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 劫后余生? 老人突然看着破了洞的胸膛,脸上的惊喜和愤怒被迷茫取代。他好像想不明白——不是原谅他了吗?不是放过他了吗? 顾厌离神色平静地收回了灵力。 他又一次跪了下去,嘴里低声解释:“我很早就原谅你了,可是不知道母妃有没有原谅。没办法,只能送你去陪她。” 他对自己的处理方式很满意,奖励似地拍了拍父皇狰狞青紫的面容:“刚刚说的不错,我替她检查过稿子了。你照着再背诵一次就好。” 顾厌离唯一有些担忧的是…皇帝刚才的心跳太快了,他在撒谎。顾厌离讨厌满口谎言的人。 可转念一想。 “她连你爱她都会相信,大概什么都会相信。” 嗯,他说服了自己,满意地起身。 男人茶色的眸子落在桌子上的那两封遗诏上,没有犹豫地将它们一起扔到了已经渐渐冷透僵硬的尸体旁。明黄色的东西陪着一生执着它的人,这算不算风光大葬? 他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逗笑,闲庭信步地走出了勤政殿的大门。 门外,云楼的人和御林军都跪在地上,见只有顾厌离出来——所有人神情一震,低头不敢出声。 红袖率先站起来看着主子手上的血迹。 猩红的颜色随着指缝一点点滑落,滴在光洁的汉白玉石阶,他站在那里好像谁也无法触碰。她心里没由来地生出一些慌张:“主子,您受伤了?” 顾厌离没有回答。 云楼的人接管了整个紫禁城的军队,他被人请到了内殿包扎手上的伤口。鹤发童颜的青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医,他皱了皱眉:“你身上的血脉之力要压不住了。” 见顾厌离还是没什么表情,庄白翻了个白眼:“幸好你洁身自好,元阳还在…不然你连两年都活不到。啧。” 二十五了,元阳还在。 要不是他知道顾厌离只是不想而不是不行,他应该给他整点药来着。 青年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刚刚杀君弑父的狠人。 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顾厌离不知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词,突然抬眼看了他一下。 这一眼,把庄白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自家楼主直接策马冲了出去。他问顾一:“我说错话了?” 暗卫首领也是一脸震惊。 ——主子今夜状态明显不对 身上的暴戾还没有散去,又得知那夜的事也许并不像他们所知道的那样。江乔小姐说谎了?她为什么要骗主子?主子冷静时或许还能思考…可是今天 他看了眼狰狞恐怖的圆月。 月色让人心烦。 顾厌离行走在山间,他知道江乔和纪枯现在在哪里。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并不冷静,不适合见她。但是胸中涌动的烦躁让他克制不住杀意。 男人的眉眼彻底冷了下来。 门被打开,他看见了依偎在一起的少男少女。 纪枯下意识将江乔藏在身后的动作又一次触怒了失去理智的狼。他一点点走到了江乔身边,声响吵醒了晕晕乎乎的小姑娘。 她睁开眼睛第一句话:“怎么才来。” 第二句话:“你受伤了?” 第三句话……还没出口就被男人突然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顾厌离疯狂躁动的心脏一点点平静下去,他将人打横抱起,没有理会纪枯就径直上了马。他厚重的披风刚好把江乔包裹的严严实实。 她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你冷不冷啊?好晚了。” 他听见自己打了缰绳,说: “不冷。不晚。” 今天的月亮确实有些讨厌,但是风吹的刚刚好。
第34章 澧朝的天变了。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 宫墙那头传来九声钟便尘埃落定。曾经人人艳羡的东宫丑事败露,据说圣上驾崩当夜他本要率军逼宫,幸好七皇子及时赶到救驾。 “狗屁。” 紫禁城中重华殿, 朝瑰公主猛地摔了手中的杯子气狠狠地转头。她不想去看侍女仓皇的面容,东宫失势,她们这些依附人下的蛾虫也会被反扑的火焰蚕食殆尽。 她咽了咽口水,将手腕上的镯子强行褪下来:“你去…你再去问问, 那个疯子把顾瑞麟怎么了?” 侍女面色惨白的跪在原地,无论如何都不敢伸手去接。 天变了。 有一句被人说到烂俗的古谚——历史由胜利者书写。 还有不到两个时辰新皇便要登基, 此时问一个手下败将的去处还有什么意义。顾厌离和朝瑰不算是亲厚的姐弟宫人们自然也拜高踩低。曾经被万千宠爱的公主就算再不通人情,也该醒悟。 想要改变处境… 朝瑰咬牙,脑子嗡嗡的疼。 顾厌离现在是不是已经穿上朝服进神庙了? 被无数人惦记的新皇或许并不在意蝼蚁的窥视,他从马车中走出,国寺各种师傅正穿着华服恭恭敬敬地守在阶梯的尽头。 鸾鸟飞鸣,却是狂风骤起,雪花洋洋洒洒飘落。 他每向前一步,那些古板的僧人面上的表情就更难看一分。