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洛立刻抱住脱力倒下的方悦, 按住她颈侧的伤口,夺门而出寻找医疗仓,而怀中人却一刻也不安静,沾着粘稠血液的手掌攥着他的衣领,不停地跟他说对不起,大量血液流失,让方悦的体温迅速下降,抓着他衣领的手渐渐失力垂落,方悦却依旧在断断续续地和他说,对不起。 想到这里,斯卡洛缓缓抬手,轻抚上方悦脖子上的纱布,心中仍旧是无法平息的后怕。在他将方悦放进医疗仓叫来医生时,方悦已经失血休克了。子弹划破了她的颈动脉,饶是斯卡洛有丰富的战地伤口处理经验,也无法完成精度要求如此之高的颈动脉缝合手术,只能按住她的伤口,不停地喊着方悦的名字,被无尽的恐惧吞噬殆尽,束手无策。 好在医护人员及时赶到,为方悦进行了紧急治疗,用上了最高效稀缺的药剂,总算把方悦从永恒的长眠中唤醒。 但在方悦再睁开眼时,斯卡洛却在荒芜的紫眸中看到了苍凉的失望。 她是真的想死,甚至因为自己还活着感到失望。 从那天起,明亮的紫水晶失去了光芒,方悦配合治疗,听从安排,没再寻死,也再没说过一句话。 医疗团队为方悦做了全面的检查,子弹并没有伤到气管和声带,伤口缝合也很成功,方悦可以正常发声,但她没有,斯卡洛想她可能是不想跟他说话才沉默的吧。 是啊,她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她的身份、“阴谋”都被他戳穿,不留一丝情面,她大概是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才主动出手了结生命,免去经受被刑讯拷问的痛苦。 但他从没想过要刑讯她,也没想过要把她交给军部,送进地牢。他只是因为方悦的“离去”而应激,他只是想留下方悦而已…… 他从没想过要杀她,他怎么舍得…… 斯卡洛也从那天起向军部请了长假,寸步不离地照看着方悦,连睡觉时也不例外。 宅邸里有帝国高精尖的医疗团队,但他不放心方悦离开自己的视线哪怕一秒。只有方悦在身边时,他才能放心地合眼,他总会在方悦睡着时轻握方悦的手腕,感受到掌心下脉搏的跳动后,松下一口气,浅眠几分钟。 斯卡洛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失控,他现在已经无法冷静思考了,不论是厄尔庇斯还是联盟议员的身份都无所谓了,只要方悦还活着就好,他已经失去过方悦一次了,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他不要方悦的坦诚也不要方悦的爱了,她骗他、设计他、利用他又怎么样,他为什么要去逼方悦,他明知道方悦本就没多少选择,为什么还要把她逼上绝路…… 斯卡洛听着方悦轻浅的呼吸声,看着方悦安静的睡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动作轻缓地起身。 军部可以请假,但国庆日庆典不行。皇帝陛下亲口嘱咐要在国庆典礼上为他授勋,他不得不去。 方悦最近睡得很不好,多梦易醒,每每合眼,那双深暗的蓝眸便在她的梦中注视着她,她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看到自己手举利刃,一下又一下地没入他的身体。她很快惊醒,而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斯卡洛憔悴的面容,令她的内心更加惶恐: 她是不是又伤害到斯卡洛了,她是不是又做错了…… 窗外传来激昂的乐曲声,将方悦从不安的梦境中唤醒,方悦在昏暗的房间中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斯卡洛的背影,身着军礼服的身型笔直挺拔,黑色的礼服包裹着有力的肌肉,勾勒出完美的曲线,方悦茫然地看着斯卡洛的背影出神: 他这是要去哪…… 似是感觉到方悦的视线,斯卡洛回过身来看向她,行至床边坐下,与方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轻声说道:“我今天要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休息,好吗?” 方悦垂下眼眸,点了点头,视线里被递来了一只终端,终端上已经没有了赤色的血迹,干净地像是新的一样。 斯卡洛:“有任何事都可以通讯联络我,家里有医疗队、管家、佣人,有任何需要直接告知他们就好,别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好吗?” 自她醒来之后,斯卡洛没再提起她的身份,也没问她救援裴决相关的任何问题,他小心翼翼地与她相处,生怕再刺激到她,重蹈覆辙。 但深固的隔阂已经在两人心间巍然耸立,方悦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她不知道此刻温声细语与她说话的斯卡洛心里会不会在想,她特地在他面前自尽是在用苦肉计博取他的同情心……她不想再继续伤害斯卡洛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晚的冲动早已在她再次睁开眼后冷却,方悦现在回想起那夜自己的举动仍旧会有些恍惚,斯卡洛对她来说是看一眼都难以割舍的存在,她再也没有勇气在他面前再自尽一次了。 斯卡洛:“庆典结束后我就回来,等我回来,好吗?” 迟钝的思绪在听到斯卡洛话语中的关键词时一顿,方悦猛然意识到今天是国庆日,是帝国庆祝建/国152周年的日子,也是……“新世界”计划启动的日子。 