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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似乎惧怕那些恐怖的传闻，放轻了呼吸，连头也不敢抬。 良久只听见男人低声轻笑：“好啊。” 顾厌离微微抬头，朱雀神庙高大巍峨，鎏金朱红的牌匾那么刺目耀眼。澧朝有太多人替他惋惜，他血脉不纯无法踏足此地。 他原本也是这样想。 可是嘴里那股散不去的苦涩伤药的味道让他忍不住走神，昔日里庄严的圣殿好像和紫禁城其余地方没有任何不同。 他所克的，所冒犯冲撞的地方，此刻就在脚下。 十五年的屈辱和指责被一句——你凭什么说朱雀不喜欢他，冲的烟消云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僧人围着一个半大的姑娘转，甚至还不得不答应——让他们最厌恶的他亵渎神明。 他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放进了阻拦他一生的地方。 男人微微勾起唇角，接过僧人递过来的香轻轻插在香炉里：“原来是这样啊。” 他的声音太轻，旁边随侍的人没有听见，连忙低声询问：“七殿下，您方才说什么？” “没事。” “只是第一次见到朱雀神殿，真是个肃穆的地方。”他听见自己说。 … 另一边， 江乔被人一路恭维着走到了内殿，她给自己找了个舒坦的位置四仰八叉地窝着。两个胡茬都花白的老僧人端上两本残经，上面的竹简早已经斑驳脱落。 “三小姐，您…为何会对朱雀神如此了解？” 方才一路上只是听她浅浅说上几句，这些参悟神法一辈子的老家伙们就已经忍不住热泪盈眶。神明之力做不得假，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确实在这方面有高出他们所有人的见解。 江乔一本正经地说：“可能小的时候见过吧。” 澧朝信奉转世轮回，亦相信孩童时期的人能够见到不同寻常的事物。但是有天赋灵性的幼儿会在成长中渐渐忘却前尘，最终归为平庸。 但凡能记得只言片语的，都在神庙中求得了一席之位。 听闻江乔此言，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中染上了崇拜。 少女被这群人的崇拜眼神哄的高高兴兴，她拿起那卷要烂掉的“圣书”，重新提笔，十分钟激情挥毫重新写了一本。 她看着自己好久没有拿笔的字，歪歪扭扭，大的好像可以在纸上爬起来。漂亮的神明老脸一红，心里暗暗骂人间怎么每隔几千年就要出新的字体，害得她出糗。 可是寺庙中的僧人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他们瞪大了眼睛，人挤人地凑到桌子前面。嘴里喃喃着什么。 太厉害了。 呜呜，妈妈，我也想学。 来自神明的馈赠好像是降维打击，让这些研究了一辈子朱雀的神学爱好者如遭雷击。他们把这本幼儿狗爬字迹的经文死死抱在怀里，眼神里的狂热仿佛要将江乔扒开仔仔细细研究一遍。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真是太用心了。” “真是了不起啊。” “内容仿佛是仙人写出来的呢…” “连字迹……”说这句话的人自己闭嘴了。 少女微笑，对方没有说出口就当她没听见。 僧人们的顽固好像刻在了骨子里，随着激动淡淡减退，他们十分热心肠地给这个神迹少女科普着某些危险人物的事迹。 虽然他们没有证据，但是朱雀的血脉确实遭到了污染，每逢月圆之夜就会发病。十五年前，还险些酿成了大祸。江乔是有灵性的姑娘，怎么能和那样的人接触？他们此刻只想保护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他七岁时，险些将照顾他的嬷嬷吃了！” 门外的脚步蓦然顿住。 男人推门的手微微停在半空，下意识露出属于七皇子那完美的笑意，可是眼底却一片死寂。 他有些坏心思地想——被发现了啊。 那些恐怖又恶心的过往。 顾厌离忍不住猜测那个女孩的表情，会是厌恶吗？害怕？还是像无数听到这个传闻的人一样露出疏离又客气的微笑。 “吃人？” 清甜熟悉的嗓音有点夸张地扬起音调。 顾厌离唇角的弧度又大了些，像曾经经历无数次那样等待着既定的结果。 “那也太炫酷了吧！”少女激动的声音从轻薄的窗纸中透出来。 砰—— 脑海中的礼花拉响，但是期待的盛大场面没有出现。好像是恶作剧一样弹出一只鸭子，张狂地嘲笑他的自大。 男人的笑收起来了。 他的眉眼突然变得很严肃，冷漠的吓人。顾厌离又忍不住将手覆盖在左胸膛，那里的声音震耳欲聋，吵的他心烦意乱。 阴沟里的臭虫会天生抗拒刺眼的东西。 他从来不喜欢神殿的牌匾，恶劣的本性也让他每时每刻都想剜除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灰绿眸子，它们怎么能那么无知？那么快乐？ 他有一千万种理由讨厌她。 世界上只有他知道她有多么凶残。明明非常狡猾，装作无辜的模样。但是那些人就像瞎了眼睛一样被哄的团团转。 他想，我知道她是个小骗子。 他又想，我可不是顾瑞麟那个蠢货。
