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阿言在危急时刻,确实顾不上许多,搂抱过好几次…… 仿佛要驱赶心中这股悸动,也仿佛坚定信念,阿南斩钉截铁道:“我心里有人了,我有公子!” 绮霞这女人喝了点酒,满脑子全是邪念,笑嘻嘻地摸向她的脸:“那你和公子是不是也……” 阿南“啪”一声打开她的爪子:“我和公子发乎情止乎礼!”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你都十九了,你家公子多大?这么大的男女天天凑一块儿,还一起发乎情止乎礼?” “因为,因为……”阿南一时语塞,“你见到我家公子就知道了,他是神仙中人,你别亵渎他!” “好好,你舍不得……那你家公子对你呢?” 阿南踌躇着,十四年来的一切在眼前飞速闪过。 第一次见面时,他牵着她的手将她拉上船;她出师时,他摸过她的头夸奖她;她在战斗脱力时,他也曾将她拥入怀中带她撤离…… 可是,过往中无论何种接触,感觉与绮霞问的,都不是一回事。 见她迟疑着无法回答,绮霞又问:“那承诺总有吧?公子跟你说过吗?他什么时候娶你?有多在乎你?” 这一连串的问题,阿南全都无法回答。莫名的焦灼伴着热辣的酒劲冲上脑门,她驳斥道:“当然在乎了!我是公子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我为他大杀四方,所向无敌,他不在乎我还能在乎谁去?” “哈哈哈哈,阿南你真好笑。”绮霞指着她气急败坏的脸,嘻嘻醉笑道,“有人拿刀杀人,有人拿刀切菜,你听过有人跟刀成亲的吗?凶器用完就得了,谁会抱着它睡觉啊?” 阿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气得脸色都变了:“胡说!我家公子、公子他……” 可多年来,一直横亘在她心中的那个念头,忽然借着醉意,炸裂弥漫了她的整个胸臆—— 或许从一开始,她的路就走错了。 他从来不喜欢南方更南之地,那些灼热日光与刺眼碧海终究留不住公子。 纵然她再喜欢海岛上四季不败的花朵,可最终他还是舍弃了那广阔的四海,奔向了心中的烟雨江南。 阿南,你这辈子最想要的,可能真的永远也得不到。
第105章 共此烛夕(2) 酒意上来,完全忘了自己说过什么的绮霞,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阿南恨恨地盯着这个揭自己伤疤的女人许久,才将她扶起来,拖到榻上给她盖了一条薄被,以免她着凉。 然而她却因为绮霞的话,酒也醒了,睡意也没了,坐在桌前托腮怔怔望着灯火许久,陷入了迷惘。 耳听得谯楼上二更鼓点响过,外面又传来两下不疾不徐的叩门声。 这风格,阿南便知道是谁来了。拉开门,外面果然是阿言,只带了一小队侍卫,提灯照亮了门外一块地方。 他举起手中卷轴向她示意,说道:“去行宫,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的线索。” “这大半夜的,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阿南暗自庆幸绮霞已经睡下了,不然阿言深夜来访被她发现,肯定又要被她胡乱揣测一番。 正带上门要跟他走,朱聿恒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却抬手拉住了她,反而将她往屋内带去。 阿南诧异地问:“怎么了?” 朱聿恒低声道:“你胡子没贴。” “哦……刚刚被绮霞撕掉了。”海捕女犯阿南有点尴尬地摸摸上唇,随意指了指椅子,“坐吧,我收拾一下。” 朱聿恒闻到屋内扑鼻的酒气,又看到在榻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绮霞,不由微皱眉头。 转到窗前,他看到桌上有阿南正在制作的东西,便随手翻了翻。 几条细若蛛丝的精钢丝,连在几片莲萼形状的薄铜上,以弹簧机括相连,看来像是一种小装饰。 他看不出这是什么,便问正在对镜贴胡子的阿南:“这是什么?” 阿南一看他手中的东西,忙过来将它抓起,往抽屉里一塞,仓促道:“没什么,随便做做打发时间。” 朱聿恒瞄她一眼,便没再问。 阿南则涎着脸,一边贴胡子一边问:“对了阿言,你能不能给我弄点东西啊?” “要什么?” “帮我弄块昆冈玉,要昆仑与和田两地正中间出的青蚨玉,越透越好,越大越好。还有精钢丝,要在炭火中反复煅三百次以上……算了把精钢给我,这个我自己来吧,不放心别人的手艺……” 杂七杂八说了一堆,她见朱聿恒一声不吭,便干脆写下来交给他:“一定要弄到啊,尽快。” 朱聿恒拿着备注详细的满满一张纸,眼前忽然闪过上次她将单子交给自己时的情形。 