在今日午时,各地的厄尔庇斯将会掀起起/义,直击皇权,推翻帝制,建立新的国度。 即便知道这一刻终会到来,但真到此时,方悦的身体还是会不住战栗,看着近在眼前的斯卡洛,千言万语涌上喉头,干涩的声带终是嘶哑着开口:“斯卡洛……” 时隔五日,方悦终于再次说话了,黯淡的蓝眸忽而亮起,斯卡洛看向方悦,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后话:“嗯,我在,你想说什么?不要着急,慢慢说。” 方悦看着斯卡洛的眼睛,半张的嘴唇都在颤抖。几度欲言,但埋藏心底最深处的渴求却像是被水泥封死在喉中。 方悦:“我……我想说……” 疾苦的人民、畸形的制度、残酷的战争……空白的脑海里一瞬涌入了太多太多,敲打着方悦的灵魂,紧扣着理智的细线。 方悦:“我想说……祝贺你成为弗洛里欧家族史上最年轻的中将……” 高举的利刃再次落下。
第156章 盛大的庆典自清晨起便开始预热,街道两旁装点着颜色艳丽的饰品,到处都是轻快扬逸的音乐。 菲尔米诺高坐在皇宫露台上俯视着满面欢欣的子民,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德斯赫特:“陛下, 庆典就要开始了。” 礼仪官毕恭毕敬地欠身,菲尔米诺关闭了监听程序, 将自己从熟悉的心跳声中解放出来, 心中却依旧压抑沉闷: 五天了,自从薇尔诺被押入地牢已经有五天了。这五天间薇尔诺在地牢里没有说过一句话, 若非一直持续的心跳声, 菲尔米诺都要以为她已经畏罪自尽了。 他宁愿她畏罪自尽,至少有忏悔之意。 今日早间, 菲尔米诺看着毫无进展的通讯信息, 将手边能摸到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 派出去追踪星舰的巡查舰至今都没有发现那个贱民搭乘的星舰的踪影,边境护卫加固了一层又一层也没有抓获逃犯的消息, 那艘星舰果真如薇尔诺所说消失在了深空中, 菲尔米诺心中再度升腾起无法控制的怒火: 薇尔诺不是一时起意心软放他离开的, 她是早有预谋! 她敏锐通透, 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思,竟敢在他面前说她是因为爱那个贱民才为他涉险,她分明是在利用他的感情,火上浇油! 她在与他对抗, 混淆视听,掩盖真相,说不定她早就与联盟暗通款曲, 背叛了帝国, 背叛了他! 德斯赫特:“陛下,今日庆典还需要将薇尔诺·卡里埃斯……带上来吗?” 德斯赫特在数日前接到皇帝陛下要在国庆日庆典上当中处刑薇尔诺的命令时手中的终端都要捏碎了, 他立刻赶去了地牢,当真看到薇尔诺正坐在地牢内,闭目养神。 她的身上还是参加晚宴时那套漆黑的军礼服,身姿笔挺,端坐狱中,衣装整洁,丝毫不像将死的囚徒,仿佛还是那个凌肃冷清的亲王上将。 似是感受到来人,薇尔诺睁开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德斯赫特看着从小看到大的薇尔诺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陌生感。 她真的是维尔诺吗? 那个冷静自持的薇尔诺竟然为了一个战俘下狱……还在这样的节骨眼上…… 她可是…… 听德斯赫特口中提起那个令他燥郁的名字,菲尔米诺神色冰冷,侧目看向德斯赫特不悦地开口道:“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薇尔诺·卡利埃斯罪孽深重,其心可诛,我要当中处刑她,就在庆典上。” 他是帝国的皇帝,是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任何人都不能背叛他,即便是薇尔诺也不例外,即便是薇尔诺…… 德斯赫特立刻垂首:“明白了,陛下,我这就去办。” 德斯赫特嘱咐身旁的礼仪官陪同陛下一起去讲演台,匆匆告退带人前往地牢,亲自押解重犯。 菲尔米诺沉默地看着德斯赫特离去的背影,冷哼了一声,起身向讲演台走去:等庆典结束后他要好好查查薇尔诺这些年间在前线的所作所为,看看这份荒唐的背叛究竟始于何时! 临近庆典开幕,实况转播的纪录影像已经在帝国全民的终端开始放映,方悦靠坐在床上看着画面中繁荣祥和的景象心中麻木,镜头画面扫过中央广场上的人群,摩肩接踵的人们三五成群地走着,方悦无意扫过一个站在广场边角的身影,半睁的紫眸却倏地瞪大: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画面中一个青年半倚在墙边,在一个商贩的摊位前说着什么,青年穿着一身暗蓝色的连帽衫,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但方悦一眼就认出了这身衣服是她放在星舰上供裴决逃脱途中掩藏身份用的一套帽衫。这是一款非常普通常见的款式,方悦来中央星之前就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当时为了做旧这些衣服,她在边角袖口都磨出了缺口,与画面中青年衣角上的一致。 方悦惊诧讶然,下意识地从终端发去通讯,果不其然看到画面中青年的终端亮了一下,但青年并没有点开,继续靠在墙角,与一旁的商贩闲聊。 这个人……是裴决? 方悦盯着画面中的人出神,疑虑,急切,紧张的情绪涌上心脏,方悦再次发去了通讯,想要证明这只是巧合,却看到画面中人的终端再一次亮起,而这一次,他点开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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