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沈鱼尚无睡意,便侧过身,合眼假寐。然而她合眼不过一息,便觉有人靠了在她背上。 “姐姐?” “嗯。” 赵星心中虽有种种疑问,然而沈鱼身世毕竟牵涉长辈私事,且赵从炎在生时又待她极好,是以她思前想后终究没有问出口。最终只是对沈鱼道:“姐姐,我上头只有两个兄长……故而我自小便想要有个姐姐,同我一起梳妆打扮,说说心里话。” 赵星如是想,却不知沈鱼也是一般。沈鱼在山上长大,从未有过同龄玩伴,因此她识得叶婉萝与赵星后,对二人都十分上心。 沈鱼此番听了赵星的话,待要应声,赵星却先抱住她道:“虽不知旧事如何……但知道你是我亲姐姐,我是很欢喜的。” “我也是。”沈鱼说着,把手搭了在赵星的手上。 赵星原来见沈鱼从赵宅回来后便脸色沉重,颇为忧心,此时听得她如此应答,心中稍宽,又道:“我阿爹阿娘……也就是你叔叔婶婶,人都是很好的。我阿爹性子十分软和,阿娘倒是厉害些,家里的事都是她说了算,我阿爹都得听她的——” 此时赵星话尚未说完,却见沈鱼翻了身向着她,又伸手捏了捏她鼻子道:“那你阿娘听谁的?听你的,是不是?” 赵星闻言却是拍开沈鱼的手道:“她要是听我的,早先我也不必悄悄溜走了。她就爱管着我!” 然而沈鱼听得,却轻轻地笑了笑,“有人管着,也未尚不是好事。” 赵星见她神色,知她许是又想起赵从炎,待要开口却听闻外间有人嘟嚷道:“都甚么时候了?明儿再说吧……” 沈赵二人听了,互相比了个噤声手势,相视一笑,也不再说话,便各自睡去了。 到得翌晨,赵星起了个大早,待回到耳房才对沈鱼说:“姐姐,我同我爹娘说了,说……你是伯父流落在外的女儿,还替我们寻回虎符。他们听了正急着想见你。” 若换了从前,沈鱼骤然闻得要与血亲相见,兴许会有几分忐忑。只这时日来沈鱼经了种种事情,心境已是变了样。是以此时沈鱼听得要去见赵星父母,只觉也无不可,便随赵星去了。一路上,赵星又与沈鱼说道,赵家只得赵从炎与赵从荣两兄弟,而她的娘亲是从代州嫁到灵州的,名唤苏玫。 因正屋的大厅被当成了大厨房,赵星此时便领了沈鱼去后罩房的一个屋子里。二人推门而入,沈鱼便见一男一女端坐屋中。这二人看着约莫三﹑四十的年纪。男的与赵从炎长得有六分相像,皮肤白净,十足的白面书生模样。而那女的也是圆脸大眼,十分俏丽,一看而知是赵星母亲。只她神色淡然,却不似赵星那般爱笑。 那边厢赵从荣一见沈鱼,便激动地拍了下大腿,又拉住旁边苏玫的手道:“玫娘!你瞧这双眼睛﹑你瞧这冷淡淡的神色!这﹑这不就是大哥吗?”赵从荣如此说着,许是又想起了赵从炎,霎时间竟是双眼微红。只想到此间尚有生人在此,便连忙别开了脸。 坐在他旁边的苏玫似是也见惯丈夫如此模样,遂递了条帕子予他便招呼沈鱼先行落座。 “我听星儿说你是泉州人氏,是你师父把你带大的?听闻你娘亲也早已……” “是,”沈鱼说着点了点头,“阿娘生下我不久便去了。我打小便在云梦山上修道习武。” 此时赵从荣本已敛了情绪,待听得沈鱼所言,连忙安慰道:“在山上修道?这可苦了你了——”原来赵从荣还要再说几句,但见得苏玫从旁飞来一记眼刀,立时便闭上嘴。 接着苏玫又问了沈鱼一些旁事,包括她母亲是何人,缘何会到了灵州等等。沈鱼听得,除却自个的鲛人身份,都斟酌着交代了。 末了,苏玫又指了沈鱼腰间的白玉鱼佩问:“听说这便是大伯留予你的信物,可否借我一看?” 