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臻没有上前敲门,而是靠着门口的一颗枣树抽烟等待。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紧闭的木门吱嘎一声开了,脚步伴随着车轱辘的声音响起,郁臻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成年达穿着单薄的粗布麻衣推着木车带着儿子们要去军营的马场推马粪。 “早啊。”郁臻双手抄兜,闲庭信步的来到成年达面前:“天寒地冻,成将军未免也太辛苦了些,何不跟我回去,也免得一家人受罪。” 成年达哼了一声,没理她,埋着头推着车往前走,身后的儿子们陆续跟上。 郁臻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恼,溜溜达达的跟在队伍后面,问其中年纪最小,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我叫郁臻,你呢?你叫什么?” 少年用余光撇着穿的怪模怪样的郁臻,小声回答:“仲元。” “成仲元,这名字不错。”郁臻问“你们每天都这么早起来吗?要去干嘛?” 成仲元说:“上午去收马粪牛粪,转手卖给村里人,卖完了之后去山上砍柴,去城里卖。” 郁臻又问:“你习惯这样的生活吗?” 成仲元沉默不言。 几个月前京城中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一招落入泥里,干的全是些连普通百姓都不会干的脏活儿,他怨过,恨过,恼过,却又不得不接受事实。 郁臻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抬起头去看雾蒙蒙的天,每说一个字,便呼出一口白雾:“像是要下雪了,又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我来的时候在路边见到了无数的尸骨,有年轻的妇人,年迈的老人,还有尚在襁褓的婴儿,半埋在雪下,一辈子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她叹道:“人的生命短而脆弱。” 成仲元攥了攥手心,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无力的放开。 军营的马粪之多,让人叹为观止,兄弟几个拿着粪铲在臭气熏天的马厩里铲粪,谁能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将军少爷,此时却为了生计不得不如此脏事儿。 “成将军。”郁臻一手撑着木栏杆,一手掐着烟,看着正在忙碌的众人,说:“昨日来的是战王和战王妃吧?雍王的人可是到了?过了一夜,你可是想好该选谁了?” 成年达铲粪手一顿:“你都看见了?” “我在寒风里等了许久,自然是看见他们从你家出来了,战王妃手里拎着药箱,想必是你家里的哪位生了病,帮你治好了,你可是要为了救命之恩相报与她?”郁臻吐了一口白烟,笑着道:“这事关身家性命,一家老小,你可要好好选。” 她顿了顿,又道:“这样吧,我先说说我的条件,我现在手里有兵有钱有粮,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底了,巡查使想必已经到了我的地盘上,我称帝建制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大江南北。” 成年达猛地抬起头,双眼惊愕:“你,你竟已经对外宣布了称帝建制?你等反贼,也太过嚣张了!竟还敢与我说,难道你就不怕我告诉战王他们吗?” “为什么怕?” 郁臻掐灭了烟,将烟蒂用纸巾包裹好塞进口袋里,一双异瞳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她望着震惊的成年达,一字一字道:“朕,既然敢称帝建制,做了这逆反之事,自不会怕天下人的口诛笔伐,更不怕所谓的战神王爷,朕就是要向靖国宣战,就是要撕碎靖国的这片天。” 她负手而立,华发在风中飞舞,整个人显得桀骜而张扬,浑身气势十足,竟与战王比之更为恐怖的气场,让久经沙场的成年达都被镇住了。 “你知道朕为什么不怕吗?” 成年达不知道郁臻这不管死活的自信和气场是哪里来的,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郁臻红唇轻启,铿锵有力的道:“因为朕的身后,是虎威国的百姓,是朕的臣民,朕作为一国之君,自要为他们抵挡一切苦难,朕若怕了,惧了,后退了半步,等待他们的只有无尽深渊!” 一席话,说的成年达骇然无比。 他真的难以想象,这话竟会出于一位女子之口。 “成将军,你且要好好地想,仔细的想,究竟应该皇权高于一切,还是应该民主自由,人格平等。”郁臻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纸递给成年达:“这是虎威国的国律,再朕的地盘上已经全部实施,你好好看看,你追随的君是否能做到能让你们在人格上的平等,若是能,这才是你们该追随的人。” “朕只会在村中停留七天,七天后你若还不做出选择,朕与你之间,便只能兵戈相向了。” 郁臻能看出来,成年达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想要让他臣服于自己,就必须要拿出能够让他为之心动的条件,并且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实力。 毕竟谁也不会选择一个什么都看不清的人。 临走前,郁臻回头嬉笑道:“战王妃会的,朕也全都会,并且已经在虎威国境内实行了,成将军大可将今日之事说与战王他们听,朕就在村中,随时恭候哦。” “拜拜~” 等郁臻走了,成年达众人才逐步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成年达的大儿子道:“她简直是个疯子,称帝建制,她有多少粮草和兵马敢跟战王和雍王争?