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彻转首看向柯青筠,“仙子既是九重天上的雀族公主, 不知能否帮我解开身上的白绫?” 见君如斯模样, 柯青筠面色有些发红,娇怯道:“我试一试。” 柯青筠双手结印, 一道青色的光芒自她掌心柔和地席卷至弗彻周身,来自灵雀族的仙力将风阮白绫上那不足一成的神力强行卸下。 “多谢。” 弗彻周身白绫力道一松,他缓缓自床榻上坐起,修长手指慢慢将白绫一点点收好叠齐。 柯青筠行至弗彻身前,柔声道:“弗彻,不知是谁人竟如此待你,可需我出手相助?” “无需仙子相助,弗彻自会解决。” 弗彻长腿绕开她,剥开层层纱幔,高大的身影站在殿前,看着庭前满树梨花,“林锋,象鲁郡现下情况如何?” 黑影卫头领林锋跪在庭前,回话道:“回禀主上,如今我军已将象鲁郡三面围城,只余一面空防用来瓦解城中守将及百姓心智。” 弗彻眼神沉敛,目光望向头顶浩渺蓝海,蓝海如同缥缈流沙,缓缓凝聚成少女逃跑时的灵动身姿。 他呼吸倏然一沉,再看向林锋时唇间勾起一抹鬼神皆惧的笑意,宛若来自深层地狱魔鬼,“这几日先不要攻城......” 话锋一转,眸中仿佛带上了冰刃上的寒烈刀光,语气幽沉恶劣,“我要让她亲眼看着,她所护佑的百姓士兵,为了一己之私将她献给我的模样。” “我要让她知道,这世间,只有我,才是她的归属。” 话音一落,满庭院的梨花簌簌落下,像是即将掀起的乱世中为少女即将失去自由的祭奠。 林锋不知弗彻口中的“她”是谁,只听令叩首,“是!” “待十日后,” 弗彻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晦暗不明的眼神,字字斩铁削金,“攻城。” 他接下一朵纯白如雪的梨花,放在指尖转了转,轻轻一碾,花瓣化为齑粉,洒落在了庭前长阶上。 花朵若不愿在大树上栖息,碾碎了,化成粉末,尝到过痛苦的滋味,便再不舍得离开大树。 柯青筠自殿内缓步而出,待弗彻与林锋谈话结束后,方才出声,“弗彻,你刚才与林将军所言,我都听到了。 她语气殷切,“你是要杀今日闯入旻天城将你所困之人吗?我雀灵族可以相助。” 弗彻闻言霍然出手遏制住柯青筠的脖颈,“不要动她。” 说罢,他缓缓松开掐住柯青筠的力道,取出手帕擦了擦手指,“仙子,你我之间不过是利益关系。还望仙子勿要逾矩。” “咳咳......咳,弗彻,我只是想帮帮你。”柯青筠由于喘不过来气,脸颊爆红。 “还有,我并不希望这利益来往中掺杂任何感情,还望仙子好自为之。”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柯青筠的仙婢计河才上前来,擦了擦柯青筠泪湿的脸颊,“公主,帝君他如今忘却前尘,才会对你如此冷心冷情。” 柯青筠闻言凄惨一笑道:“可是,他在天宫对我也是如此啊。” 计河说道:“公主,你喜欢帝君已有数千年,帝君下凡历劫如此机密的事情,我们极其不易才探知,若是不能让凡间的帝君喜欢上你,他日帝君历劫归来返往三十三重天,公主再见一面都难,必再无良机了呀!” “届时,帝后之位,与你再无瓜葛。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柯青筠听完,立于殿前,久久未语。 *** 紫藤在旻天城中呆的时间很长,轻易便躲开处处巡防的军士与无所不在的暗卫,加上风阮的隐身符,两人很轻易便到了弥天之门。 弥天之门前伫立着两根数千尺长的汉白玉堆砌而成的石柱,白玉柱上雕刻着欲要腾飞的神龙,两只神龙怒目俯视着身下众生。 风阮被这里的壮观惊了一下,紫藤走在她身侧,解释道:“弥天大柱上的神龙遇到主上之血会凌空而起,一左一右将弥天大门打开。” 紫藤将瓷瓶中的血液滴到弥天大柱之上。 猩红血液滴在汉白玉柱上缓缓浸染开,随后整个柱身发出刺目金光,两只神龙自左右大柱上腾空飞出,缓缓拉开了弥天大门。 随着大门的打开,门外金光大盛,刺目到看不清楚。 风阮回首对着紫藤道:“走吧。” 紫藤将瓷瓶丢到风阮怀中,神情有种凄艳,“公主,你走吧,今日我以命相抵,换你帮我照顾好却流,保他一生无虞。” 她说罢,手中爆射出如海紫光,将风阮送到了弥天大门之外。 在弥天大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风阮看到,无数的妖兵和黑衣军士已经追来,紫藤只身立在那里,奋力抵挡住他们的强烈攻击。 紫藤身上鲜血四溅,她立在弥天大门之前,给风阮争取逃跑时间。 黑雀翎为了紫藤豁出了性命,紫藤也可以为了黑雀翎的孩儿拼劲最后一丝妖力。 爱不分种族。 风阮收回目光,奋力向前奔跑,天道给予了每一个种族爱与被爱的权利,即便却流是半妖,即便他出生时就遭受到生母的残酷虐杀,可世间依旧有人爱着他,因果就是这样奇妙。 她不知道,她无意间释放的神性让却流的蛋壳有了一丝裂痕。 紫藤用生命换来的她在弗彻掌中逃脱,她不能轻易被逮住,她身上有兵力部署图,有风飞飞和却流,她需要去弥补自己的罪孽。 