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摇被这话给噎住,是她考虑不周了,本以为只要提醒银索,朱厌很危险,就能让他不受牵连,可她显然忘了自己没资格说这些。 她并不想暴露身份,也没法解释她和朱厌之间的恩怨,再加上她与银索只是点头之交,大半夜来说这些,交浅言深。 银索别开视线,僵硬道:“还是说,你也像灵籁那般,想要向我讨教。”显然,他虽在小院中,却听到了朱厌和灵籁的对话。 落摇:“……” 银索:“无可奉告。” “我并非此意……” “时候不早了,请回吧。” “……” 小遮气炸了:“这人不知好歹!” 落摇轻吁口气:“是我想当然了,不过……”他真的很像守照珩。 当然,银索不是守照珩。 守照珩对朱厌深恶痛绝,两人哪里会这般同进同出? 一想到守照珩,落摇难免心软,哪怕是个相似之人,也不想他被欺负。 落摇心里有了主意,她道:“先回长生峰。” 距离子时仅有不到一刻钟,她得赶紧去赴约。 银索一直站在窗边,看着她离开。 她不是回了隔壁的小院,而是下了宜居峰。 她去哪儿了? 妖月峰吗。 一张通讯符落在了窗边,银索眉峰微蹙,他指尖白芒轻闪,用灵力触碰了那冷白色的符纸,脑海中想起男人那亘古不变的严肃声音:“珩儿,见着帝姬了吗?”
第16章 亦不知 说话的是守照族的现任族长,守照珩的父亲守照元。 银索正是守照珩,那位本该在仙门中受尽万千拥趸的守照少族长。 守照珩冷淡回道:“见着了。” 守照元的符纸一张张地来,话语一声声地响在他识海之中。 “你与帝姬到底情分不同,哪怕这二百年来,你们少有见面,想必帝姬也不会忘了与你往日的情谊。” “帝姬还年轻,一百岁时的心悦之人,算不得数。” “那朱厌是妖族,妖族最是无情,你若真惦念着帝姬,也该拦着她误入歧途。” 守照珩回道:“我只想她恢复神骨。” 守照元:“你同她走入鸿蒙树,帝姬自会恢复如初。” 守照元又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比起朱厌,显然你更适合,况且你一直以来对帝姬……” 守照珩听得恶心,闭目封了自己的识海,任由符纸打开后消融,声音被隔绝在外。 他厌恶守照元。 厌恶守照一族。 更厌恶自己。 成为她的“三相”之人? 守照族痴心妄想。 落摇但凡想到有今日,一定好好攒灵石,囤个百八十张传送符,也不至于在这深更半夜里翻山越岭,生怕跑慢一步,小命不保。 难怪三界六族都说魔族那位帝尊丧心病狂。 此时此刻的落摇,深切感受到了。 ——今日不来,日后别来。 这今日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让他如此执着? 落摇觉得夜清是故意的,故意折腾她。 她娘亲抽了他魔髓。 他见着她之后,不仅不能报仇,还得给她续命。他面上不显,估计心里早气炸了。 以后这样的事怕是只多不少。 落摇深深感受到,被命运扼住喉咙的火大。 也是讽刺。 他被他娘抽了魔髓。 她要他的幽荧之力续命。 他为了拿回魔髓,不得不给他续命。 她为了让他续命,不得不被他折腾。 小遮总结:“孽缘啊!” 落摇:“……不懂别乱用词。” 宜居峰和长生峰之间还隔了三个山头。寻常走路的话,二个时辰起步,能从大半夜走到天蒙蒙亮,哪怕有飞行法器或者是坐骑,也得一刻钟起步。 落摇一没法器二没坐骑,纯靠灵力加持,发足狂奔。 她起初还不适应,毕竟二百余年没有灵脉,再好的天资也被蹉跎殆尽,冷不丁将灵力灌注于双腿,只觉陌生。 等跑起来之后,灵力源源不断地自灵脉涌动,起初是小小的溪流,而后像冲出了闸口的洪水,倾泻而出。 落摇心思一动,想起了那久违的“腾云诀”。 这是天界法门,本不该在这里动用,可是……脑中闪过口诀的一瞬,她脚下有潮湿聚拢,云雾渐成,托着她疾驰而去。 小遮兴奋地大叫:“哇!” 落摇也豁然开朗,她没飞太高——三界山有很多禁飞区——只是把腾云压得低低的,小小围绕着脚踝,又有夜色掩盖,倒不必怕被人发现。 有了腾云诀,落摇的速度极快,若有人看过来,只会感觉一抹暖白划过夜色,根本看不清。 三界山已入冬。 深深夜空陡然有星点坠落,竟是停了一日的雪,再度从天而降。 地上是皑皑白雪,夜色中有寒酥闪烁。落摇只穿了一件适合秋日的轻薄长裙,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她只觉空气沁凉,夜色极美,虽飞得不高,却真切体会到了迎风遨游的畅快。 好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原来,她还可以腾云。 抵达长生峰时,刚到子时。 落摇匆匆奔向主阁,踏过地栿后,忙道:“陛下,我准时过来了!” 说完这话,她长吁口气,才感觉到灵脉空荡,竟是一个没收住,把灵力全用空了。 她腿上灵力一散,立马感觉到了酸软麻痒,整个人一趔趄。 好家伙,可别摔在这里,太丢人了! 落摇正心惊肉跳,就感觉一道熟悉的薄风扶来,稳住她身形的同时,将她摁在了旁侧的扶手椅上。 “多谢!”落摇稳稳坐在椅子上,向阁中人道谢。 虽说是催命黑纸鹤让她一路狂奔,可也是她许久没用腾云诀,有些忘形,否则也不至于把自己掏空成这样子。 这一声谢,不只是谢这一阵风—— 落摇许久未曾这般畅快,这得益于夜清为她拟化的灵脉。 落摇心情愉悦,抬眸望向夜清。 逍遥阁中意外得明亮,也不知光源在何处,竟照得犹如白昼,夜清站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依旧是那身如黑雾般浓重的玄衣,他正垂着眸,眼睫很长,却不是那种卷翘的,而是斜斜压下来,衬得黑眸越发深不可测。 落摇略微移动了一下视线,落在他的侧颈上,玄衣领口向下,墨发比外面的夜色还深,衬得肤色极白,像黑丝绒上的深海珍珠,也像沁凉可口的白玉凉糕。 落摇轻咳一声,别开了视线。 夜清出声了:“去沐浴。” 落摇眨眨眼:“沐浴?” “难道你想这幅样子靠近我?” “……” “一刻钟。” “好……好的!” 落摇很是无语,这人果然洁癖严重。 她虽说一路奔波而来,但用的是灵力,又不像凡人一般消耗体力,哪怕有点风尘仆仆,也不至于满身大汗,何至于让他这般嫌弃……罢了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现在有求于他。 “那我回自己院子……” “主阁中有浴房。” “……行吧。” 落摇倒是不计较什么男女有别,也不介意用主阁的浴房,高阶修者的浴房可比她的好多了,每日都有专门的童子来施展净化术,比崭新的还干净三分。 落摇一起身,周身那淡淡的珍华香再度满溢开来,这是妖皇宫最贵重的香薰,只有王族会用,而朱厌最喜珍华香。 夜清面无表情:“衣服也换了。” “……” “怎么,你沐浴后还穿旧衣?” “好好好!”落摇深谙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的道理,为了这一点幽荧之力,她能屈能伸,“陛下放心,我定会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衣服也换得崭新崭新,包你满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夜清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回罗汉塌上,喝了一口结冰的清茶。 逍遥阁内别有洞天,这里应该是藏了个空间法阵,落摇掀开竹帘后,眼前豁然开朗,里头竟是有一处天然灵泉。 灵泉足足有四米见方,上方雾色缭绕,灵气充盈到几乎要化作实质,周围是四根黑木柱子撑起一个亭子,一整个冰白色素锦纱从上方垂落,覆盖了偌大个灵泉。 素锦纱看似轻薄细软,其实是仙家奇物,防水防火还有着不错的隐蔽性。 这么大一块落下来…… 不愧是鬼圣白藏,书多钱也多。 落摇的赤鸦宫里有更昂贵的金蚕纱,但她当年不懂灵石为何物,满神山的三界至宝也看不在眼中,哪像现在为一张传送符跑断腿,瞧这素锦纱都挪不开眼。 落摇走进小亭,素锦纱无风自动,将整个灵泉遮了个密不透风。 灵泉上有恍若精灵般跳跃的充盈灵气,哪怕没踏进水中,她都感觉灵脉舒缓,像是干渴之人遇见水,颇有些口干舌燥。 想必这灵泉是鬼圣白藏专程为魔域帝尊准备的…… 瞧这灵气如此充盈,魔尊想必是还没享用。 管他呢。 落摇一脚踏进灵泉水。 既是让她沐浴。 她就不客气了。 落摇当真没客气,她体内灵力消耗一空,一边沐浴一边恢复,等起身时,那灵泉水依旧清凌凌的,只是泉水中活跃的灵气大半到了她体内。 落摇从荷囊中取出一套新衣裳,与之前的款式一般无二,只是在袖口和裙摆处多了一小串金线小花点缀。 这并非东神山上的招摇花,而是人间界的八月金桂。 虽说是被迫沐浴,但自见着灵泉后,落摇便颇为受用。 如今换好衣服,只觉神清气爽,疲惫尽消。 她脚步轻盈地走在逍遥阁恍如白昼的光芒下,衬得裙摆上的八月金桂,也像是天界神山上,那稀世罕见的招摇神花了。 夜清看得微怔。 落摇莫名有些不自在:“陛下?” 夜清别开了视线。 临到跟前了,落摇才有些紧张,她虽说汲取过一次幽荧之力,可当时只觉浑浑噩噩,活像那中了邪的登徒子,只知扑过去咬一口,末了什么都不记不清了。 如今她可不迷糊,整个人要多清醒有多清醒,这种状态下,她实在是……下不去口。 落摇斟酌一二,想着要不先聊一聊,缓和下尴尬的气氛,再顺其自然地……嗯,聊什么才能聊到自然而然地咬上一口! 她不出声,夜清也不出声。 深更半夜的,他似乎不介意和她沉默到天亮。 落摇绷不住了,她开口道:“陛下,在竹林时,你是在用至阳之力化解‘罪业’?” 夜清应得寡淡:“是。” 落摇好奇问道:“那‘罪业’看着很是可怖,陛下怎么会被这些东西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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