七皇子匆匆上位没有择好佳期,今日在黄历上都算不得好, 忌破土、动工、开市,一切所求皆不利。 日子差, 天气差。 更别提他们要眼睁睁看着一个血脉不纯的顾氏子孙将江山夺取, 玷污了朱雀神。想起曾经对现任皇帝的排斥,这无异于是一记狠狠的耳光扇在他们自己的脸上。 被凝视的新皇倒是在场唯一一个还气定神闲的人。 或者说病痛让他少了几分精气神,被厚重的大氅围着,只露出那张无比俊美的脸。可是人们刚想要惊叹, 就会想起他弑父的传闻,还有那被幽禁的废太子… 新帝的手段可绝非他展露出来的这般温和。 最后, 还是大国寺的主持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恭迎陛下。” “嗯。” 他迈过无数苍生祈求欲望的破旧门槛,不顾那些人难看的脸色又一次踏足了这个“圣殿”。这是年轻的帝王第二次来到此处。上一次还是江乔执意将他拉了进来。 男人微微仰头,巨大的神像已经有些陈旧腐朽。朱红色的漆在某些不起眼的地方斑驳脱落,露出了里面雪白的木头。可是因为年岁久远,木头也沁上了那种淡淡的红色。 顾厌离突然有了兴致,很好奇。 他问:“这个世界有神吗?” 住持狠狠地凝眉,将手放在胸前掐了个诀:“陛下慎言。” 这可是在朱雀大人的神像前! “…应该是没有的,不然怎么会让朕两次踏足,杀父弑兄。”男人轻笑,回身对上了住持慌乱的双眼。乍一听见皇家秘闻,不论是谁都有一种死到临头的恐惧。 年轻的帝王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突然疲倦了。 顾厌离直到二十五岁这一年才意识到人的浅薄渺小。看似不可一世的父皇也会为了最后的一口气而摇尾乞怜,曾经誓死不肯让他进来的虔诚僧人也会在此变了脸色。 也许会有人觉得时移势易颇为有趣,可是他却恹恹。 朱雀神殿他如今确实踏入了。 有些阴冷。 这就是他全部的想法。 帝王没有让随性的官员服侍,如今只能自己抬起尊贵的手稍稍合起衣袍,他的眉眼间还带着彻夜处理政事的疲倦。男人拿起了寺里用来给香客批命的朱笔,在一张随手撕下的宣纸上写了一个名字。他随手将纸扔给了还在愣神的住持。 老僧人吓了一跳,仓促接过后被上面的文字吓了第二次。 “您…这是何意?”林家女江乔? “请神寺的僧人替朕和三小姐合婚。” 住持慌了神,手里捏着的纸都被汗水稍微透湿。这这这,陛下的意思他懂了,但是又不敢懂。这合婚有许多讲究和流派,最常见的是拿两个人的生辰八字放在一起对一对。 如果流年大事一起过,婚运也走了同一年,那这多半就是没有大差错。再有缘份一些的话才会有“旺夫”“旺妻”的说法,称得上是一对好姻缘。 这张纸上只有一个名字,也没有时辰。 他摇摇头:“老朽无能…陛下以为如何?” 顾厌离看着他,突然周身的气度收敛了些,眉宇间也变得放松下来:“大人应当觉得——我和三小姐是佳偶天成才对。” 住持抬起袖子擦擦汗,连忙点头。 “是、是,佳偶天成。” 他心说圣上,您要是有了主意又何必问我呢?当年您就对三小姐有意思,今天为难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住持:TVT 谁知顾厌离没有轻易放过他。帝王紧接着下一个问题便又发了难:“既然佳偶天成,那婚期如何定呢?” 婚期?婚期? 僧人四处找黄历,发现这大殿因为陛下驾到上上下下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根本连本正经的经书都找不到,和谈黄历和通胜这样看日子的书。 他叹了口气,冷汗已经下来。 住持看着顾厌离茶色的眼睛,对方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像是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僧人的后背被汗水沁透。 他想,运气总不能这么差吧?于是,他一咬牙一闭眼,故技重施:“圣上觉得呢?” 谁料顾厌离仿佛就在等这个问题。 帝王自然地表示:“五日后也许不错。” 住持无了个大语,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登基——帝王匆匆赶往国寺,为的竟然是这桩事。他心里的吐槽正在刷屏,但是面上很有职业素养地重复着领导传达的指示。 ——佳偶天成,五日后结婚。 “住持大人德高望重,想必一定是受到了朱雀的感召。” “才会点化顾某与三小姐的姻缘。” 僧人一愣,脸色就差直接骂人了。 烦死了! 你自己瞎编就编,还非要把帽子扣在国寺上干什么。你自己没有信仰也就算了,你还要自欺欺人讨要神明祝福。嗷嗷,你不怕被雷劈吗? 不得不说,住持在他这一生中第一次无比接近朱雀神的意念。 如果朱雀真的知晓这桩婚事, (>_<) … 江乔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昏暗了,她一觉睡的太久突然间睁眼还有些迷茫。 周围的布局陈设让她以为自己回到了小院。不过等彻底清醒过来时,她才发现窗边站了一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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