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沉默正是她所需要的。 通过他的有口难辩,江兮缈终于久违地感到安心。她说:“攻略来攻略去,都是些男人事,到这回我都腻味了。我这次只想独美,谁能想到,你居然搞出这种什么自我意识觉醒的幺蛾子——” “‘独美’?” 江兮缈扬扬得意地嗤笑:“我的钱已赚够了。这会是我在这本书里待得最后一世。不为钱,不要男人,只要独自美丽。我不打算跟任何人确定关系。” 他大致意会了这个初次听闻的词汇。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去勾搭慕泽师尊和谢弄峤?”事实上,这一次轮回,玉揭裘也隐约感受过江兮缈的刻意拉拢。不过不想自作多情,因而才没说出口。 从前江兮缈的渊清玉絜有多圣洁,如今的自鸣得意便有多蛮横:“没有男人苦苦追求,对我爱而不得,那叫什么独美?” 玉揭裘望着她雄心万丈的神情,只觉得灰暗无比。 他们之所以被像玩意一样摆弄,说是为了她好玩也不为过。这世上所有人都该供她玩弄一事,已深入她的骨髓。 原本也没有恋旧情的意思,只是想清楚更多真相,而如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片刻,玉揭裘阖上眼。 他说:“你以为我们都受你摆布。我不觉得,毕竟,若是师尊当真爱你,便不会只给护令钟给你。” 刀光剑影只一刹那。 那是她的剑,可却贪慕强大到此刻才认主。 护令钟只能护住她隐匿和不死。 却不能保住她不受伤。 剑斩断了她的另一条手臂,江兮缈歇斯底里地嚎叫,再一次跌倒在地。 “……里头还说,你脑内有个‘系统’。它似乎很有本事,能助你离开此处,许也能救狐狸。你若走了,我们都得消失,”玉揭裘挡住她唯一逃脱的路,不过,即便他不挡住,她也绝无逃掉的可能,“剖开你的脑袋的话,能拿到那东西吗?” 系统只会在她死去或任务完成时才会被动登场。 江兮缈一时半会甚至没听明白他的意思。等到逐字逐句理解,她才开始连连摇头,腿软到站不起身,身下开始失禁泛滥。她向后退缩:“你疯了吗……你疯了!” “没关系的吧?”他的确疯了,或许从许久之前起便如此。玉揭裘脸上浮现起一个近似安抚的笑,“反正你也不会死。” 数月过去,鼎湖宗没落。 争权夺利,外面还有其他宗门虎视眈眈,盛极一时的仙门不得已分崩离析。登仙的真君慕泽一次也未伸出援手,仿佛毫不在意。 弟子们都背上行囊,另谋生路,被屠门的痕迹还未清理完全,便被蓬勃的野草掩盖。 禄焦灼不安,询问寿道:“真能成?” “事已至此,还废话什么?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先有胆量,方能大有可为。”寿道,“唯有以命相搏,才能勉强一试。即便死在他手里,我也甘心了。” 风动。 玉揭裘走在荒废破败的院中。 他进了旧书斋,秋千很矮,并不适宜人玩。而他也并没有荡秋千的意思,只是默默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盯着看。 良久,他说:“我也寻姑母很久了。” 藏匿的寿悚然叹息,推门出去时没有率先动手:“我来只是想问你可否与我联手。崖添只等着趁乱谋利,何不干脆我们来?收复失地,再从其余三国那割些回来补偿,如此一来,我稗巴便能重现荣光。届时你登基为王,顺理成章啊!” 玉揭裘不作声。 好一阵,他才抬起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 他仍然是少年,尤其粲然一笑时,更是叫人心旷神怡。 玉揭裘清清爽爽地笑了。 “你笑什么?”寿陡然暗怒。 他说:“我笑姑母分明要杀我,却说出这番真心话。” 他话音才落,漆黑的闪光便从天而降。远看是雷,细看是密密麻麻的剑。寿奋力退开,布满玄文的布帛从地面横空升起,作势要将玉揭裘包裹其中。 这一招倒是不错。 玉揭裘并不觉得恐惧。 连日来一无所获,对于唤回小狐狸束手无策更令他恐惧。惶恐太久,早已不知何为怕了。 他躲闪开来,在黑光的掩护下挥剑去斩寿。 禄煽风点火,引来诸多鬼兵相助。鬼兵尽是些身上燃着鬼火的骷髅,拉拽玉揭裘的衣袖,想啃噬他的身体。然而玉揭裘略微蹙眉,念出一个字,便叫它们悉数灰飞烟灭。 鬼兵源源不断接近他,触碰他,像舔舐糖块的虫蚁。阴森森的骨架交织在一起,将玉揭裘束缚在空中,即便他马上斩落它们,又会像被蛛网缠住的飞蛾,立刻被再次缠住。 不过,他很快就厌烦了。 玉揭裘倏地挥剑,黑色的剑光从上至下镇压,将所有鬼兵碾灭。 而下一步,他便直直刺进禄的胸膛。 寿分毫不乱。 稗巴的大业,终究是成不了了。 即便心知肚明,她仍然愿意壮烈赴死。 玉揭裘回头看向她。 一切已成定局,他朝她走去。姑母是个怎样的人?隐约之中,他想起她曾狠狠教育过他“弑亲大逆不道”,却也在去和亲前送了他短刀。真有趣,那本书从未提到过他的身世,可他仍然有父母,有故乡,有过往的记忆。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是他杀了姑母的兄长与母亲。