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姑欣赏她,最后已将她当女儿一样看待。但是鬼姑到底是坏蛋,缇婴在鬼姑彻底不提防时,杀了鬼姑。 她兴高采烈地回到古城,回到村落,回到家中,发现那里已经没有她的位置。 但是无妨,她已经学了一身本事,她是历代唯一一个从鬼姑手里逃出来的小巫女,她拥有灵力和法术,她可以保护古城。 世人却太怕她了。 他们在她十岁时,再次献祭她——这一次,是十方俱灭黥人咒。 是不给她活路的黥人咒。 缇婴被林青阳救后,曾问师父,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师父说她命大,师父说也许是阵法中途打断,她病了一段时间,就慢慢好起来了。 除了灵根再无法恢复,黥人咒对她的所有影响,她都没有感受过。 但她懵懵中,依然害怕。 她懵懵中,不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怀,相信任何人,帮助任何人。 她谁也不在乎了,她只想修得大道,变厉害,可以保护师父、二师兄……后来再加上了师兄。 她不要再对任何人剖出真心了。 可是江雪禾、江雪禾…… -- 缇婴大哭。 她哭得浑身颤抖,哭得哽咽难住。 她又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用通红的眼睛看着已经动不了的江雪禾。 湿黑的眼睛,对上清润的眸子。 他依然用眼神在安慰她:别怕,也别伤心。 缇婴自语:“我不怕。” ……可是伤心不伤心,他就管不了了。 她慢慢靠过去,抱住师兄单薄受伤的身子,轻轻道:“哥哥,我不打断你的阵法,我不能让你的辛苦白费。 “哥哥,你别怕,你放心吧,黥人咒下那些鬼怪,我会杀他们,努力不让他们控制你。 “你放心。” 少年眸中轻轻浮起光,她这般懂事又勇敢,让他心中生慰。 他缓缓地低头,将额头抵在她肩上,轻轻发抖。 同时,缇婴手中捏诀,又将沈玉舒送给她练剑的剑拿出,迎向半空中那些嚣张的鬼怪。 缇婴轻声:“师兄在帮我,我不会让你们趁机害了他。” -- “咚、咚、咚——” 白鹿野敲着门。 他被洞天的禁制拦住,但他听到了里头师妹哽咽的哭声,以及不寻常的微弱喘息。 白鹿野沉着脸:“师兄——江雪禾,打开禁制!你把缇婴带去做什么了?你此为,绝不是师兄所为!师兄不是你这么做的,你打开禁止!” 洞天内,缇婴满头冷汗之际,听到了白鹿野的声音。 她一时惊喜:“是二师兄……” 她张口要呼唤 ,江雪禾忽然抬臂,一手搂住她腰身,一手捂住她唇。 他面上冷汗淋淋,白如枯鬼,已被重重鬼影折磨得不成人样。 但他俯着眼,睫毛轻轻刷过她的颊畔,轻语:“别理他。” 缇婴惊喜:“你还清醒着?你再坚持坚持,快结束啦。” 她怕他神识消散,不敢再分心。 门外白鹿野又道:“小婴,我听到你声音了。是他不让你开禁制吗?他在对你做什么?” 缇婴抿着唇。 她与江雪禾低垂的视野对上。 他的眼睛已经全是黑,一点白没有,显然已经被折磨至深,说不定神智都要被夺了。 这种时候,缇婴只顾着握紧江雪禾的手,不断在他耳边唤他:“师兄。” 她希望她的唤声能让他保持清醒,哪里有心思理会外面的白鹿野? 门外的白鹿野,心沉一片,不再指望洞天内的人。他凝神一息,直接运法,开始强行轰开这门,解这禁制。 -- 精忠阵运行到了最后一刻。 洞天禁制轰炸不觉,黥人咒的鬼影又不断偷袭。 缇婴紧张连连。 江雪禾忽然道:“别担心,我禁制不放开,他就进不来,不会发现我们做的事。” 缇婴点头:“是的,不能让二师兄发现……” 精忠阵是邪阵,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日后成为攻击师兄的借口为好。 江雪禾听着外头禁制的轰然声音,唇角轻轻翘一下。 精忠阵到了最后关头,他渐渐拼出一口气,要为这阵法加上最后一道锁。 他的手脚再次被勒出血痕,缇婴看他施法,心惊之下,不敢打断,可她隐隐看到师兄腕上已经没了血肉,只见森森白骨…… 黥人咒和精忠阵的双重作用,实在太厉害了。 江雪禾颤抖着,伸手来摸她腕骨。他手指搭在她细薄的腕间,然而他手上全是血,又没了血肉,一时间难以摸出她的灵脉在哪里…… 缇婴很是着急。 缇婴:“师兄,我帮你。” 她干脆一仰头,贴上他额头,主动打开识海,让他进来。 且她实在着急,初初完好的神魂之力强悍,江雪禾被抽干了的神魂又虚弱十分,她这样强行迫他进来,二人神魂在靠近时,忍不住勾在一起,绞了一下。 一瞬间,极为刺激、酸爽发涩的触感,袭向二人,二人如同一道被扔到碧涛万浪间,被卷入其中。 神魂绞住,还要继续…… 江雪禾猛地抽回。 他收得过急,咳嗽连连,趴在她肩上,只余喘息微微。 缇婴身子半软。 她咬牙,努力忽视那种感觉,想自己估计又搞错了什么,但那不重要。