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随走进他,杀气一同扑到面前,森然道:“你究竟是谁?你同父皇......到底有什么纠葛?” 为什么这些年父皇将镣铐带到他身上,放到冷宫命人暗中看守而不直接杀了他?为什么父皇的噩梦中最恐惧的人是他? 弗彻眼底掠过一道幽凉的光,在嗜人的逼迫下轻笑出声,“这个问题,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现在可没到时候。 即墨随闻言暴怒,将早已有腐朽迹象的木桌霍然踹成齑粉,激愤道:“任何有危于华朝之人孤都不会放过!那便用你的死来祭孤的登基大典......” 他恶劣地笑了笑,“还有,孤与风阮的大婚。” 即墨随离开之后,黑暗中又有一人踱步而出。 来人身上带着罂粟般魅惑花香,暗色的灯烛下紫衣迤逦于地,柔声问道:“主上,属下听说胥绿一事未成,她被玄清宗的道士们收走了妖魂。” 弗彻抬眸看了她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无妨,已经达到了预想的效果。” 紫衣女子抬起右手,小指上星芒戒一闪而过,将手中物什递给弗彻,启唇道:“按照主上吩咐,妖蛛已集齐七颗人头,只差最后一颗。” 弗彻把玩着手中华朝虎符,悠然道:“做得不错,收网吧。这最后一颗......” 他修长的手指在虎符中摩挲了一番,轻轻敲击了几下,金色虎符便裂成了两半。 弗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军防图,眸光一厉,吐出的话语如极北之地的寒川冰刃,“最后一颗人头,便从华武帝的尸体上取。” “是,”紫衣女子应下,疑惑道,“主上,万事皆备,您为何还不出囚牢?” 弗彻寒凉的眸光里生出淡淡的笑意。 “我在等......她。”
第32章 大婚前夜 天气渐渐变暖, 然而妖蛛未除,京中百姓仍然人心惶惶,不敢出门。 风阮和玄姬与妖蛛接触过, 风阮毕竟与清御出自同门, 因此风阮便承担了为清御讲这妖蛛一事具体来龙去脉的任务。 风阮将事情跟他细细说道了一遍, 清御站在皇城门前, 看着悬空的七颗人头静默不语。 这七颗人头血液已经流失大半, 口中喃喃着听不懂的话语,每一颗人头额前都闪现着神秘字符。 皇城门下人影寥寥,看守的士兵倒是多了不少。 谢娉走到清御身侧, “师父,您可有什么发现?” 清御回答道:“谢娉, 为师命你速去玄清宗,将《无相云经》拿来。” 谢娉应是, 指尖燃起缩地符,缩地千里, 疾驰而去。 谢娉离去之后,大理寺卿宁宽上前,“宁某对玄清宗大名早有耳闻,不知道长对降服妖蛛有几分把握?” “没有把握。” 宁宽闻言一噎,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风阮瞧着这位官场老滑头吃瘪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又正色道:“方才师叔所提到的《无相云经》一书, 乃玄清宗百年前就收录在藏书阁中的经书,上面篆刻着各种复杂神秘异域文字, 想必诸位死去大人额头之上的文字今日便可破解。” “原来如此, ”宁宽道,“道长可要再去看看这几位大人游离不定的身体?这些日子来, 无头人身都被存放在地释狱中,看守得铁桶一般。” 清御颔首,“劳烦宁大人带路。” 地释狱是大理寺看押犯人最紧要秘密的所在。牢狱门两侧摆放着砖石砌镶的两头雄狮雕塑,威严矗立,用御廊杈子隔绝在内侧。 大狱门前还有一人。 姜澄泽身着一身紫袍,锦缎在阳光之下熠熠生出些光泽来,头戴紫玉冠,同门前狱卒争吵着什么。 众人走进,才听清楚这小霸王与狱卒之间的对话。 “给小爷让开,知道小爷是谁嘛你!” “哎呦,小的知道您是宰相大人的儿子,金贵得很,您这样金尊玉贵的人,可别在这里为难小的了!” “快给我让开,今天不让小爷进去,信不信小爷把你......” 宁宽上前道:\"贤侄,你这是在作何?\" “宁叔父,您来得正好,快带我一同进去,以我的聪慧,查破此案还不如虎添翼?” “我的贤侄哟,你可别再给我添乱了,上次添的乱子还不够大吗,你快回府歇着吧。” 姜澄泽硬着头皮:“叔父,就因为上次我害得那两位郎君掉入了无回渊,今日才来将功补过的。” 他握紧拳头,“我会降服妖族为他们二人报仇雪恨!” 宁宽还要说些什么,风阮上前似笑非笑道:“宁大人,那便让姜公子跟着吧,看姜公子如何将功补过。” 她说这话的时候,姜澄泽看过来,他确定眼前容貌绝美的少女他未曾见过,但好像又在哪里见过...... 少女容色太过摄人心魄,他定了一定道:“不知这位娘子是......” 风阮微笑道:“南诏,风阮。” 姜澄泽被她这笑晃了晃神,回过神时,已经跟随几人步入了狱中。 宁宽在前方带路,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在一座石门前指节规律地敲击了几下石板,石门“轰”的一声缓缓打开。 