风阮跑出这方秘境,快速自手中拿出罗盘,召唤出剑灵,御剑腾空奔向华朝边境。 象鲁郡。 那里,是弗彻布防图中要覆灭华朝所标记的第一处军事要塞。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此刻已经陷入了战乱的状态。 风阮在空中御剑飞行,透过云遮雾绕,不知飞了多久,终于看到一座被三面围困的小城。 黑压压的军队包围了小城的三面,唯有一面没有任何人拦阻。 风阮指尖燃起一枚符咒擦过双眼,这才将剩余那一面未被围困的城面看清楚。 象鲁郡未被围困的城门前,有一少年模样打扮的人正被几个黑衣军士扯在地上行走,那少年满脸都是剐蹭的黑土,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口中在不停地大喊。 距离太远,风阮也听不清他在喊什么,只能看清黑土少年周围有六个魁梧的士兵,还有一个穿着竹青色衣衫的少女。 目测打得过。 这黑土少年莫不是从城中逃出来的百姓,不幸被弗彻的兵抓住了? 他们似乎嫌弃黑土少年呼喊的太大声,于是一个将士脱下军靴又脱下袜子,将袜子狠狠塞进了那黑土少年口中。 之后又拿出麻绳,将黑土少年双手反剪在身后,用力捆住,带上牛车。 风阮御剑而下,二话不说提剑就砍,几名黑衣军士只是武功上的练家子,不懂剑法,只知竖起长刀以力量抗衡,被她逼地步步后退。 身着竹青色衣衫的少女指尖燃起妖异青光,眸中闪过厉色,“你是什么人?” 风阮抛出符咒抵挡住她的袭击,“你又是什么人?” “我乃狼族少主卢芃芃,看上这小子了,你是何人,为何阻我?” 风阮瞧她,年岁应该不大,声音稚嫩,青色的衣衫上挂满花红柳绿的各式小布偶,额角上有淡青色狼族图腾,在狼族应该还算是一个幼崽。 “卢芃芃,我跟你一样,也看上这少年啦,我用更俊俏的少年郎跟你交换他好不好?” 卢芃芃闻言停止了对她的攻击,“你现在就把他带来,我在这等你。” 风阮笑道:“好呀。” “他就在这里。” 说完,风阮自乾坤袋中迅速拿出痒痒粉,对着卢芃芃一撒。 白色粉末沸沸扬扬如同密集的雪花洒在卢芃芃周身,她下意识赶紧捂住口鼻。 没成想,这粉末沾染到她脸上、手上、耳朵上带来一阵难耐的瘙痒。 “坏人!你竟敢骗我!我要杀了你!” 她又想施法,又想挠痒痒,一时间在原地手舞足蹈,看得风阮哈哈大笑,“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下明白了吧!” 说罢,她拽起一旁呜呜作不出声来的黑土少年,御剑向城内飞去。 天色渐晚,日光一点一点沉入地平线,白云周边被染上了一层金光。 风阮在城门处找了个暗巷落地,剑尖在少年被捆的双手上一划,麻绳落地。 她转身就要走,黑土少年却突然唤了一声,“风阮!” 哎?这声音有点熟悉? 姜澄泽将口中的臭袜子扔到一边,嫌恶得狠狠吐了两口口水。 又用袖子狠狠在脸上抹了两把,蹭掉一些黑土,跑到风阮身前拽住她,“我是姜澄泽!” 风阮吃惊,“你怎么会在象鲁郡?” “还不是我父亲姜大宰相!他嫌弃我每日在家只知斗蛐玩乐,不知上进,同我吵了一架,我气得很了,向陛下请了一纸诏书,来边境做郡太守!” 他说完,又疑惑道:“不对啊,你怎么也在这?” “你不应该在皇宫吗?” 风阮挑眉,心中也满是疑问,“我为什么会在皇宫?” 她被弗彻囚.禁了好几天,他们竟然都不晓得?大婚那日她就已经不在了呀?这是怎么回事? 姜澄泽挠挠头,“你前几日不是刚同即墨随大婚吗,我还前去观礼了呢。你还有了尊号长定了呢。” 他又暗戳戳道:“莫不是即墨随为了战碧柔之死迁怒于你,把你发配来了边疆?” 风阮来不及佩服他天马行空的推理能力,皱着眉头思考,大婚前夜她便被弗彻打晕带走,即墨随应该是找了个替身来完成帝后大典? 她如今是长定皇后了? 风阮又问道:“那你刚才跑什么啊?你不知如今形势多危险,还敢自敌军手中逃走?” “小爷轻功不错!只是没想到敌军之中竟然还有妖孽,害的小爷在半空中被打落了下来,吃了一脸土不说,还差点摔断了腿儿!” 他边说边敲打自己小腿,“小爷腿现在还疼着呢!” 风阮问道:“你们可知那敌军是什么人?” 姜澄泽突然离她近了些,压低声音道:“百姓们如今都不知道,可我却知道。” 他做贼一般瞥瞥左右,大眼里充满警惕,“是十多年前死去的皇太孙!京中怪事频发的时候,我无意听到父亲曾跟母亲叹息华朝恐有大变,皇太孙即墨澈或许没死,此乃当年天家秘辛,当时奉旨斩杀太子一脉的将领根本没有找到皇太孙的尸体!” “果不其然,在我抵达象鲁郡的第二日,城池周围便被黑压压的军队包围了,他们这是要先围城再屠城啊!我不跑我等着在这当猪宰吗!” 风阮听罢,转身往暗巷出口行去,“走!” 姜澄泽屁颠屁颠跟上,“好!” 待走到巷口,姜澄泽迈腿便像右侧城门出口处走去,一只手恶狠狠拽上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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