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侍女轻轻推了她一把,梅兰妮才骤然回过神来。 “什么,德米特里先生——哦,您说布雷迪吗?他被国王召走了,可能会晚一点才能来。” 她匆匆把礼物递给德米特里子爵,便对侍女说:“我去一趟盥洗室,你不要跟着我。” 此时刚到的客人都聚在客厅里聊天,梅兰妮跑进盥洗室,锁上了门。 她好像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似的,依靠着门喘了口气,把水龙头拧到最大,大把地往脸上泼着水。 自从那天跟自称“玛尔维娜”的女人谈过话,她就总是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 有时好好的人会突然变成青灰的脸色,有的人手指甲缝里突然冒出血来,有的人脸上会长出猪鼻子。 那些可怖的幻象如影随形,都快要把她逼疯了。 梅兰妮死命地用冷水洗着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然而她一抬头,正对上了一面血红的镜子。 “啊!” 她尖叫一声,脊背咚的撞在了门把手上。 “都见过一次了还没习惯?”玛尔维娜轻笑着,“你胆子也太小了。” 梅兰妮捂着胸口,恐惧地双腿颤抖,“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总是看见那些可怕的东西……” “啧,真不知道珍惜。”玛尔维娜感叹说,“那可是命运的力量。你以为是谁想看就能看的?” “不,我不想知道什么命运……我后悔了,我只想过回我原来的生活里去……” “你以为自己还有退路吗?” 玛尔维娜的声音蓦然尖利起来,带着癫狂的嘲讽,“懦弱!” 梅兰妮吞咽了一口口水,没敢答话。 “行了,”玛尔维娜不耐烦地说,“我的身体太脆弱了,没能力承受那么久神力的使用,所以我才提前把一部分力量放在了你的身上。告诉我,你在切茜娅身上看见了什么?” “玫瑰花……她的脊背上开满了玫瑰花,脚底下踩着灰雾。” 玛尔维娜忽然咯咯地笑起来,她声音犹如深山里老鸦的怪叫,幽深而诡秘,梅兰妮脊背发寒。 “很好,时候快到了。” 一只苍白的手从镜子里伸出来,指尖割了一个小口子,挂着一滴血。 “去,把我的血下到她的饮料里,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梅兰妮颤颤巍巍地拿了盥洗室里的玻璃杯,接住了那一滴血,“这个……她喝了会死吗?” “死?不,不会。我多么喜欢切茜娅啊!怎么舍得杀掉她呢?” 镜子上的血红逐渐退去,梅兰妮推开盥洗室的门,吓的后退一步,“布雷迪?!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布雷迪平静地站在门口,“你在里面跟谁说话?” “我、我……我没有。” “你在撒谎。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他说完就要去抢梅兰妮手里的东西,梅兰妮连忙把杯子紧紧抱在了怀里。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愠怒地说,“我同谁说话与你有什么关系?” 然而梅兰妮一抬头,正看见布雷迪头颅破碎,粉红的骨茬露在外面,半只眼睛从眼眶里生生挤出,口角流血,带笑看着她。 恐惧如同闪电一般穿过了她的脑海,梅兰妮手一松,眼看着那只杯子就要掉到地上,布雷迪身手敏捷地接住了。 “你最近怎么总是浑浑噩噩的。”布雷迪皱眉道。 梅兰妮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那幻象又消失了。 “我——”她虚弱地张了张嘴,“你能答应我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吗?” 布雷迪狐疑地看着她,“你说。” *** “为什么一个子爵夫人的生日宴会也会来这么多人?”拉兹罗奇怪地说。 “安妮塔夫人丈夫的祖上做过很大的功勋,”切茜娅说,“他们家直到乔治八世的时候,都还很辉煌,但是德米特里子爵的父亲把家业败光了,又仗着功勋纠缠着国王不放,便慢慢走了下坡路。” 拉兹罗冷嗤了一声,“贪婪的人类。” “别这样,拉兹罗。”切茜娅把一枚巧克力榛子塞进他嘴里,“安妮塔夫人现在不也过的很开心吗?” 拉兹罗咬碎了榛子仁,“这有什么好的?她需要到别人家里去做家庭教师,丈夫还是个瘫子。” “可是她能和自己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而且过的很安定。”切茜娅皱眉说,“她不需要谁去怜悯。” 拉兹罗望了她一眼,切茜娅抿唇喝着橘子汁,她纤长卷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在拉兹罗察觉异常之前,切茜娅已经微笑着抬起头来,“当然我也很开心啊。” 她漂亮的手指点了点拉兹罗的心口,“我可是住在神明的心里呢。” 拉兹罗顺势攥住她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她身上有着令他着迷的气息,仿佛只有无时无刻不拥着她才无需担心她逃掉。 “我呢?”他低低地问,“我住在哪儿呢?” 他看见自己的面孔倒映在切茜娅清水一般的眸子里,一想到她的眼睛里也这样倒映过别人,就嫉妒的发狂。 “我的心里正在搬家,”切茜娅笑盈盈地说,“把不需要的人清出去。给要住进来的人腾位置。” 她指的是她离开亚迈伊蒙吗? 拉兹罗一晃神,他的确逼的太紧了,尽管他已经问过那么多次,可是每一次都让他感到说不出的空落。 切茜娅吻了吻他的下巴,“我再去拿杯橙汁来,你在这里等我。” 