步入石门之内,顺着台阶往下走了约有两层,停驻在铁杆牢房前。 透过铁杆,牢房内的场景不禁让人头皮发麻。 狱内昏暗,七具无头人身脖颈被妖蛛斩断之处露出深红淋漓血肉,脱离人头,七具人头在狭小的牢房中随意走动,时不时还碰撞一下。 清御道长问道:“宁大人,可否打开牢门?” 无头人身并不会主动攻击人,只是让人看得心中发怵,宁宽取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清御和宁宽率先走了进去。 风阮瞧了一眼默默向后退了几步的姜澄泽,缓步到他身侧,“姜公子,我害怕,你走在我前边好不好。” 姜澄泽吞咽了一口口水,语声颤抖道:“......好,我护着公主。” 风阮眸中闪现过一丝笑意,在姜澄泽迈入牢房的那一刻,看准时机,一脚对着他屁股踹了上去。 “啊——”姜澄泽尖叫。 “砰——”姜澄泽扑倒了一具无头人身。 “啊!!!” “啊!!!” 少年惊恐的声音不断刺痛众人耳膜。 姜澄泽撅着屁股起来,两手两脚牢牢扒在了清御身上。 风阮实在没控制住,哈哈笑起来。 害她坠崖的元凶,让你和几位大人的尸身来个亲密拥抱好了。 姜澄泽汗毛倒竖地吼完,后知后觉地想刚才屁股上的那一脚有点熟悉。 在落凤山庄中那个黄脸小子......也这么踹过老子屁股! 姜澄泽伸出一指,“你你你你......你是......” 风阮将他从已经在隐忍着快要到爆发边缘的清御师叔身上扒拉下来,“师叔,可有发现?” 清御指尖燃起符咒,符咒一一滑过七具无头人身。 “是妖法。可并不是妖蛛所为,妖蛛未开灵智,应该是有更高阶的妖物控制着妖蛛。” 风阮早已想到这个可能,从那天同妖蛛的打斗来看,妖蛛同样受人控制,只是不知是谁在背后搅弄这朝堂风云。 “师父!”谢娉的声音传来。 她这一来一去耗尽自身道法,将时间压缩在了两个时辰之内,额头上溢出晶莹汗珠,“师父,我将《无相云经》带过来了!” 谢娉自怀中将一本薄薄的经书取出交给清御。 牢中烛火昏暗,清御借着微弱的烛火一目十行地翻看书册,眉头微微皱起。 “宁大人,可有纸笔?” “有的。” 宁远命狱卒拿来笔墨,将纸张铺陈开来,“道长,请。” 皇城上悬挂着的人头额间闪现的神秘梵文字样被清御一一写出,在梵文下面标注好了译好的文字。 姜澄泽凑过去看,将字一个一个念了出来。 “罪、当、其、有、王、诛、罪。” “这是什么呀?” “不对,不对,应当是,王有罪,其罪当诛?” 宁宽眸光一厉,“慎言!” 姜澄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话,被吓得捂紧嘴巴,声音闷闷的,“还少了一字呢。” 他硬着头皮把话讲完,“帝王有罪。少了个‘帝’字。” 清御道:“不好,妖蛛最后一颗人头要取皇帝的。” 风阮眸光一凛,“皇后娘娘今日在为皇帝守灵!” *** 天色渐暗,一轮明月挂在树梢之上,好似有庞大的身影遮住了明亮的月色,四面的光影突然暗了暗,不过狰狞只有一瞬间,长天之上月色依然皎洁。 孟嬷嬷端着汤药来到皇后跟前,掀开瓷白的玉盖,苦涩的药味儿传来,“娘娘,江太医亲自熬好的药汁,您喝了罢。” 皇后将递到跟前的药汁推开,“嬷嬷,我这身子,已经油尽灯枯,喝不喝又有什么用呢?” “娘娘!不许胡说!” 见自己不喝,孟嬷嬷就一直端着这碗药,皇后妥协道:“罢了罢了,本宫喝下便是。” 嚓嚓...... 嚓嚓...... 夜间在殿外巡防的侍卫发现一抹红光闪过,随后黑色暗影拐入墙角之后消失不见。 他跟着上前,看到那庞然大物的时候惊慌道:“妖蛛!妖蛛来了,快保护娘娘!” 禁军们很快集合,将妖蛛团团围住,妖蛛眼睛深处迸射出更深的红光,在原地旋转着吐丝,一股脑将禁军团团包裹在一起。 月光愈发暗淡,夜空中黑云翻滚,闪电划过苍穹,不一会儿,黑云将月亮整个吞噬掉了。 一层层的禁卫涌上去,被妖蛛用同样的方法卷裹在一起,弃至身后。 黑暗中妖蛛缓缓爬入殿内,逡巡了一圈儿,将目光锁定在了殿中央那口巨大的棺材上。 人面妖蛛此时用的是苏志远的脸,它露出阴诡的一笑,向着棺材爬了过去。 皇后和孟嬷嬷在一旁打着哆嗦,手中的药碗由于颠簸不慎洒出来一滴,皇后目光一缩,紧紧捂住嘴巴。 然而妖蛛听到动静,已经狞笑着爬了过来。 就在妖蛛即将用蛛丝将皇后和孟嬷嬷卷裹起来时,身后倏忽而来一道符咒,将它定在了那里。 符咒只能定它不足几息,不过这就够了,清御同玄清宗弟子御剑而来,齐齐将手中长剑射向了妖蛛身体。 妖蛛受痛,本能想逃走了事,可它身上被人下了禁术,只能抗拒本能去完成任务。 玄清宗众多弟子用剑砍它,却没料到这蛛身竟变得刀枪不入,它挣扎着用蛛爪将皇帝棺材打开,一爪割下了华武帝的头颅。 华武帝已经死去数月,尽管即墨随将他的尸体放在了冰棺中,却依旧难免腐败。 棺材打开,恶臭扑鼻而来,妖蛛承受着身上刀剑抹身的痛处,愣是硬生生将华武帝的头颅割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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