他的确亏欠她。 玉揭裘扬起了剑。 山渺远的边界迸发出紫色微光,那并非天地异象,不过是人间百态中平平无奇的一幕。黄昏之时,夕阳西下,式微,式微,胡不归。流离失所的孩子该回家了。 风来时浩浩汤汤。 飞鸟拍打羽翼卷来,近时才辨认得出,那是从无人之地刮来的画卷。 他没来由地去看。 画卷的迁徙那样安详宁静,如甘泉缓缓流淌,又似月阴晴圆缺。 赤与金色相得益彰,华美的嫁衣流光潋滟。 玉揭裘不由得回过头,跟随着它去看。即便他不知道那是从哪来的,也不清楚上面是什么。他只是想去捉住,想去看,想要追逐,想要得到它—— 他跌跌撞撞掉头离去。 而寿蓦然睁眼。Hela 蛰伏在一旁的玄文一拥而上,将他缠绕,顿时收束。 玉揭裘才落入旧书斋内,霎时间便恍若无物,写满玄文的布帛猛地收紧,再散开,便只剩下那把短刀。 厌胜之法,便是以物为媒介,制胜厌恶之人、物,或是魔怪。 充当厌胜物的短刀落到地上。 寿卖力喘息,殊死搏斗,千钧一发,总算捕捉到他的疏漏,将他封印进未知的诅咒当中。那会让他和他的力量收缩到一起,从而因无法负荷自取灭亡。 宛如飞蛾扑火。 真是再适合他不过的结局。 玉揭裘听到雨的声音。 淅淅沥沥的雨声令他从噩梦中惊醒,但睁眼时,周遭却又风平浪静。 他向前走。 山穷水复,枝叶衰颓,之后是如神佛般布满山野的花。 他看到女子的背影。 她穿的并非是一如既往的红衣,而是一身深色的袄裙。听到身后声响,她回过了头。 那是一张令他心碎的脸。 双目微狭,淡扫峨眉,右脸颊下点缀着小小的痣。她歪着头,好奇地打量他。 女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眼泪向下掉,玉揭裘不明就里,却身不由己地泣不成声。 “你怎么哭了?”她连忙走上来,“别哭呀。” 他被她拄着脸抬起头,眼泪却还止不住坠落。他说:“我叫荆渊,你叫什么名字?” 她笑了,看似冷艳的面容,一旦笑起来,两眼便眯成线,像毛茸茸的狐狸似的娇俏可爱。 渡过诅咒,穿越命运。 将全部无解的苦难抛却在谎言之后。 那是个同样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山间与城镇截然不同,繁茂的森林中安逸清净。树荫铺落在柔软的草地上,一阵骚动远远响起。打从远处起,便有鸟雀被惊得啼鸣飞起,闹到丛中人仰马翻。 大黄狗嘴馋去偷蜂蜜,没想到马有失蹄,被叮得满头包,摇着尾巴横冲直撞上山来。他向来不顾及洞穴里的邻里亲戚白眼,我行我素,肆无忌惮,一天到晚的傻乐。 算算日子也该到了。他又一跃而起,冲向更深的深林中去。 这座山上没有蝴蝶,没有瀑布,也没有溪谷。不过,依然很美。 大黄狗撒开腿欢快地奔跑着。 “绒绒!你醒了吗?”他放声大喊,“绒绒!” 作者有话说: 假如有学生在看,“毛绒绒”在汉语中应该是误用(不排除没准什么时候被改成正确的说法)。但“毛茸茸”才是符合标准的,考试的时候千万别写错哦 - 感谢在2022-02-26 23:54:21~2022-02-27 23:5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长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同是天涯沦落人 17瓶;蔡晏 13瓶;钟怂怂今天怂了吗 2瓶;4126620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喜欢表哥嗷嗷嗷】 【很想rua女主 真的能感觉女主毛茸茸(?(】 【这是结局了吗?好多东西我都没搞明白……】 【终于知道长相也知道名字了。 玉扒皮看到的那一幕不是走马灯被打断的那里嘛,后续清晰的脸是幻境?那副画出现的原理又是啥,是姑母找的,还是类似读心术般的幻境,可是玉扒皮不知道那副画就是小狐狸诶,而且他自我介绍是荆渊,与小时候重合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玉扒皮是魔考的话,那小狐狸有可能就是通过魔考后的人才诶。 玉扒皮都没想着去找表哥嘛】 【玉扒皮见到小狐狸那里和表哥找小狐狸这里是不是两个场景啊?一个是虚幻的,一个是真实世界?】 【给大大浇灌营养液,会长出万字大肥更咩?!】 【 【哇女鹅连名字都这么可爱】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砸下了一颗地雷。】 【所以说是表哥救了绒绒吗】 【0分 开卷考试都考不成】 【小狐狸嘿嘿……真可爱】 【表哥这么厉害吗? 绒绒,这个名字好好听,是涂绒绒吗?开卷答题啊。 小玉应该是看清了画上的小狐狸,诅咒是往溯又迷失,美梦又破碎吗?但是这个狗东西应该是能出来的吧哼哼】 【绒绒女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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