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婴很多事不想告诉他,说得含糊,但是叶穿林可以猜。江雪禾的复活必然不是寻常法子,江雪禾成了无支秽,还出现在秘境中……一定有法子,可以短暂打破那重禁制,让他们出去。 叶穿林撩袍而起,他咳嗽着问:“前院他们的打斗,打到什么程度了?” 有弟子一直盯着前面的打斗,闻言赶紧回答:“缇婴不知道被那个鬼姑用什么手段弄伤了,那个无支秽生气了,杀了很多人,带着缇婴逃走了……看他们的方向,应该逃去秽鬼林了。前面那些修士全都气势汹汹追去了。” 叶穿林眉心一跳。 叶穿林:“我们也去秽鬼林。” 三冬震惊:“啊?师兄,那是秽鬼林……他们打得打疯了,咱们没必要凑热闹吧?他们一个个心怀鬼胎,弄伤了缇婴姐姐,可不是好人,咱们总不能去帮他们吧…… “但是缇婴姐姐又跟无支秽在一起哎!咱们不帮修士,也不能帮无支秽吧……” 叶穿林横他一眼。 叶穿林:“我自有主张。走!” 叶首席在长云观的话语,比掌教亲来还要管用些。弟子们虽然觉得不妥,但首席发话,他们忙不迭收好符纸与各种法器,或腾云驾雾或遁水遁地,跟着一同追去秽鬼林。 -- 花时与陈子春也进入了秽鬼林。 他们追随的无支秽一进入这里,便消失了踪迹。秽鬼林中迷雾重重,瘴气重重,只消走一段路,便意识消沉,无声无息的秽息无孔不入,要猎杀他们。 花时只好勉强教陈子春几招应对秽息的简单法子。 这是多年前,她收服一只无支秽时对付秽息的法子…… 陈子春进入此地,便有恍惚感,秽息召唤着他,诱引着他。他走入此地,仿佛回到当年的五毒林,秽鬼重重听召,杀人嗜血,无恶不做…… 秽鬼林的每一口空气,都在桀桀阴笑。 陈子春:“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花时茫然:“什么?” 陈子春便不语了:原来只有他听得到。 花时以为他害怕这里,却为了道义而逼迫自己进入。花时没办法,只好将符菉贴到自己和陈子春身上。 她望着这面容苍白的小师弟,心中生起些相依为命之感,安慰他:“这符菉可以让那些秽息躲着我们,秽鬼偷袭的话,碰到这符菉就会受伤。 “这符菉是我以前朝沈掌教求来的。沈掌教那时候还不是掌教,只是咱们玉京门的大长老之一,我那时候初出茅庐,就接到杀一个大妖的任务,心里没底。 “我又一心想拜沈掌教当师父,就总厚着脸皮跑去求他,问他把那妖变成无支秽封印后怎么办……沈掌教一心除秽,他做的符菉,效果自然好,竟然能将那只无支秽钉死…… “我偷学他的本事画符,虽然效果必然不如他,但也应当能挡一挡吧……” 花时心虚:“这秽鬼林中,不知道藏了多少无支秽……” 阴风阵阵。 她本能向陈子春方向躲去。 她扑了个空。 陈子春侧过身,脸色苍白,低头看她。 他眼神非常古怪:“你用这符菉,禁锢了那只无支秽……” 花时眨眼。 陈子春:“你可记得他长什么模样,记得他和你说过什么,记得当时……” 花时迷惘:“你在说什么?” 身后烈风袭来。 不知是追杀的修士,还是藏于此地的秽鬼。 花时扣住陈子春的手,急急道:“先不要管这些有的没的了,咱们快找到江师兄吧。咱们是来帮江师兄的,那些秽鬼不应该和我们为敌啊……” 她拽着陈子春的手掠入阴寒丛林中。 陈子春低头,看着她的手。 他想到了那一日的血,那一日自己被真正的酸与换命,自己被禁锢在法阵中,百般哀求花大小姐……花大小姐高高在上,面色冰冷。 她穿着一身嫁衣,俯身踩住他手腕,低头冷笑:“酸与作恶多端,也配求我放你一命?” 酸与作恶多端。 可是这和陈子春有什么关系…… 代替酸与变成无支秽、被困五毒林的人,凭什么是陈子春…… 阴黑邪气爬上陈子春的脸颊,秽息顺着他手指间的血,伴着他的旧日记忆,开始侵蚀他。 -- 前后无路。 后方追兵不断,前方寻不到江师兄。 符菉的作用越来越弱,一旁的陈子春意识越来越恍惚……花时心中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陈子春侧过脸,静静看她。 路到尽头了。 他和花时,要么都被秽鬼吞噬,要么被身后的追兵当叛徒杀掉。就是见到了江师兄,他也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江师兄;而即使是真的江雪禾,也未必原谅他和花时做下的事。 人生路到尽头。 回首间,他凝望着花时,不知是该放弃她,还是放弃自己。 花时将他害得那么惨。 但是众叛亲离时,花时又一直不放弃他…… 花时暴躁:“你发什么呆,你……” “噗——” 她低头,看到少年伸出的手,刺入她胸膛,大片血流下。 