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修鱼彬受到高规格的重用那还是最近的事儿。作为一名巫医,他是狼族首先发现僵尸疫情的人,第一时间劝告狼王将染病者隔离起来以避免扩散。可是狼王不听,大家也不愿意,造成了可怕的后果。沙澜疫情爆发后,所有的人都想离开这片土地,苦于潼海水兽不敢跨水迁徙。又是修鱼彬第一个指出潼海水兽也有可能被传染,海路逃生完全可行,事实证明的确是这样。此外他第一个发现了RINO号,这个庞然大物就停靠在蓄龙圃北面的船坞上,狐族的人都跑光了,谁也不会开船。花了整整两天研究上面的按钮后,修鱼彬独自操作,竟然把满满一船的人平安地送到了海的另一头。 说他是狼族的救星也不为过。 所以唐晚荻不明白,既然修鱼彬为狼族做过这么多的好事,又聪明又有远见,修鱼稷为什么还是不喜欢他。仅仅是因为讨厌三叔,恨屋及乌么? “人类有句老话叫‘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其实特别不信,老爹做的恶干嘛要算在孩子头上?这不公平。”唐晚荻说,“据我看,你五哥人还是挺不错的。” “我相信的是我的直觉。”修鱼稷说,“比如他说自己能跟死人说话,这是不是扯?如果真能这样,就该知道三叔已经被我杀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 “至少他装作不知道。” “有必要装吗?” “所以才可怕啊。谁也猜不透他怎么想的,他却能用自己的想法左右狼王。” “说明他有野心。” “你说得对,他是有野心。”他戳了戳她的额头,“那么请问,是谁在挡他的路?” 一阵沉默。 “所以你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峻榞的事情完了我再来找你。”他用力地搂了搂她,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那里现在是一片战场,到处都是危险。” “不,我要去。我要跟你在一起。”她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用手轻轻地摸着他的脸,“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在黑暗中凝视着她,叹了口气:“胆子真大,越来越像我们狼族的女人了。” 次日唐晚荻带着修鱼兄弟一起购货,过程是愉快的。修鱼彬话不多,却非常礼貌、非常和气。每当她提出什么建议,比如“不要最贵只要最好”、比如“心中有数、货比三家”、比如“优惠最省钱、冲动是魔鬼”……他都毫无疑虑地表示赞同。中午晚荻带着他们去一家韩国店吃了烤肉,席间修鱼彬简要地介绍了一下峻榞的战况,晚荻对战争一无所知,问了几个很粗浅甚至是很蠢的问题,他认真作答,以一种她能听懂的方式向她解释。对修鱼稷也是极尽友爱……甚至有些巴结的意味。 “你知道,六弟是我们修鱼家的骄傲、父王对他期望很高很高。他有个外号叫‘沙澜之星’——” “我去。”修鱼稷笑了,将杯中的啤酒一干而尽,转头对唐晚荻说,“你五哥也有一个外号,叫‘鬼语者’——听说亡灵经常来找他说话。” “真的吗?”晚荻好奇地看着他。 “没他说的那么神,有些时候……的确可以。” “死者——只限于狼族?” “不啊,什么族都行。” “小时候我舅妈挺疼我的,她去世好些年了,癌症。” “她说好可惜……再也不能陪你玩泡泡了。” 修鱼彬的语气很轻,唐晚荻的身子却猛地一震,仿佛被人重击了一般,一时间脸变得煞白。 “你怎么知道舅妈喜欢陪我玩泡泡?” ——那一种很普通的手摇泡泡枪、做成风车的样子。年轻的舅妈在草地上弄出满天的泡泡,六岁的晚荻四处追逐……那是她少有的几件儿时趣事之一。 “我是鬼语者呀。” 她半天没有说话。 “而且,貌似你舅妈生前很爱聊天……” “……” 舅妈在所有的亲戚中最爱闲聊,旦凡有什么热闹什么聚会她一定会凑过去,不但跟同辈聊,跟小辈、甚至三四岁的小孩也很聊得来,很愿意花时间陪他们玩耍。 见她难过,修鱼稷连忙换了个话题:“咦,忘记问了,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五鹿呢?” 他忽然低下头,一阵沉默之后说:“去世了。” “怎么会?” “我们的婚事是伯母亲自去谈的,但五鹿家怎么也不同意,到最后甚至恶语相加。小晴觉得很对不起伯母,她生病了就主动要求照顾她……很快就传染了。” 修鱼稷记得几天前三叔还跟他提起过五鹿晴,视作他家的准媳妇:“三叔知道吗?” “没敢告诉他。” 不知为何,唐晚荻觉得一阵心酸。可怜的人,刚刚失去了妻子,接着又失去了父亲…… 趁着修鱼彬去卫生间的功夫,晚荻道:“哇塞,修鱼稷,你五哥真的能跟死人讲话嘢。” “晚荻,晚荻,”他无聊地吸着可乐,嗤笑:“我知道你一直想有个家,想有很多爱你、关心你的兄弟姐妹。这些,我都可以给你,但五哥绝对不是你的家人。” “我觉得你对人家有偏见,五哥明明很崇拜你。” “你可以喜欢他,不过不要投入太深。因为我向你发过誓,三叔家不配有后人,修鱼彬已经上了我的死亡名单,我早晚要干掉他的。” “阿稷——”她看着他,苦笑着摇头。 “我的信条很简单:作一个强者,保护好自己的女人,绝不让她重复我母亲的命运。” “你母亲……” “她之所以这么惨,是因为她的丈夫不够强大。” “你错了。” “我错了?” “是因为你母亲本人不够强大。” 他的脸色变了,她从没见过他有这样可怕而扭曲的表情。