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缇婴看到异变。 她看到下方修士们在一瞬间的僵硬。 无数浑浊光影从修士们体中飘出,修士们有一刻失去了神智,全都木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光华飘走…… 光华飘向石像。 光华凝聚成深紫色的、近乎幽黑的力量,在凝聚中变得庞大、巍峨、诡谲。它们合众为一,在极近的距离下,击向沈二。 缇婴:“师兄!” 浑身血液僵流,呼吸停滞。在这一瞬间,缇婴好像看到江雪禾死在封仙阵中的那一幕,好像看到不枯海漫上,淹没师兄的残留手骨…… 她看到漫天寂静,白袍委地。 她看到江雪禾静静地站在封仙阵中,她扑过去唤他,他掐道指、结道印、步天罡,眉心凛凛散着幽暗清光。无数血线纠缠,无数生死寂灭。 他在寒风中遥望着山道上的她。 他说:“我现在不能和你在一起。” -- 缇婴静看着无所不在的秽息。 恐惧让她脸色煞白。 她想也不想。 当她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然不受控制,消失于原地,拦在了堙灭的鬼姑与缥缈难寻的沈二之间。 凝聚出的幽黑可怖的气息,迎着缇婴睁大的眼睛,直直地击入她身体,进入她眉心。 她最后的记忆,只听到沈二失措惨声:“小婴——” -- 沈二霍地化出实体,接住缇婴。 他的游刃有余在一瞬间被打破,他眼神不再冷静,他看到缇婴眼神放空,怔怔地自空中摔落,跌入他怀中。 秽息生乱。 天地间一切气息变得凌乱不堪。 醒过神的修士们面面相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无支秽!” 他们看到无支秽抱着倒下去的少女,他们冲过去,秽鬼们阻拦了他们。无支秽的阴寒之息侵蚀他们,那秽息变得更加可怖,空气都变得不再清澈。 无数人惨叫:“啊、啊……” 他们在秽息中化为脓水。 更多修士惨白着脸:“杀掉无支秽!” -- 秽息遮天蔽日。 缇婴半跪在一地血泊中。 进入身体的幽黑气息疯狂吞噬、碾灭,沈二的秽息同样进入她识海中,想要救她…… 整个天地都变得晦暗。 缇婴隐隐约约有了感觉,她颤抖地握住师兄冰凉的手指。她坚持不住了,她侧过脸,艰难地看向月奴。 月奴脸色煞白,怔看着这一切。 -- 石像断裂。 鬼姑死去。 缇婴被击,陌生力量涌入她体内。 沈二情绪失控,毁天灭地之气,摧毁这方天地…… 日头落下,天地昏昏。 月奴站在昏昏天地间,看着无支秽的秽息包裹住缇婴,看到缇婴胸口大片鲜血溢出,落在秽息中…… “轰——” 记忆如山洪奔泻。 忘掉的过去在鬼姑死亡的那一刻,在看到缇婴受伤的那一刻,解开禁制,浮光掠影在她脑海中飘荡,全部扑向她,淹没她…… 无支秽无所不在的秽息抱着一个受伤的少女。 月奴却仿佛看到似曾相识的另一幕—— 无支秽的灰黑之气,顺着少女失血的心口,一点点渗入,在幽夜中,裹住少女。 眼前这一幕属于缇婴和江雪禾; 记忆中那一幕,属于沈行川与沈玉舒。 沈行川抬起脸,隔着幽晦时光岁月,冷淡地朝月奴看了过来。 ……沈行川不是人。 -- 月奴被供奉于沈家宗祠十年。 月奴游离于沈家宗祠,救了五岁的幼童,自此带幼童踏入修仙之门,让沈行川有了进入玉京门的可能。 沈行川少年时进入秽鬼林猎杀秽鬼,受了重伤,被送回沈家休养。 沈行川体内有恶魔之力在蛰伏。 月奴作为他的佩剑,眼看着他生息一点点殆尽,她并没有办法。她那时只觉得可惜,觉得修行路果然艰难,这样的天才,也要陨灭于此。 月奴想,等沈行川彻底死了,她大约就要重回玉京门,不知又要被供奉到哪家去了。 月奴偶尔多想一点的是,秽鬼林对于这样的少年来说,还是过于勉强了。可是,沈行川怎么会在她眼皮下,受到秽鬼重伤,她竟没发觉呢? 一切变故,在一个无月之夜。 沈行川的三妹,沈玉舒,跪在沈行川榻前落泪,求沈行川醒来,不要让她嫁人。 沈玉舒没有踏入过修行之门,也不知道如何让沈行川清醒。万般无奈之下,她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诡异手段,用自己的血,和沈行川结契,唤醒沈行川。 生死同命,骨血相融。 月奴阻拦而不及。 那一夜。 无形无状的无支秽从沈行川体内漂浮而起,在一滴滴鲜血下,俯眼冷望沈玉舒。 “活”过来的沈行川,握住了沈玉舒的手。 一厅静黑中,少女跪地,虔诚地仰望着兄长,目生璨光。 -- 月奴知道醒来的不是沈行川。 月奴绝不允许无支秽作恶,要除掉这无支秽。 这无支秽却比她想得厉害。 她一时斗不过这无支秽,这无支秽竟然漫不经心告诉她一个道理:“秽鬼林有巫神宫的封印,寻常秽鬼离不了那里。你以为我凭什么能离开?” 他淡然看着月奴,幽笑:“因为,有另一个更恐怖的东西,诞生了。它还没有诞生神智,但已经学会了世间诸恶……你一生斩杀秽鬼,难道不想消灭那个更恐怖的东西?” 月奴道:“我不相信秽鬼的话。” 无支秽淡漠:“你随我一同再进入秽鬼林一次,我让你亲眼看看。” -- 沈家三小姐的婚宴被无支秽搅局。 沈行川带着沈玉舒、月奴,踏入了秽鬼林。 沈行川带着她们找到秽鬼林深处的枯井,当那一瞬间,沈行川体内迸发出可怖之力,狰狞的气息从中涌出,吞噬向在场所有人…… 那场战争十分艰难。 月奴这才相信沈行川的话。 她问沈行川这是什么,世间为何会诞生比无支秽还可怖的存在,这种生灵要做些什么…… 沈行川幽笑:“我想,千年前,它应该被唤作——魔。” -- 世间生魔。 持月剑斩杀秽息,亦与魔生死不论,誓要除魔。 秽鬼林的那场战斗天摇地动。 出了秽鬼林后,月奴因镇压魔气,失去所有力量,成为一介痴傻幼剑,什么也不记得。 沈玉舒和沈行川结契,要沈行川发誓,绝不让魔气离开秽鬼林。 沈行川淡淡看他这具身体的妹妹一眼,看眼那悬于腰间的灵剑一眼。 沈行川冷淡:“好啊。” -- 他坐于高位。 他修仙习道。 他改头换面。 世间有人用无支秽来饲养魔,可无支秽凭什么要听令他人算计。万般生灵皆为求生为仙,谁又不会算呢? 百年时光弹指间,他算计一切,睥睨一切,漠视一切,他变成高高在上的玉京门掌教—— 现实中,光风霁月、清冷高洁的沈行川沈掌教坐在法阵中,推演一切,筹谋一切,与背后的阴谋诡计为敌。 灵气围绕着他。 剑光为他护阵。 沈行川在清光中掀起眼皮,淡道:“召诸位弟子听令,做好迎战准备。” 猎魔试为今数月而无消息,他已然明白出事了。 他想到从自己体内逃出的那神魂,想到那神魂也许认识他。 沈行川漫然自语:“老友……到今日,你总该露出真面目了吧?” 如此沈掌教! 谁能想到他曾诞生于秽鬼林。 谁知道世间最肮脏可怖的怪物,当着世间最傲然冷肃的剑修,谁知道他以前曾是—— 秽鬼林中唯一的秽鬼王!
第148章 往事回响18 现实中, 巫神宫已经一派混乱了。 大天官南鸿耗力将忘生镜移行换位,用了障眼法将其封入秽鬼林。接着,巫神宫便有叛乱, 乃是南鸢纠集观天山的弟子, 提出大天官想害死所有进入忘生镜秘境的他派弟子的观点,借此为由, 篡夺巫神宫宫主之位。 若寻常时期,南鸿不将这些放在眼中。 但是他之前炼化梦貘珠、如今又封印忘生镜耗力过大,他竟顶不住南鸢的叛变,让巫神宫成了笑话。 多少人来质问巫神宫,询问进入秘境的弟子如何出来! 大天官一心应对宫中叛变。 南鸢对自己爹出手, 乃是情势所逼,不得不为之。南鸿耗力巨大, 她因为赐福、受罚等缘故,身上伤势更重。 不过是有白鹿野帮她, 有毕方鸟大妖相助, 有杭古秋这样的人居中调停,她才有一战之力。 但是时间向后推移,南鸢知道自己胜算太少。 大天官统御巫神宫这么久, 只是如今虚弱罢了。待大天官恢复过来, 她必然不是大天官的对手。 可是大天官可以拖延战斗节奏,她不行。 忘生镜被置于秽鬼林中,若她无法成为大神女, 她就无法打开秽鬼林的封印,让那些进入秘境的弟子重归现世。 猎魔试的期限未至, 他派弟子只是怀疑大天官在其中使诈,但他们都没有证据……他派弟子必然不会在猎魔试最终期限结束前, 助南鸢对付南鸿。 思来想去,南鸢只有一个法子可以赢——得到巫神宫的嫡系传承。 而今,她恰恰有最好的一个机会:梦貘珠在被炼化。 她天眼天生,可观未来;若再得到梦貘珠的能力,可观过去……她得到的权限超过南鸿,便可得到传承的承认,成为新的宫主,打开秽鬼林的封印。 若说缺点,便是梦貘珠本是用来“造神”的。它的炼化没有完成,南鸢强行取用,无法将其与自身完全相融,梦貘珠会每日剥离她的肉身,带来万般痛苦。 日日受此苦,万没有人会选择在此时接受梦貘珠。 南鸢却去了。 她支走了其他人,用天命术骗白鹿野离开,她进入“庆霖古殿”,向半空中那枚被炼制一半的梦貘珠伸出了手。 梦貘珠缓缓飘入她识海,自眉心进入她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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