身后追杀的修士们赶来,本将二人当做一体,当做同样的叛徒杀掉,却是看陈子春脸上浮起重重秽息,眼睛变得浑浊,陈子春的手,被花时的血染得一片血红…… 花时周身冰凉。 她仰头看着陈子春。 她看到他的眼睛…… 她喃喃:“被秽息侵蚀了……” 她生出惶然,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小师弟,连小师弟受了伤都没发觉,还带他来秽鬼林,让他被秽息侵蚀。 她有办法的……她一定有办法救他……他们是修士,又不是凡人,他们…… 花时脸上笑苍白,她轻声:“没关系,师弟……” 她手中捏着符菉。 陈子春浮空而起。 他低头俯视她:“花时,你忘了你与我的不共戴天之仇了吗?” 花时大脑空白。 身后追杀的修士们紧张万分,盯着这开始变成秽鬼的少年。 陈子春淡漠:“当年,你扮作新嫁娘,骗人娶你……你忘了你骗的人,长什么模样,忘了你把一个妖,变成无支秽……” 他垂下眼,看着她苍白面孔。 陈子春道:“我本是无支秽,我是秽鬼,我是来报复你的,是来杀你们修士的……你们将我困在五毒林中不见天日,此仇不共戴天……” 花时惨叫:“不,不是……” 她大脑凌乱,她看着自己跌倒在地,她看着陈子春口吐陌生又熟悉的话…… 修士们见他成秽,见他作恶,纷纷有了猎杀理由。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在面前成秽,震惊警惕之下,又带着正义的兴奋—— “他果然和那无支秽是一路的,我就说,他怎么奇奇怪怪的。 “可怜的花大小姐,又被骗了……” 花时扑过去:“不、不是这样、不……” 意识开始浑浊、被秽息召唤的陈子春身上浮现大片秽息,他眼睛变得模糊,他低着头,最后看眼花时。 花时跌跌撞撞,心口受伤,倒地难支,却大哭起来,朝他伸出手。 陈子春静静地看她痛哭模样许久。 曾几何时,他畏惧她,躲避她;曾几何时,他希望她求饶,希望她后悔,希望报复于她。 曾几何时…… 他想藏住所有秘密,像江师兄藏住他断生道的过往一般,去求仙问道,去走一条更好的路,去不将人生耽于仇恨…… 那也许仅仅是他的一场美梦吧。 自他被酸与换了身份,一日为无支秽,也许再无回头余地了。 -- 秽鬼林深处,沈二拥着昏迷的缇婴。 那重可怕的气息深入她骨髓,他想要拔出来,却无能为力…… 他神色难看时,一重气息倏地自后刷来,月奴现身。 月奴直直走来。 月奴蹲到一旁,伸手探缇婴灵脉,直入缇婴识海。 月奴道:“她被种下魔气了。” 沈二眼皮微跳,撩目。 魔? 月奴漠然:“我来。” 她似有对付魔气的法子,化为寒剑,便要深入缇婴神魂中。沈二观那寒剑之光,忽然福至心灵,在剑要斩下时,他出手护住缇婴心脉,将月奴的气息震了出来。 月奴抬眼。 沈二盯着她:“你想杀了小婴。” 月奴不否认。 月奴道:“魔气与秽息不同。魔气深重,修仙路断,步入混沌。鬼姑用最后力量给她种上魔气,小婴没救了。为了不让魔气四溢,藉着她的身体踏入人间,小婴必须死在这里。” 月奴一字一句:“魔气绝不能留。” 沈二再次挡住她的攻击。 月奴淡淡看着他。 沈二抱住少女:“她没有被魔气吞噬,你看……” 月奴垂眼。 缇婴的识海中,魔气缠上神魂,神魂间记忆混沌,所有记忆的光影飘离,被逼到一处。那光华时暗时明,却始终不灭。 沈二淡道:“鬼姑将魔气种入小婴神魂。小婴却用一种手段,将魔气逼入一段记忆中……你只要守住她心脉,让魔气不四溢,我进入其中,唤醒她意识。 “你怎知,魔就一定会赢呢? “你主人,是这么教你的吗?” 她主人…… 月奴微微一颤。她抬起脸,想到沈行川幽静冷寒的高邈背影。
第149章 雪上啼婴1 沈二淡漠:“你始终是一把剑, 不懂人心。” 月奴心神震动。 她想到很多很多年前,当她在那个月凉如水之夜,救下五岁的沈行川时, 她在想些什么? 当幼童跟随她, 进入修行之门,叫她“神仙姐姐”, 她又可曾在乎? 浑浑噩噩的一把剑,在真正的沈行川死去、在沈行川被鸠占鹊巢,在当年秽鬼林的战斗中,她是否生出一些感情? 当她回想起过去,当她眺望如今云端之上的沈行川, 她是将他当主人,还是当秽鬼, 或是当敌人呢? 沈行川哄骗她为封魔而失忆。 沈行川不与她亲近,数十年如一日地排斥她…… 沈二道:“难道小婴和你之间, 毫无感情吗?” 月奴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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