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谢卿姒面前的权臣便一手抬起,示意她,而佳人回以嫣然一笑。待走至城门口时,谢卿姒便见到林以柔,婉约行出家人之礼。 在谢卿姒愣神片刻之后,亦是含笑回礼。而林以柔待她走后,如释重负的独自转身离去…… 寒冬至朝武帝国,盛开的桃花灼人心,而更令人驻足的便是五十年前的人归来。街角围观的少年拽着大人的衣角连连问道:“爷爷,爷爷。她是何人?她是何人?” “她呀,是天外而来的仙客,亦是帝王执着一生而不可得的人。” 少年疑惑得摇头晃脑,当今陛下尚且弱冠,尚未娶妻,何来求而不得?他未解,而谢卿姒的身影亦是消失于宫门口,便无忧无虑的与青梅奔跑于今都街巷。 待谢卿姒踏入皇宫,便见群臣皆着以素服跪在金銮殿前,而随之映入眼帘的便是越发娇艳的簇簇桃花朵朵开。 为首的朝臣,亦是朝武帝的心腹大臣。虽已间隔五十年,但是五十年前的夺帝之战,凶兽突袭今都、图乌毁灭性的破坏。 而她立于银凤鸟之上,翱翔于天际,为朝武帝国燃起盛世烟火,此情此景毕生难忘。 在场的群臣见君行鹤携她而归,纷纷跪地,请安道:“恭迎神妃归来。” 但谢卿姒脚步未停的走向金銮殿,却被君行鹤及时制止:“自你离开后,他便移居至玉清宫的偏殿。” 佳人听此,藏于袖中的手轻微卷起,动作反而迟疑不决。但牵银丝却再次颤动,她知晓,终归得去见他最后一面。 待谢卿姒与君行鹤走后,金銮殿内走出一龙袍加身的人,瞧着他一行人远去的背影道:“幼时,朕已经在太上皇珍藏的画上见到她,但如今见到真人,终归不同的。” 贴身伺候的公公,对于皇帝突如其来的话,自是可以摸清一二,顺势问道:“陛下,你可准备起驾去玉清宫瞧一瞧?” “走吧。免得日后被群臣抓住把柄,言明朕不敬太上皇,不重孝道。” 而此时谢卿姒已经再次踏入玉清宫,宫内空无一人,唯一个公公迎面而来:“丞相,陛下命我在此等候神妃,其他一干人等不得入内。” “卿姒,我在殿外等你。”君行鹤知道朝司求的意思,自是不再强行进入。 “嗯。” 谢卿姒与李公公走向殿内时,心里疑惑丛生,低声询问:“安公公,可去了何处?” “仙子,劳您惦记师父,但他已经驾鹤西去。他临走时交代我,倘若再见到您,便告知您一声:感谢您昔时赠送的丹药,老奴方可寿终正寝,毫无病痛的离开。”李公公已非在安公公庇护下方才可生存于深宫的人,但听到谢卿姒的问候声,心里仍旧泛起涟漪。 于是,李公公便不由再言:“当年于玉楼金阁一别以后,陛下便迁居至玉清宫。但他生恐您居住的屋室,再无您的痕迹,便仅在偏殿住下。而今或许是察觉已是弥留之际,便独自住在您的寝室,等待您归来。” 李公公的一席话,敲击着谢卿姒的心。因此,虽然到房门前,仅是一墙之隔的距离,但她却无论如何,无法再挪动脚步。
第104章 帝与相 · ✐ 殿内的人察觉到佳人已至, 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你若再走,我已无法再等你一个五十年。” 门外的人听此,亦是不再躲避,推开殿门步入里头。谢卿姒抬眼望去, 殿内的布置与她走时别无二致。 而一直等着她的人, 正躺在昔日, 她闲暇时候便倚靠的榻上。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她不由眼眶泛红。 此刻光线照入殿内,令昏昏沉沉躺在软榻上的帝王,不由微遮双眼。