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瘦。 阮玉视线顺着他发红的脖颈上移,又看到他下巴上还有一点点青色的小胡茬,嘴唇红润,鼻梁高挺,一双眼睛…… 一双眼睛里碧波荡漾,里面没有了平日里的雪山,反而有波光粼粼的翠湖。 这是狗执道? 怎么看起来,让人觉得有些像…… 莫问! 被那样一双水润多情的眼睛望着,阮玉直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手里扬起的枕头也慢慢收回,抱在怀中。 她用手拍了拍自己脑门,说:“我可能还没睡醒,还在做梦。”说完,身子重重往后一倒,又直挺挺地躺回床上。 逢岁晚在她倒下的时候就伸出胳膊去接,让阮玉的头枕在他臂弯里。 他缓缓将人放下,心中石头落地。 他担心阮玉沉迷梦中不愿醒来,如今看来,她只是醒得晚了一些,并没有彻底被梦给迷住。就是刚醒,又被酒给熏晕了过去,得给她喂一碗醒酒汤,再点一些清神醒脑的香才行。 逢岁晚在匣子里掏了掏,没摸出来,他觉得自己没醉,但手指却微微颤抖,起身时险些没站稳,原地站了片刻,才一步一步看似稳定地往前迈步。 带着一身酒气出了艸斋,逢岁晚远远看见玉兰树,吩咐下去:“让他们给准备一碗醒酒汤,再燃清神香。” 玉兰树说:“好好,马上就去。圣君您撑住,我拿了就给你送来。”玉兰树清楚执道圣君清醒的时间,最多还有一刻钟,圣君就得昏迷不醒了。 若是元神醉着进入梦魇,指不定得出什么乱子。它在识海里回答圣君的时候,已经写好了小纸板,一到梨园,立刻扔纸板给离云看。 对了,还能砸给灵汐,她现在正在山脚的茅草屋内,给洛惊禅调理身体呢。 却见执道圣君摇头说:“我没醉,是给阮玉的。”他在阮玉屋子里喝酒,结果酒香太浓,阮玉睁眼闻着那酒味又醉了过去,若是不用上醒酒的汤药,以她目前的修为,怕是得醉上十年二十年。 逢岁晚固执地说自己没醉,他走路虽慢,一步一步却很稳。 玉兰树:是是是,你没醉! 就是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看着我? 圣君,你的玉兰树在这边,你对着个石桌子说话干啥呢? 逢岁晚:“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他说完,居然还提脚往前一踹。 山上的石桌再结实,也经不起执道圣君一脚啊,一脚踹过去,石桌轰的一声碎成了粉,就见执道圣君愣在当场,还在那自言自语:“玉兰怎么这么不结实了呢?” 他深吸口气,弯腰将碎石块一点一点地捡起来放入匣中山,“待我元神恢复一些,便替你重聚树身。” 玉兰树:…… 它的分身已经去送消息了,本体扎根院子里没走,这会儿偷偷拿了块留影石,将圣君醉酒后的样子给记录下来。把石桌当玉兰树也就罢了,只要不把树桩子当阮玉就行。 这般想着,就看到执道圣君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过来了,他站在树下,眉头紧锁,说:“你怎么醒了?” 玉兰树吓得一哆嗦,树叶子抖得沙沙响。 逢岁晚:“你喝醉了,不要乱跑。”他伸手,下意识地去牵阮玉的手,“回去休息。” 拽着手走两步,没拽动,逢岁晚眉头锁得更深,而身后的玉兰树抖得更凶,它怕啊,它怕圣君一气之下把它给连根拔起,要知道,执道圣君是有这个本事的。 这是它的本体,真被从土里拽出来,它也会元气大伤的。 逢岁晚握紧了他抓住的小手,心想,怎么手粗糙成了这样?原本白皙嫩滑的小手,此刻粗粝得宛如老树皮一般,莫非是没有休息好?还是在梦境里受了委屈,影响到了现实? 他想了想说:“我记得我有药膏。”说完,松开手,又去翻找匣子里的丹药瓶。 玉兰树刚松了口气,结果执道圣君的手又抓在了他树干上,并说:“没找到,等我明天给你炼。你现在,需要休息。” 眼看他又要拔树了,玉兰树急得在他识海里大声呼喊,然仍没有什么效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玉兰树树根底下发出一道娇滴滴的声音,“我不嘛。” “我不嘛,我就要在这里看星星,看月亮。”他胳膊微微晃动,好似有人抓着他的手,轻轻摇晃,宛如梦中场景重现。 阮玉这娇滴滴的声音,谁抵得住啊。 反正喝醉了的逢岁晚没能抵挡,他沉默一下,说:“好吧。”我陪你三个字到了唇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接着,逢岁晚靠树坐下,缓缓阖上眼眸。 时间到了,他再次陷入昏睡,玉兰树这才松了口气,把根须底下的喇叭花给刨出来,在地上写了一个巨大的谢字。 刚刚多亏了听音模仿了阮玉的声音,否则它就完蛋了! 听音最近一直只会猪叫,不过这些天跟阮玉接触也多,对阮玉的声音也十分了解,危急关头,倒也憋出了阮玉的声音,总算是把这醉鬼给糊弄过去。 它被玉兰树藏根里的,玉兰树真被暴力拔掉,它也讨不了好,救玉兰树等于自救。 听音心有余悸,“醉鬼真可怕。” 那可不是! 不过玉兰树心里补充,我觉得阮玉更可怕。 当年,圣君身体元神都遭受重创,巨大的痛苦之下,他都能坚持回到仙云宫,将事情简单交待下去后,回到忘缘山自己的寝殿床上躺好昏睡,结果现在,他居然就这么衣衫不整地睡在了树下。 只因喝醉把树当成了阮玉,听了一句撒娇便把持不住,想留在这里和阮玉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这可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哦。 玉兰树看着树下倒着的执道圣君有点儿头疼,阮玉趴桌子上睡,它可以把阮玉挪床上,而执道圣君昏睡之后,旁人难以靠近,唯有阮玉是个例外。 它没法挪人…… 甚至都不能给他盖床被子。 算了,就这样吧。
