五看。 他任由她推开了那举起的剑,顺势反手挽了一个剑花,收回了剑。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桑诺好像懂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用剑锋指着她告诉她,她是妖。 他是在对谢长翎口中的除妖做出回应。 除妖,她是妖,那他就会……跟着她。 桑诺歪着头,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为什么她就能笃定他是这个意思呢? 就好像是一种久违了的、奇怪的、有几分被埋藏的,默契。 想到这里,桑诺都有些想笑。真离谱,才见过一面的人,和她哪里来的奇怪默契。 她的猜测可能也只是一种猜测。毕竟她现在并不打算在这几个小家伙面前展露自己妖族的身份。 她现在可是体内还有魔气的,还得靠谢长翎帮忙牵线,去胥离山一趟。 既然他在师侄们的面前‘口不能言’,那她也不问。 就按照她的猜测去做决定吧。 反正他对她没有杀意,那就够了。 * 黎城距离万城有段距离。 三个被封了一半丹田的小修士,一个跟影子一样毫无存在感但满身煞气的男人。 桑诺撑着伞走在太阳下,走着走着脚下就停了。 她有些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般地步。 一行五个人,没有一个能拿得出便利通行的法器,硬生生靠着脚走。 桑诺之前虽然身体脆弱,但也能用灵力,用伞。 现在好了,她灵气堵塞到根本施展不开任何一个术法。 离开万城就离开了冰霜,六月过半的天气炎热酷暑,她才走出一截就受不住了。 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脚,桑诺果断叫住谢长翎。 “小谢。” 谢长翎是事件受害者。对万城到黎城的路很熟,他在前带路。桑诺和十五走在中间,而谭智沅拖着昏昏欲睡的阁也只能殿后。 谢长翎回头,见桑诺已经停下脚步,有些奇怪,退回来了几步。 “桑前辈?” “想办法找个轿子,或者法器,”桑诺面带笑意,温温柔柔说道,“不要再让我靠脚走。” 炎炎烈日下,撑着伞的少女笑意盈盈,看起来无比温柔,但是谢长翎愣是从她温柔的面庞下看出了一丝威胁。 想到这位前辈之前去找蚩獴都要坐轿子,谢长翎大概明白这位桑前辈只怕是真的不愿意自己走路。 那怎么办?这里荒郊野岭的,周围没有人家,只有巍峨的高山,茂密的丛林,以及空无一人的长道。就算谢长翎想要打家劫舍给桑诺弄一个轿子来,他都找不到下手的对象。 还能怎么办,要不进林子现场砍几节木头给她做? “前辈,您看能不能在这里歇一歇,我和圆子去砍几棵树给您做个轿子?” 桑诺想了想,也能接受。 她撑着伞,伞虽然是个菌子,但是遮阳效果也还不错,晒不到她这个娇弱的病人就好。 砍树,做轿子。 谢长翎张口就来,桑诺下意识看向跟在她身后的男人。 这个叫做十五的男人,安静,沉默,眼睛蒙着黑巾,像道影子一样跟在她的身后,若不是她回头,根本看不见察觉不到他。没有存在感到极致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十五很敏锐,也很奇怪,只要桑诺看他,他总会第一时间发现。 桑诺漫不经心地想,是因为知道她是妖,但是现在不打算杀她,要一直牢牢盯着吗? 真奇怪,如果是她的话,只要是有任何隐患的存在,手起刀落,得果断啊。 一个让人费解的奇怪修士。不过对她有利,那就是好事。 两个少年已经自觉拎着长剑去林子里左砍砍右砍砍,拖出来了几根木头。 日头太晒,阁也悄咪咪挪到了桑诺的身边,借着她的伞躲阳光。 桑诺一回头,阁也圆嘟嘟的脸蛋上就扬起笑容,可可爱爱地。 有点像小包子,软乎乎的。 桑诺礼貌询问:“能戳吗?” 阁也呆呆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慢吞吞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前辈说的是什么……但是,可以的吧?” 得到准确的回复,桑诺自然地抬起手,两根白皙的手指轻轻捏住了阁也的腮。 小姑娘长得清秀可爱,脸蛋乍一看圆圆的,捏上去也是软软的,很弹很软。 可爱。手感真好。 桑诺捏了好几下,收回手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好一行人里有个可爱的小姑娘,不然跟着谢长翎他们还真是枯燥。 “这么等他们太干巴巴了,小姑娘,说点话听听?” 桑诺松开手,手中的伞自己飞在半空中给两个少女遮挡阳光。 “……说,说什么呢?” 阁也努力想了很久。 “啊,想到了。” 阁也抬起头,圆圆的眼睛明亮了起来。 “十五前辈,我见过。” 嗯? 桑诺歪了歪头。 阁也口中的男人就在不远处站着,他也不像是单纯站着,手掌释放着灵力,不知道在杂草丛生的树林中做什么。 “师父说,这位前辈是——至恶之煞。” 黑衣男人掌心凝结的灵气将杂草中的一圈野花儿精准收集起来。长长的花枝缠绕在一起。 “生于极恶之时,滋生凶煞之气。凝聚天地灵力。” 咔擦咔擦,树林里的两个小子还在风风火火忙碌着砍树。 男人掌心的花束汇聚了很多。 他看不见,两只手捏着花束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花的花头和枝条。 “师父说,若是至恶之煞被放出来,那就是要掀起杀戮的。只能靠……靠……靠释放杀意,以杀止煞。” 阳光碎碎摇晃,风中鸣鸟啁啾。 男人低着头,手指捏着花枝,生疏地梳理。好一会儿,似乎找到了其中门道,手指开始缠绕着这些花枝。 桑诺一开始只是看着,看着看着眼神逐渐锐利,兽性的眸中失去了温度。 阁也还在扳着手指。 “师父说,若是遇上了长翎的十五师叔,一定一定要绕道走。凶煞之气在他体内堆满的时候,他会杀了所有能杀的人。” 男人从生疏到手指敏捷,很快将散落的花枝在他掌中编出一个花环的雏形。 粉色的,鹅黄色的,丁香紫的,还有各色艳丽的,生长的娇嫩的花朵缠绕在一起,是生命的蓬勃之力,与娇嫩美好的鲜艳。 熟悉的,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百年的……花环。 嗡—— 利刃划破长空。 风起。 黑色的长巾尾带飘起。 花香。 阳光, 短刃被空中灵气包裹,凝滞在男人的喉结前。 目不能视的男人喉结微微颤了颤。 桑诺眸中杀意显露。 她几乎是无比凶狠地盯着男人,薄薄的唇吐出她的问句。 “你……到底是谁?!”
第15章 男人手中还握着他编织到一半的花环,风吹花瓣摇晃,送入股股清香,短刃的凌厉杀气肆意,戾气甚至斩断了一朵粉嫩嫩的花。 花落在他的脚下。 蒙眼的黑巾双尾随风晃动,男人面对桑诺突如其来的疑问,一言不发,只攥紧了手中的花环。 桑诺呼吸有些急促。 捏着短刃的手指已经用力到发白,她紧紧盯着男人手中未成型的花环。 他到底是谁,一个无欲无求的凶煞之气为什么要在这里编花环! 讨厌的人,讨厌的东西。尤其是刚刚那一眼他侧过身去的背影,眼熟到更是讨厌。 这些组合在一起让桑诺只想杀死他,想碾碎它。 他没有回应,像是一个虚假的存在,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有动容。 这就更气了。 桑诺身体里的灵气翻涌,手中短刃试图再进一步,却被气墙温润的包裹在其中,不得再向前一步。 僵持。 她咬紧牙关用尽力气,男人只是‘看’着她,没有动作。 不行。 伤不到他。 桑诺电光火石之间想明白她想要伤到他很难,但是她也能有做得到的事情。 短刃一番转,她强行提起灵气,嗖地一声。 花瓣飞舞在空中,交缠在一起的花环支离破碎。在男人的手中犹如抓不住的水,纷纷落下。 凶煞之气,与风交织在一起。呜咽簌簌之声犹如困兽嘶吼。 短刃跌落厚厚的草地,桑诺捂着胸口倒退两步,蹙眉咬紧唇,将翻涌的那一股子经脉逆转的疼痛强行忍耐下去。 好疼。 经脉堵塞的情况下想要强行催动灵力,只会反噬她自己。 身体里已经变得火辣辣的疼。 她虚弱地往后退了几步,靠着那棵树勉强调整着呼吸。 桑诺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血丝的笑,报复似的,挑衅似的扬起下巴。 “糟糕,手滑了呢。” 男人僵在原地,他的手在空中无力地虚抓了几下,除了一片破碎的花瓣,什么都没有抓到。 五指合拢,他刚要攥着唯一仅存的花瓣,一股清风悄然袭来,吹飞了他掌心最后的一片花瓣。 男人骤然扭头。带着黑巾的眼‘看’向桑诺。 桑诺淡定地取出丝帕拭去嘴角的血丝,明知道他看不见,故意冲着他露出一个满是坏意的笑。 “坏掉了哦。” 的确是如她所说,花环坏掉了。坏的很彻底。 满地都是破碎的花瓣,就连生长在草丛中的野花也不例外,被某个迁怒的狐狸如数损毁。 十五的脚下是一圈破碎不堪的花瓣,残留在风中的只剩下阵阵花香。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桑诺一边挑衅,一边还有所警惕。 毕竟这个男人面对被她损毁的花环,似乎是有些情绪在波动的。 若是对她出手。 桑诺想,死也要先撕他一块肉下来再说。 树林边的动静到底是惊扰了三个少年。阁也反应慢一些,哪怕全程看完了现场,还有些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扛着木头出来的两个少年可就吓了一跳,尤其是谢长翎,几乎是有些头疼地扔下木桩,左看看右看看,刚往十五师叔面前走了一步,感觉到了凛然的戾气,蹭蹭蹭退了回来,扭头走到桑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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