而转瞬间, 便被来人遮挡住刺眼的光。 朝司求抬起沉重的眼皮, 见谢卿姒施施然的向他缓步而来。佳人着一袭霜雪素襦裙,其雪峰玉骨处以金丝白线绣上栩栩如生的莲花,两侧鬓前皆插上银饰枝叶流苏, 额前以珍珠点缀。一如初见时,令他心动。 “卿姒, 若是我知晓你双眼恢复, 我应是犹豫是否再见你一次。我已经是垂暮之人, 但,你却一如我心中的模样,倾城绝代,风华依旧。”朝司求挣扎着起身,但年迈体虚, 动弹不得。 谢卿姒听他话里掺杂着的情感,极为复杂, 喜悦,懊恼, 以及退却。昔日驰骋疆场的帝王,如今却卧床不起,她一时间如鲠在喉,无法言喻。 佳人未再踌躇不前,快步上前轻柔抚帝王起身,拿起榻边的枕头放置在他的身后。待一切妥当后,令朝武帝诧异的是,她竟席地而坐,靠在榻旁,吴侬娇语宽慰:“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亦是有功成身退的一日。但,并不代表,他失去英雄本色。他只是褪去铅华,归来仍是少年。” 朝司求为人杀伐决断,纵横捭阖朝武帝国五十载。而今即将迈入棺材之际,竟被惦记一生的人,道一句:少年,苦等佳人半生,亦是值当的。 帝王瞧着眼前的人,手捧着白帕,浸湿在盥洗器皿中,似乎与初见时有所不同。当佳人拿着温热的白帕,为朝武帝擦拭面容时。他不由伸手握紧她的手片刻,但不知思及何处,最终无奈的松下。 谢卿姒见此主动牵着朝司求的手,施法探其体内,再次轻声言道:“你的身体并无大碍,虽白发苍苍,但面容仍是冷俊,应得益于你早年间勤于苦练,加之服用的巨蟒兽丹。可,你每况愈下的身体,应是……”寿终正寝的缘故。 “我方才走在城中,便见百姓安家乐业,繁华的景象更胜当年。朝武帝国定在你的治理下,威震四海,他族决然不敢侵犯。其余的留给后人自个处理,你该安心才是。” 朝武帝躺在榻上,神情和缓,与往日的压抑相比之下,今日颇为怡然自得的听着谢卿姒的一字一句。 在她话后,他回道:“五十年前,众人皆以为你已香消玉殒,甚至君行鹤亦是如此。但当时因你给予我一承诺,便是以牵银丝的其中一缕,作为信物。我不知为何,手中拿着它,我便坚信你肯定仍在世间。”谢卿姒不知,君行鹤于数年前执意去海域寻她,但却被朝武帝阻拦,二人甚至因此大大出手。 “但是,我虽身为帝王,亦是心生惧怕,怕未能再与你相见。因而直至我临终之前方才敢一试,幸亏你未令我输掉赌局。” “我回忆一生从未后悔此前之事,可是待你踏入殿内,见到你的刹那,我却心生后悔。我辨别得出,你虽与昔时相同,但却亦是不同的。”朝司求今日似乎尤为的精神,身体虚弱的他,却依然坚持与谢卿姒道尽千言万语。 而身侧的谢卿姒,亦是顺着他。只见佳人轻声问:“为何后悔?亦为何觉得我与往日不同?” “我不知,我亦不欲告诉你。” “又是为何?” “昔时于菊花山、高阁之上,你待我的心意过于无情,我仍记仇着。” “但是,谢谢你使漫天遍野的菊花在冬日盛开,而都城的桃花亦是我今生见之,最为绚丽夺目的。” “原来,你是知晓的,如此甚好,甚好。”纵使我离世,我亦是贪心的渴望,你仍旧记得我。即使你欢喜之人,未是我。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朝司求犹如回到年少之时,何事皆言,甚至似一顽童的逗着谢卿姒。待素雪渐停,暮夜降临之际,殿外却突兀的传出响声。 然而,朝司求却制止住谢卿姒起身去瞧,只是口吻讨赏道:“你离开朝武帝国之时,担忧我立旁系为储君,而威胁我的帝位。