父亲,你可千万别被她所蛊惑啊!” 成年达将手中折纸收好,望着郁臻消失的背影默不作声。 他也觉得郁臻是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能从一个疯子身上感受到力量。 真是可怕啊。 待到中午回家吃完饭后,成年达坐在堂屋里从袖袋里拿出那张国律,细细的看了起来,上面写的还是繁体字,他能看得懂。 刚看到第一条,就把成年达整个钉在了原地,他那双虎目中流露出来不可置信,又连忙细细的往下读了起来。 每一条。 都让他心神巨荡。 那个反贼…… 她,她怎么敢颁布这样的国律。 她当真是不怕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吗? 疯了,疯了! 她简直是病入膏肓,疯的不能再疯! 就在他呆愣之时,女郎走过来,娇俏的道:“父亲,战王和战王妃来了,要给六弟看病呢!” “请。”成年达回过神,将国律重新折好,小心的放入袖袋之中。 女郎娇声问:“父亲,他们拿了好些东西,咱们就收了呗,那可是战王送的,肯定是顶好的,天越来越冷了,我晚上冻得都睡不着呢!” “你懂什么!?”成年达皱眉道:“快去把人请进来吧。” 这是普通的礼吗? 这是站队的礼! 他若收下这礼,就说明他要和战王站队! 关系到一家老小的生命安危,他作为一家之主,一定要深思熟虑,不能贸然决定! 身穿玄色黑袍的高大俊美的男人率先走进这狭小逼仄昏暗的堂屋,成年达连忙站起身抱拳行礼:“王爷。” “成将军不必如此。”赫连寒伸手虚扶了一下成年达,两人一同落座。 老妻端来两碗粗茶放下后转身便离开了,一时之间,堂屋中只剩下赫连寒与成年达二人。 赫连寒瞥了一眼那陶碗中的粗茶,上面还有茶叶梗和碎末,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苦味儿,丝毫闻不到茶香,他叹道:“成将军日子过得实在艰苦。” 成年达笑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不接赫连寒的话。 赫连寒也不想跟他兜圈子,严肃道:“成将军,南方忽然出现一股反贼,接连打下两座城池,骏阳和齐州城全部沦陷,并且将造反信息层层封锁,竟是过了一年巡查使前往巡查的时候才被发现,竟公然称帝建制,夺我靖国国土,实在可恶至极!” 成年达面上不显异色,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赫连寒道:“本王也是今日才得知的,成将军,反贼猖狂,竟比天府军还要狂妄,竟杀世家宗族,连孙运良都给杀了,此等反贼,擒而诛之,这可是大功一件,本王可为成将军作保,领兵前去攻打!” 成年达心中惊骇,没想到那疯女人竟敢做到如此地步!杀世家,宗族,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轻易而为之啊! 他面上只苦笑道:“圣人如何能信得过我?” 赫连寒说:“成将军放心,本王有十成的把握能让圣人松口。” 言下之意,便是他比雍王父亲面前更加得脸,只要他求情,靖帝必定会同意,希望成年达站在他这一边。 成年达抿唇不语。 就在这时,墙头上忽然想起女人清冷的声音:“成将军,再不?朕抓了两只兔子给你送过来,肥着呢。” 成年达一听,顿时慌了,忙起身出去看,只见郁臻趴在墙头,手里拎着俩活蹦乱跳的兔子,正一脸嬉笑的望着成年达,见他身边贵气逼人的赫连寒,竟是依旧不曾改过自称,她单手一撑,坐在了墙头上,翘着二郎腿笑道:“原是有客人,也不知朕打扰到两位没,只是抓到两只兔子,实在肥硕,忍不住就想给成将军送过来了。” 她顿了顿,笑意更深:“毕竟成将军可是朕的肱骨之臣啊!” 郁臻这一招。 是真贱啊。 气得成年达头发都要竖起来了,骂道:“谁是你的肱骨之臣,你,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赫连寒在一旁脸色黑如锅底,一双锐利的眸子冷冷的盯着郁臻,又在成年达身上来回扫着审视,成年达见状连忙道:“王爷,你,你不可听她胡言,她是疯了!” 他心里简直要把郁臻骂了一千八百遍,这是要把他们成家打入无底地狱啊! 这样的疯子,竟会是一国之主! 她究竟是如何带领臣子和民众的?! 赫连寒没理他,而是直勾勾的看着郁臻,冷喝道:“你便是那反贼郁臻!?” 银白发,异色瞳,二十出头,邪肆而张扬,和他收到的情报里一模一样。 “便是朕了。”郁臻晃着脚尖,将那两只肥兔子扔到院子里,四下巡视起来:“战王妃可在?我们也算是老乡,何不出来与朕见上一面?” 话音刚落,西房院子的门吱嘎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身材娇小,却异常美丽的女子,那女子身披雪白的白狐大氅,通体富贵,与这茅草屋格格不入。 而她脚边则是站着一只白狼,身形巨大,宛如牛犊,长得这般大小,实属罕见,它夹着尾巴,碧绿色的兽眸如钩子般注视着郁臻的一举一动,龇牙咧嘴,露出一口洁白而尖利的兽牙,正在往外冒着热气与涎水。 当真是一匹极好的狼。 安夕颜见到郁臻的那一刻,瞳孔猛地一缩,心也不可控制的乱了起来。 对方的穿着打扮,完全就是后世人! 她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和她一样从后世而来的人! 系统不是说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穿越者吗?既然对方也是穿越者,是不是也拥有着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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