此番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赵星悄悄看了沈鱼一眼,便与苏玫道:“阿娘,鱼姐姐定是伯父的女儿,你又何必——” 然而赵星话未说完,沈鱼已站起身来,走到赵从荣跟前道:“你们信不过我也不打紧,我来灵州本不是为了认祖归宗的,”她说着,又把装着虎符的盒子交予赵从荣,“昨夜我从赵都督那处得了这虎符,他让我把虎符交予你。”沈鱼语毕,方把鱼佩从腰间解下,把锁开了。 赵从荣接过盒子放到一旁案上,伸了手似是想拉沈鱼一把却又不敢,“我们怎会不信?我们信的。我听星儿说道你是姓沈的就信了大半,待见得你这模样……”他说着,又转脸劝苏玫:“玫娘,你信吧。这双眼睛﹑还有这鱼佩……他分明就是大哥的女儿啊。” 苏玫听得,默了默,抬眼却问赵从荣:“你听大哥提起过?”她见赵从荣点头应是,又问沈鱼,“请问你母亲名讳?” “……沈舟。” 赵从荣此番听了,激动地一拍手道:“沈舟!就是沈舟!玫娘,她就是大哥的孩子!” 然而沈鱼见得苏玫仍是若有所思,并不言语,便先道:“我原来便无意在灵州久待,”她说着,复又想道答应过赵从炎今晚再去见他,遂说道:“我明日便离开灵州。”
第115章 一一五不见 赵从荣听得沈鱼说要离开灵州,心中一急便要挽留。 只苏玫见了赵从荣神色,岂能不合他心中所想?是以她便抢先应道:“如此也好……近日有风声,朝廷人马已抵北地边境。想来星儿也同你说过灵州情势,如今不管灵州百姓是降是战都免不了成为伊王与朝廷之间的磨心。” 赵星闻言,却走去拉了苏玫的手,嗔了一声,“阿娘!” 苏玫见惯赵星撒娇耍泼,不为所动,兀自与沈鱼说:“是以趁早离了这是非之地对你也是好事。” 沈鱼听了也不再多言,告辞后便转身离去。 赵星见此,自然要追,她一直跟着沈鱼离了后罩房才道:“姐姐……我娘就是疑心病重些,你﹑你别听她的。” 沈鱼想了想方应道:“赵都督同我娘都已亡故,此事本就没有凭证……况且我能见鬼一事于寻常人来说许是有些匪夷所思。你娘亲不信也是情理之中。” “姐姐……你真没有生气?” “没有,”沈鱼说着摇了摇头,又与赵星笑着道:“我来灵州本是想看见山能否帮我算出阿渊所在。此事既了,我也不必留下。” 此时赵星见沈鱼神色坚定,心知再劝无益,便说道:“那么……今晚我让玉山哥哥一道来给你饯行。” 沈鱼闻言,点头应了,又与赵星约定见面时辰。因沈鱼才抵灵州不过几日,也没甚么好收拾的,是以她去照看了一下从蓬莱镇买来的那匹瘦马便独自去了赵家旧宅。 许是因仲秋已过或是人去宅空之故,眼下虽是白日,沈鱼到得赵宅仍有一种萧瑟之感。接着沈鱼辗转到了赵从炎书房,推门前想了想,才伸手扣门道:“我来了。” 沈鱼说罢,推门而入,只见昨夜那人影立在画前,在日光映照下如烟似霞,似乎一息便散。 赵从炎那厢见得沈鱼似乎十分欢喜,笑道:“我还道你晚上才来。” 沈鱼闻言,一阵踌躇才道:“……我明日便要离开灵州, “这么快?” “嗯,”沈鱼说着垂了眼,“我本是有事方来灵州的,眼下事了……” 此时赵从炎见沈鱼脸色有几分为难,便缓了脸色道:“灵州正乱着,你走了也好。” 沈鱼闻言又嗯了一声,一时间只觉无话可说。 二人这般默了会,须臾方听得赵从炎问:“是了,你昨日提起的宋渊,如今人在何方?可是同你一齐来了灵州?” 因沈鱼不愿多说宋渊之事,故而只摇首以应。 “他没同你一起来?”赵从炎说着皱了皱眉,又问,“这宋渊是否与宋钊长得十分相似?” 沈鱼听得啊了一声,蓦地心中一突,连忙问道:“是,他们很是相像,你﹑你怎地问起这个?” “昨夜你们走后不久,我忽地闻得外间传来人声……此处自地动后便是人迹罕至,我听得人声还道是你回来了。谁知出去一瞧,竟是见到个少年站在月下。” “他﹑他……”沈鱼听得心中一急,本要走前两步到赵从炎身旁,谁知不意间脚上一绊,几乎跌在地上。 赵从炎看得一惊,连忙伸手去扶,只那手却从沈鱼身旁无声掠过。 沈鱼那厢只觉一阵凉意拂过,稳住身子后又立时问道:“他可是长脸容,桃花眼,皮肤白晢,做道士打扮的?” “是,”赵从炎应罢,又问,“那真是宋渊?你们不是好好的吗?怎地——” 沈鱼听得他昨夜见着的人十之八九便是宋渊,霎时间只觉心口如要炸开一般,砰砰乱跳,因而说起话来也断断续续,语不成句,“你﹑你说……你见到他了,是不是?他待了多久,人还在吗? 赵从炎见了沈鱼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紧,缓了口气问:“他只留得一阵便走了,晈晈,这到底怎么了?” 此时沈鱼听罢却不应他,回身便推门而出,往外跑去,同时又喊道:“阿渊,我知道你在这里!一路从蓬莱跟着我来灵州的就是你!你出来呀,你怎么不出来?”沈鱼一边喊着一边把见着的门一扇扇推开。 赵从炎见了自是不明所以,只他放心不下,又拉她不住便只好在她身后默默跟着。 这院子本也不大,沈鱼不一刻便把门都开了,可终究见不着宋渊的身影。此番沈鱼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只觉才抓住的些微希望,一下子又掉落了。 她如是想着,只觉腿上一软,便跪倒在地,“……阿渊﹑宋渊!你就是死也得死在我跟前,你敢瞒着我剜心炼丹,怎地就不敢见我?” 此时赵从炎立在沈鱼身后,忽地却听得一阵珠玉之声。他垂眼一看,便见沈鱼跟前滚落着一颗颗洁白圆润的珍珠。 赵从炎看得心中钝痛,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良久方唤了一声“晈晈”。 “你说他为了你剜心炼丹,到底……” 此番沈鱼听得,虽仍是低着头,却也应道:“都是为了我。”沈鱼说着,便把自己本有气杂之症﹑后被吕玄池所伤,再后来宋渊为了自己剜心之事一一说了。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长便避而不见。我来灵州原是想让他师弟替我算算他人在何方……原来他一直在我身旁,却是不愿意来见我。” 赵从炎听得这前因后果,叹了一息,劝道:“他从密州跟着你到灵州,对你百般牵挂,早﹑早晚会来见你的。” 然而沈鱼闻言,却是微微合了眼,“若他与阿娘一般呢?当真生死不见了么?”
第116章 一一六锁关 早上赵星与沈鱼约定了时辰,转头便把饯行之事告知徐见山。徐见山想法倒是同苏玫一般,觉着沈鱼此时离开灵州也不是坏事。时间倏忽而过,然而到得约定时辰赵星却仍未见着沈鱼与徐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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