我便听从你的话,日日坚守在金銮殿上。直至我实在无法支撑之时,令他当选,你觉得他如何?” 谢卿姒顺着他的视线,瞧向门外,正是一弱冠之年的当今陛下从早到晚守在殿外。二人对视一眼后,她莞尔一笑回头看向朝武帝,戏谑道:“你看人倒是准,可承袭帝位,担当大任。” “但,肯定是不如你的。”佳人俯首在榻边,温声细语的,仿佛在言悄悄话。而身旁为帝国辛劳一生的帝王听此,亦是笑意不止。 弱冠的少年方听到前边的话,身体不由挺直,而欲向前再听,却被前来的君丞相挡住,不免自觉的向后退一步。 待君行鹤步入殿内之时,不悦的思绪令他欲拂袖而去。但不知为何,年轻君主的脚步却未挪动半分,他的内心深处似乎牵引着他,瞧执掌生杀大权的一代帝王、丞相,亦是无法避免儿女情长。 朝武帝呼吸渐缓,坚持到谢卿姒归来已是奇迹。但是,他见着君行鹤走至面前时,仍旧笑讽:“呵,一把年纪的人,竟在寒冬腊月守在殿外一整日,可着实辛苦丞相大人。” “陛下,臣即使身体抱恙,亦是得前来送您最后一程的。” 朝司求听着君行鹤的反刺,颇为咬牙切齿。当年若非卿姒遇难,他尚且不知身边藏着匹狼。 呵,但是,瞧卿姒的模样,待他二人可无任何区别。帝王在心里自我安慰一番后,瞧着今日的君行鹤亦是顺眼不少。 谢卿姒勾唇无奈一笑,站在一旁观看一君一臣的二人,相护扶持五十载,临到头竟斗嘴不休。 于是乎,榻上的人见佳人面如桃花开,笑意盈盈,他的兴趣亦是极佳,问道:“卿姒,你可曾记得五十年前的万盏天灯?我欲再见一次此景,你再陪我一次,可好?” 佳人瞧着帝王状态如此,心头一震惊,不由看向君行鹤拿定主意。 而已经身为帝国丞相的人,亦是知晓即将到来的离别。他回以颔首,便走向帝王,俯首躬身搀扶起行走不便的朝司求。 殿外的君主,瞧着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帝王此刻却在君行鹤与谢卿姒的陪伴之下,显得与往日尤为的不同。 丞相在一旁扶着,而帝王固执己见的不肯:“君行鹤,你走开,朕无需你扶着。” 但只见仙外来客亦在一旁挽着帝王的手,一同走到殿外。佳人见他过于别扭,故作训斥:“朝司求,你再闹,我便与君行鹤走人了。”帝王一听此话,立马噤声不语,怯怯然的模样。 佳人虽如此说着,但待李公公走上前欲为朝武帝着大氅时,却被她制止。她踮起脚尖,纤纤细手在为帝王披着厚实的锦衣狐氅。而他亦是配合的低头,一改往日的凌厉杀伐,眉眼带笑,眼里皆是眼前的人。 守在宫内迟迟不肯离去的群臣,亦见到神妃扶着行将就木的帝王,沿着红墙,走至皇城之上,而当朝丞相在旁一路守护。 今夜素雪零落,虽无皓月当空,但是却再现五十年前的万千盏祈福天灯,照耀得朝武帝国宛如白昼。 当一盏天灯缓缓飘落在谢卿姒面前,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字一句的祈福。她放眼望去,都城之上的灯盏,皆是熟悉的字迹。 谢卿姒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靠在她身侧的帝王,她唇瓣翕动,眼角竟在无意间落下泪水:“当年,盏盏红灯亦皆出自你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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