她引着江雪禾的神魂,小心翼翼进入自己的识海,将二人的力气区分开,结咒、画符、离去。 他一直伏在她肩头。 最后这一道程度做完,他收回了所有鬼怪,整个人如被泡在海水中,后背衣襟全湿,血迹斑斑点缀。 他的呼吸,凌乱而颤巍的,在缇婴肩头起伏。 缇婴也累得无力。 她依偎着师兄,闭目。 洞天内静下,一门之隔,白鹿野解禁的轰炸手段,声音便格外清晰,震耳欲聋。 缇婴含糊问:“师兄,你什么时候解开禁制,放他进来?” 江雪禾唇翘一分。 他慢慢说:“现在。” 缇婴大惊:“啊?什么,你等等……” “轰——” 洞天禁制解开,门倒地,白鹿野喘着气、双目森寒,他站在门口,看到门内那双抱作一团的小儿女。 他的眼睛,与缇婴自江雪禾肩上抬起的眼睛,对上。 四目相对,一惊怒,一慌张。
第67章 雪中春信21 江雪禾自去养伤。 缇婴一夜半梦半醒, 几个囫囵梦,都梦到江雪禾惨死在她面前,吓得她一次次惊醒。 次日她本想跑去看江雪禾, 起床后, 却被白鹿野堵在屋中,独自审她。 白鹿野看她粉腮苍白、心神不属的模样, 凉凉道:“你放心,我已经帮师兄解了身上的‘锁链’,还带了药宗弟子帮他看伤。只是他自己拒绝了,说要自行调养。” 他特意加重“锁链”两个字,观察缇婴的反应。 他不知缇婴是真天真, 还是真残忍,听到他的话, 她只吁了口气,一双美目仍左顾右盼, 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白鹿野蹙眉。 他是有些拿缇婴没法子的。 骂她, 她回骂;打她,她回手;他制服她,她又要哭着闹着喊他欺负她。 从小就是个麻烦精, 小坏蛋。 原本她新认识了一个江雪禾, 天天去吵江雪禾,白鹿野应该轻松一些……可是,她能不能用她那不肯动一动的绿豆般大的小脑瓜想一想, 江雪禾看起来像是普通人吗? 那种来历神秘、修为亦神秘、为人还低调、对她予取予求的师兄,她觉得正常吗? 缇婴仰着脸:“怎么不正常啦?你对我不好, 就不许大师兄对我好吗?” 白鹿野立刻敲她脑袋,敲得她高声一嚷。 白鹿野没好气:“我给门上下了禁制, 你再叫,外面也没人能来救你。” 他瞪她一眼,忽而似笑非笑:“正如你与师兄,昨晚背着我做的事一样。” 缇婴眼神飘忽,然后冲他露出一个讨好的乖巧式笑容。 她甜甜道:“二师兄,我没有求饶,我知道你在教育我,你是为了我好。” 白鹿野硬下心肠,绝不被她的甜言蜜语骗到。 他问:“你与师兄,昨夜到底做了什么?他欺负了你,还是你欺负了他?” 缇婴黑眸清而亮,懵懵的。 白鹿野干脆直接一些:“你心悦他?” 缇婴吓一跳,连忙否认:“哪有!” 但不等白鹿野放心,小姑娘就捧着脸,趴在桌上,惆怅又难过道:“他是哥哥。 “我最喜欢的哥哥了。” 白鹿野:“……” 他自是一直将缇婴当妹妹看,缇婴心中恐怕也将他当哥哥看,但是缇婴心中对过于深厚的情谊永远保持警惕与怀疑。 小缇婴从小到大都不叫他一声“哥哥”,“师兄”已经是她给予的最亲密的身份了。 她此时却说江雪禾是哥哥。 白鹿野沉着脸:“既然当他是哥哥,你为何捆绑他,又将他弄得一身伤?或者你有什么其他原因,想要告诉我?你若有什么烦恼,若要对师兄道歉,我都可以帮你。” 他尽量压抑自己的怒意,对她露出一丝笑,哄骗她:“小婴,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可好?” 缇婴眨眼。 她并不是不信任二师兄,但是精忠阵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二师兄自然不会伤她,可若是别人无意中从二师兄这里探出什么踪迹,之后利用精忠阵的事,伤害师兄,纵是不怪二师兄,缇婴也定会恨死二师兄的。 缇婴便梗着脖子,大义凛然道:“你觉得是什么事,那就什么事咯。” 白鹿野震惊。 他额角直抽,忍耐不住又想敲她的念头。 缇婴却机灵,他手一抬,她就跑到了门边。 白鹿野:“你既不心悦他,却对他做出这样的事,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迷成这样?” 他自然是想歪了。 但他心里疼爱缇婴,什么事都不愿责怪她,只一径埋怨江雪禾。 而缇婴恰恰是半懂不懂的情愫初起之时,她不完全明白白鹿野的意思,却也知道二师兄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似乎有些缘故。 她也不知道二师兄误会她和大师兄如何了,但是,这种误会,好似让二师兄很无奈,却没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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