第12章 七皇子最终没有推开国寺后室的门，他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嬉笑，轻轻将落在肩头的杨柳絮掸去。那些白毛毛是最柔软的存在，却好像长了小钩子一样死死抓着衣料。 男人整理了片刻没有头绪，也就作罢了。 内室，江乔突然听见脑子里安静许久的小东西开口： “！！！” 141因为宿主之前消极怠工耗费了太多能量，不得已陷入沉睡。它这次突然被唤醒，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满格的电量吓到失语。 它的电流都有点抖。 “宝…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男主是已经登基了…吗？” “嗯？”江乔摇摇头。 “那哪里来的这么多气运值？红的都发黑了！”141不敢相信，以为是自己没有清理内存，连忙点了刷新之后看着没有丝毫降低的显示，陷入了沉默。 作为炮灰逆袭系统，增加气运值的方法无非就是那么几种：辅助主角逆袭，自己亲自打脸，获得主角的喜爱。 系统颤颤巍巍：“宝，你说，顾厌离那个坏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它看着满格爆顶的进度条，怒气值蹭蹭拉满。系统根本没有考虑是她自己有事业心这回事，它满脑子里都是最后那种可能！ 不得不说，141从某种程度上接近了真相。 可惜，它面对的是没有这根筋的少女。 江乔歪了歪头，自动忽略了那个不像吻的报复，慢吞吞地说：“我把他给揍了。” “别的没有了？！” “…还扎了两刀。”她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141懵了。 你们龙傲天的喜好很特别啊。不对，乖宝竟然能把男主给打了？它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大声询问： “你真的没有对他好？给他温暖、爱、支持和力量？” “我给他送了荷花糕和甜粥…” 系统松了口气！那就是了，果然这些起点逆袭流男主抵挡不了温柔攻势。 “…里面就加了一点砒丨霜和鹤顶红。”少女大喘气，终于说完了事情的全貌。 141：…… 它真的彻底傻眼，赶紧翻资料查看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家乖宝什么都没做，男主怎么就动心了呢？系统的资料库翻飞，突然定格在一行不起眼的小字上。 系统仔仔细细看去，如果有人形此时恐怕涨红了脸。它哆哆嗦嗦地破口大骂：“不要脸，死变态！” “？” 系统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可爱的宿主解释。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别人对他越不好，他越喜欢。而且热衷于一些奇怪的游戏，被凌虐时反而能得到巨大的满足感。 乖宝把男主给折磨的那么惨，他竟然还贡献了这么多气运值。 141悟了，141沉默了。 可是那头，好奇宝宝江乔还在追问：“顾厌离怎么了？” “他想给你当狗！”一不做二不休，141将男主的真面目狠狠揭开。 江乔倒吸一口冷气。 系统本以为能吓到宿主，却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复杂，它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看到这么有内涵的表情。 惊喜，纠结，嫌弃，高兴，烦闷。 它这才反应过来，干巴巴地赶紧打补丁：“不是真的狗……！” 系统先生已经紧张到胡言乱语的程度，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恶毒的词汇堆砌在男主上面，就像是一位操心的老父亲在教导女儿不要和班里的校霸一起玩。 “既然攻略进度这么好拿，你就继续欺负他，不要给他好脸色！” 江乔最后“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她已经在朱雀神殿中游荡了太久，正要抬腿去别的地方转转，突然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少年眼神复杂，带着一些迟疑。 大殿里空空荡荡没有旁人，只有一尊巨大的神像投下不见天日的阴影。不过在场的两个人都不会觉得此处阴森。一个是因为天然呆，另一个是心有焦虑。 少女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那个假身份送的便宜兄长。 她热情地扬起笑脸：“哥哥！” 林辰竟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眉眼间的冷意也缓和了几分。少年正是别扭的年纪，声音有些小：“上次欺辱你的仆人已经被父亲赶出府了。” 江乔歪头，没理解他的言外之意。 便宜兄长拉着她走到蒲团上坐下，也不说话，皱着眉头拢起她披散的头发。少年的手是扬鞭挥剑的手，做起这种事来显得生疏又笨拙。 只是他提前学过，所以按照记忆里嬷嬷讲的要领一点点把那如瀑般的长发梳开，然后用一根发带轻轻固定。 突然一双手抚上他的眉心：“哥哥，你变丑了。” 林辰竟一下子失了脾气，紧皱的眉头也渐渐松开。他到底是拿她没有办法，只能语气有些沉闷：“你许久不回来，自己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他这话像是埋怨，可是又没有半分责怪。 江乔笑眯眯地没有回复。 少年更郁闷了：“国公府虽比不上天家富贵，倒也不会让你轻易被人欺辱了去。” 冷冰冰的大公子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自幼受到的教育便是要藏拙，谨慎，不能祸从口出。可是此刻他却全然忘了那些规矩。 手里的长发光滑柔软，像他妹妹的性格。 少年越想越气。 顾氏兄弟能有几个好的？ 顾瑞麟是太子倒也罢了，却还没能护住你。明明是误会，还让你平白受了一回牢狱之冤。他只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敲打你。 你看不明白，还把顾厌离那个瘟星也搅和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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