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她,一字一字地道:“唐晚荻,不要随便评价我的母亲。她的事,你不知道。” 他努力地控制着怒火,以至于每个字的发音都很僵硬。 她默默地看着他,过了片刻,点点头。 午饭之后,他们帮修鱼彬租了辆车,将货装好离开了。大家约好在城北见,然后一起出发去峻榞。修鱼稷与方雷盛原本打算兵分两路,他们不愿意跟修鱼彬一起走。修鱼彬说狼族的大营不好找,南岳北关的人到处都是,没他带路会很麻烦。再说车上这么多物资也需要人来保护,万一被狐族抢了呢? “你应当好好地闻一闻家乡的空气。”漫步在街头上,修鱼稷搂了搂唐晚荻的肩膀,“到了峻榞,空气里不是狐毛就是狼毛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 ----
第38章 == 贺兰觿在箭雨中狂奔。 避开狸族弓箭的办法就是钻进林子,让他们找不到静止的目标。 为了不暴露潜伏在山下的大部队,可去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北山悬崖。上山之前他看过那一带的地形,悬崖虽陡,下临卡伽河,他水性不错,从崖上跳下去,借用树尖的弹性消掉下冲之力,逃生不成问题。狼族讨厌水,既使变作人形也不愿意下水,更不用说在水里打架了。 狸族喜欢水,但奔跑的速度无法与狐狼相比,他们比较恐高,不敢跳崖。 一阵狂奔之后,狸族的箭手以及大部分狼族已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 但仍然有三十几只狼紧紧地跟着他,跑在最前面的就是修鱼谦。 这当然是调虎离山之计,修鱼谦一点不笨。他只带走了一半的人马,留下修鱼浩和三分之二的弓箭手继续对付在山顶上救人的狐族。 听明鹬说,这个修鱼谦打架不守规矩,所以非常让人讨厌。从战斗的第一天起,他的人马多次与北营军相遇,仗着人多势众,要么群攻要么车轮战,每次都拒绝和明乾单挑。 这是一种不名誉的打法,在沙澜是会被人耻笑的。 但修鱼谦有自己的理由——这里不是沙澜。随着疫情的蔓延,狼族的兵力也跟着下降,饥饿交迫、南北夹击——越在这种时候越不能随便牺牲主帅。 正在这时,“轰”地一声,从山顶传来一声巨响。 贺兰觿抬头一看,寺中出现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也不知烧到了什么,巨响之后又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声。估计是明乾决定坚壁清野、放火烧掉了仓库,里面存放了不少诸如“马脑”之类易燃易爆的武器。不禁心底一阵嘀咕:明鹬是否顺利地接到了明乾?一行人是否全身而退?对此他并不是很乐观:避开狸族的箭阵绝非易事,何况里面还藏着一个神射手田梵,修鱼浩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么一想,脚步不由得慢了。 三十只狼瞬间而至,而他也跑到了悬崖边。众狼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上来,形成一个扇形,渐渐向他逼近。 为首的一只威猛高大,毛色光亮,气派非凡。 变而为人,正是修鱼谦。 他的兵器是一双三十斤重的六叶铁锤,六道錂角布满尖利的锯齿。二尺长的锤柄上各有一只铜环,拴着响铃,用力一摇,发出刺耳的铃声,本来这是用来对付盲人的。盲人听音辨位,铃声的干扰会让他听不见兵器的风声。 锤是一种很难练的兵器,因为重心太过靠前,只适用于近距离肉搏。基本上一锤子砸出去,就很难收回来。要不古人怎么会说“一锤子的买卖”呢。狼族中喜欢用锤和狼牙棒的都是力量型选手。 修鱼谦并没料到会在黑熊岭遇到贺兰觿,但知道有他在,南岳的主力应当也在附近。祭司大人胆敢只身引敌,多半是有埋伏。所以他要带上这么多人,万一遇上大部队,还可以打一下;此外他也想生擒贺兰觿,为以后狼族进入南岳铺路。手里要是有了这种规格的人质,谈起判来会很轻松,入驻C城有可能不费一兵一卒。 没承想这一回贺兰觿偏偏不瞎了。 当修鱼谦意识到这一点时,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带了这么多人。几个月前在沙澜,狐狼两家为争夺五鹿原大打出手,贺兰觿五招内就击毙了修鱼家的二号人物修鱼睿。那场战斗修鱼谦因为在外巡逻没有参加,听到消息后觉得难以置信。以修鱼睿的实力,就算是输怎么也得经过一场鏊战吧。 狼族尚武,一传十,十传百,各种小道消息加添油加醋,年轻的狐帝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三十只狼渐渐向贺兰觿逼近。他后退三步,脚已蹭到悬崖的边缘。 巨大的山风在耳边呼呼作响,足底是汹涌的涛声。他扭头飞速地看了一眼山下,忽然发现判断有误,不知是走错了地方还是视角的误差,悬崖的下面并不直接是水,而是一块块堆叠错落的巨石,中间连一棵稍微高一点的树都没有。从这里往下跳,只能是直线下落,然后撞在石头上摔个粉碎,就算是狐族也不例外。 见贺兰觿面色微变,修鱼谦立即明白了,从腰间抽出一条带着锁头的铁琏,哗啦啦地抖了抖:“殿下,这么高的悬崖,就算下面是水,跳下去也是必死无疑。您还是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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