第87章 闹着玩 逢岁晚陷入昏睡,元神立即沉入梦魇之中。 他头有点儿晕,仍旧打起精神,寻找阮玉。然而,周围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魇气翻滚如云,还有一些张牙舞爪地袭击他的元神,扯动缠身的锁链,想要加深他元神上的痛楚。 他却没感觉到一点儿疼痛,大约是元神微熏,痛觉被大大减轻。此刻入了梦魇,成了莫问,眼里心里,都装着阮玉,更不觉得疼了。 阮玉醉酒,睡得太沉,没有做梦。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却叫人心头有些遗憾。他不禁在想,阮玉是如何脱离梦境的?她知道那是梦,所以不愿沉迷,还是梦中的莫问,其实远没有他想的那么重要? 心不宁,元神不稳,如有瑕,魇气便能通过那些裂纹入侵,将原本就被魇气缠绕的元神侵蚀更多,逢岁晚虽有些醉了,却也清楚地知道,他不能再胡思乱想。 好在阮玉平安,他可静心。 一遍又一遍的默念静心咒,逢岁晚终于平静下来,而此时外界,玉兰树伸出去的小树杈,已经拿到了想要的醒酒汤和凝神香。 灵汐还在山脚,它拿到东西后就想走,没想到走不掉。 树枝被灵汐一脚踩住,它用力挣了几下没挣脱,果断转回身,举起小纸板,上面写:“还有什么事?圣君已经睡了,此地不宜久留,仙君尽快出山才是。” 执道圣君入睡以后,忘缘山始终都有魇气失控的危险,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到来。 但玉兰树知道,今天圣君喝醉了酒,魇气失控的几率比从前更大。所以它好言相劝,免得真的梦域出来,把灵汐仙君也给卷了进去。 它怕到时候灵汐仙君在梦域里拖后腿…… 毕竟,梦域里能否顺利脱身,跟修为实力没太大关系,它怕灵汐犯蠢。 灵汐脸若冰霜,冷冷道:“这些是拿给阮玉的?”师兄从不酗酒,更用不上醒酒汤。这些东西,只有阮玉需要。 师兄原本每天清晨都要过来为洛惊禅治疗元神,结果,今天他没来。 难不成,他在山上照顾醉酒的阮玉,因而走不开。 脑海之中想起她刚出关,在山上看到的那一幕,灵汐就觉得心尖儿仿佛被针扎一样的疼,她控制不住,神识猛地往外延伸,想要看看,山上的阮玉到底在做什么…… 她甚至在想,那阮玉会不会趁着酒意,跟师兄睡在了一处? 两个念头在脑中博弈,一个说绝对不可能,师兄不会容忍一个醉鬼呆在自己旁边,另外一个又说,万一呢。 所以,她想看。 灵汐神念铺开瞬间,忘缘山上就有了异动,风起,雾浓,隐有阴森寒意夹杂其间,顺着她释放出的神识钻入她识海,让灵汐头疼欲裂,脚步踉跄一下,险些没有站稳。 玉兰树紧张地在小纸板上写字:“现在圣君陷入沉睡,忘缘山上的结界全部都打开,特别是靠近山顶的位置危机四伏,没有经过他允许的人,谁也不能靠近,神识更不能窥探!” 平时他们进山,选的都是圣君清醒的时候,所以感觉不到凶险,现在圣君都沉睡了,还敢在山上乱来,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这么一想,玉兰树立刻在小纸板上写了个血红的死字,最后警告道:“他沉睡时,山中都时有魇气溢出,你神识随时都可能被魇气攻击,自己小心。” 灵汐太阳穴突突地跳,头也很痛,像是有人拿着钉锤在凿击她的后脑勺。 但她忍着疼说:“我不怕。” “我会找到对付魇气的方法。” 玉兰树心想,你跟我说这些没用啊,你先松脚! 灵汐:“我会治好师兄的伤。”他们,怎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明显有问题的少女身上。 明明,阮玉看似平凡,却身世离奇,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妖魔留下的傀儡,为的就是一点一点儿迷惑师兄的心智,先得到他的信任,再在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她若是能找到克制魇气的方法,师兄就不需要再把那个祸患留在身边了。 洛惊禅站在灵汐身后,这时才出声道:“仙君为我调养身体费心劳神,该休息了。只有精力充沛,才有希望找到克制魇气的方法。” 听到洛惊禅的劝说,灵汐这才微微颔首,说:“我先下山,明日一早再过来替你施针。” 洛惊禅行礼:“有劳。” 灵汐松开踩着玉兰树枝丫的脚,缓步下山。 等出了高墙结界,她那颗砰砰乱跳的心才平静下来。说不怕是假的,其实她心里很害怕,上次施展秘术,只是在阵法里感受了一下三百多年前的梦魇攻击,就已经让她元神难受至极,若真的被卷入梦域…… 所受折磨难以想象。 洛惊禅的身体状况她最清楚不过,初见时,他不人不鬼,元神被蛀成了蜂窝一般,在她看来,那样活着简直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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