拉兹罗在沙发上坐下,他浑身仿佛有无形的气场,令周围的人不敢靠近搭话。神明就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的神色忽明忽暗。 “先生,你怎么把一碟子榛仁都吃光了?” 一个甜笑着的女孩子站在了拉兹罗面前,将他骤然从沉思中打断了。 这人不怕神明的威严吗?拉兹罗蹙起眉头,隐约觉得这女孩子有点眼熟。 “您是哪位?” “我是梅兰妮·法伊曼,切茜娅的好友,您不认识我了吗?” 拉兹罗终于来了点兴趣,“切茜娅以前都认识谁?你和他们都很熟吗?” “她认识的人很多。”梅兰妮随口说道,“恐怕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她自然地去拿碟子里的榛子吃,最后一颗却蓦然被拉兹罗拿走了。 他抬眸一笑,“抱歉,这碟子榛子是切茜娅给我拿来的,她不喜欢我同别的女人分着东西吃。” 梅兰妮的小脸霎时有点僵硬,她勉强维持着略有尴尬的笑容,“哦,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想到的。” “没关系。”拉兹罗勾起嘴角,“现在想到也不晚,请坐的离我远一点。” 切茜娅将杯子放在桌上,安妮塔夫人正在厨房里指挥着仆人制作甜点,切茜娅添了果汁,便同安妮塔夫人交谈起来。 她们正聊着天,忽然布雷迪走过来,向安妮塔夫人微笑着,“劳驾,我也添一杯。” “这果汁这么好喝吗?”安妮塔夫人笑着说,“您刚刚添的那一杯这么快就喝完了?” 切茜娅觉得站在布雷迪身边有些不自在,便转身回到客厅里去,骤然听见背后“哗啦”一声响,果汁洒了一地。 “真是太对不起了。”布雷迪歉意地说,“我没拿稳。” “没事。”安妮塔夫人已经迅速让仆人拿来了抹布,“反正也没剩下多少。” 切茜娅喝了一小口果汁,忽然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头顶,她意识到不对,布雷迪可是在国王身边侍奉的,怎么可能毛手毛脚连一杯果汁都能碰洒? 她捂住嘴咳了一声,再摊开手时,掌心已经带着血丝。 切茜娅生怕神明发现她咳血的事,连忙转身上了二楼。那里有一个僻静的小客房,她起码得先弄明白自己被下了什么药才行。 大口的鲜血从嘴角溢出来,切茜娅竭力放低了声音,生怕外面的人听见。 她视线开始模糊,用力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心。那条感情线已经和生命线偏离很远了,如果她死掉,应该也不会影响神明的命运吧?…… 布雷迪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药,为什么会激发吐血的症状? 切茜娅的腰肢被有力的手臂蓦然提起来,她涣散的视线对上了神明冷静的可怕的眼睛,“亚迈伊蒙……” “跟我走,”他说,“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不行。”切茜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蓦然推开了他的胸膛,自己向后跌坐在客房椅子上。 “没有用的。” 神明大步走来,带着怒意拎起来她,厉声道:“那就告诉我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她急促地喘息着,舌头发僵,仿佛有种说出一切的冲动。 吐真剂——切茜娅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她到处翻“vam”是什么的时候,在古书里面看见过这个,这是命运女神的血的功效。 玛尔维娜算是抓住关键了,切茜娅想,我撒过的谎远比说过的真话多,真的很累。 “玛尔维娜告诉了我命运,”切茜娅的笑容有些惨淡,“你还记得那条婚纱吗?连它都和玛尔维娜预言的一模一样——所以我相信了她。” 神明眼里怒不可遏,“这都是她的阴谋!连今天都是她有意要把我引到这里来的!你难道不明白吗?” “我明白,可是后果是我无法承担着。”她抬起来眼睛,“在预言里,你们会随着我一起死去。” “现在不会了,”她嘴角居然扯起了一丝笑容,“你看,我的两条掌纹已经偏离很远了。” 他步步逼近,怒声道:“那么你想怎么办?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不为了什么。”切茜娅拭去嘴角的血,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眼睛里的笑意如同花朵一般灿烂,“因为你是我的亚瑟啊。” 他眼里的滔天的怒意顿时止息,他那样恨她要隐瞒一切,可是仍旧会在她轻飘飘的一句话里缴械投降。 “我小时候念过《神书》,”她轻声说,“第十二章第三节——如果可以,我愿意同你们一起活着,如果不能,我愿意只身奔赴祭坛。” “真有够奇怪的。”切茜娅边咳嗽边笑着,“祭拜、圣礼和禁食都没能让我信奉神明,在跟神明并肩走过那么多路时,我倒是开始信奉你们了。” “别说了,切茜娅。”他撩开她额头上散乱的碎发,“我带你去找玛尔维娜好不好?她一定有办法扭转命运。” “我不去。”切茜娅不开心地说,“我不想天天见到些不喜欢的人,我只想和你一起坐一会儿。” “别任性。”他的声音里有微不可查的颤抖,“玛尔维娜告诉我你有危险,我才来了这里,她起码在这件事上说了真话。” 切茜娅掰开他的手,低声说:“亚瑟,十字星戒指……能再借我戴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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