那一次,她也是这样将救竺星河要用的东西写了满满一张,讨价还价让他给她尽量多弄一些—— 然后她便用他给的东西,将他困在暴雨之中,带着竺星河头也不回地离去。 而这一次,她瞒着他做的,又是什么呢? 他看着她的单子,神情略冷:“这些东西,怕是不好弄。” “就算不好弄,你也得帮我搞到,这回真的不能打一点折扣。” “做什么用的?” “羊毛出在羊身上喽,最终还是给你们朝廷用的……” 朱聿恒淡淡道:“你前次索要火油炸药的时候,也说是为我做的。” “之前是之前嘛……”阿南揉揉鼻子,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次可是说真的,不要不领情……” 朱聿恒正在垂眼思索,却听得旁边传来绮霞醉醺醺的声音:“不领情……你家公子确实不领情,十几年的情都不领哈哈哈哈……” 阿南错愕地转头看她,却发现她说完梦话加醉话,翻个身,又呼呼大睡去了。 阿言不会误会这是给公子的吧…… 阿南无奈地抬眼,果然看见朱聿恒的面色沉了下来,那双一贯锐利的眸子也蒙着微寒。 但还没等她说什么,朱聿恒已将单子折好塞入袖中,声音微冷道:“行了,我知道了。” 阿南见他转身大步离去,只能赶紧跟上,一边在心里哀叹,有求于人也只能委曲求全了,只希望阿言生气归生气,东西可不能不给呀。 被水车管筒牵引上去的瀑布,日复一日地流泻在行宫双阁之间,奔流不息。 高举明灯,阿南随着朱聿恒走到瀑布之下,站在高台上。 朱聿恒以手中的灯照亮脚下密密匝匝镶嵌的小方砖,又抬头看向顶上的琉璃灯,问阿南:“你发现了吗?” 阿南现在有求于他,当然要好好表现。看着脚下铜钱大小的细方砖,她眼睛一亮,问:“难道说,我们从卷轴上转来的黑白方格地图,原本应该是填涂在这里的?” 朱聿恒略一点头,道:“我母妃在出事当日,曾看到刺客蹲伏于此。我猜测刺客必定是在地上画这个图案,而天下之大,他为什么要躲在这里描绘图案呢?” 阿南随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去,头顶的三十六头琉璃灯,正在灯光下暗暗生辉。 她不由脱口而出:“这灯就是那副地图的点!” 朱聿恒微一点头,将手中卷轴展开:“看来,我们首先要找的,是画面中心点。” 他们点数着八角高台的地砖,寻到正中心那块地砖后,又在黑白卷轴上同样寻找到中心点,将上面的黑白格子以墨汁转描到地砖之上。 等卷轴上那幅山河图案原原本本地出现在高台上之后,阿南以流光牵住檐角,一个旋身上了彩绘藻井,晃亮火折将那盏三十六头琉璃灯点亮。 朱聿恒熄掉了提灯,暗夜中只剩下琉璃灯光照彻高台。 三十六盏琉璃灯头彼此折射,光辉重叠映照,一朵巨大无比的青莲映在下方的地上,青莲上几颗特别明亮的光斑,如露珠般在那幅山河图上闪耀。 阿南从从穹顶上跃下,和朱聿恒并肩站在这朵巨大的青莲灯影之中,屏息静气看向那几个地方。 长城内、黄河边、东海畔…… 他们曾经历过的那些巨变,都清晰地出现在这副简略的地图之上。 除此之外,还有西北弯弯一泓白线旁的一点。 阿南与朱聿恒一起站在灯光下看着这一点,想着曾在顺天城下看到的笛子与那句“春风不度玉门关”,问:“是月牙泉不远的玉门关吗?” “嗯,很有可能。”朱聿恒点了一下头,又转而去看它东面的一点,“这一点,似是贺兰山。” 再往东而去,则是渤海湾中的一点明亮光斑。 “还有一点,似在云南。”阿南用足尖点点横断山的一角,疑惑道,“关先生不是一直在北伐吗?居然在南方也设了点?” “可惜太模糊了,虽然可以断定大致地点,但却很难定到具体位置。” 阿南道:“毕竟只有三十六盏琉璃灯了,若是七十二盏的话,应该能清晰映照出来。” “那阵法已经毁在钱塘海下了,琉璃易碎,又被沉埋在水下,如何寻回呢?”朱聿恒抬头望着那些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灯头,皱眉思索。 “渤海之下呀!”阿南脱口而出,“渤海之下的水城既然与钱塘湾下的一模一样,二者必有关联。搞机关的人不会有半分差池,我猜想,既然钱塘湾有,那么渤海湾肯定也有一样的琉璃灯!到时候我们将琉璃灯捞起来,装在这盏灯上,不就能准确地知道阵法所在了吗?” 朱聿恒深以为然:“看来渤海下那个水城,我们势在必行。” 在卷轴上做好标记,灯油燃尽,高台上又陷入黑暗。 将提灯点亮,二人提水将砖上的墨汁痕迹冲洗掉,以免被人发现。 直到一切痕迹都湮没之后,阿南才丢下水桶,道:“还是那个刺客省事,瀑布暴涨将他留下的痕迹直接湮没了,不像我们还要自己清除。” “刺客所掌握的地图似比我们清晰,就算是白天点燃这盏灯,也能照出痕迹来?” “这就是对方用眉黛的原因啊。”阿南指指柱子上那个残存的青莲痕迹,道,“远山黛中掺了青金石,能反射微光,在白天的话,用这个是最好的选择。” 说着,阿南又忽然想起一事,若有所思道:“说起这个眉黛,我倒想起关先生那些东西上的胭脂痕迹。傅灵焰与他同为九玄门的人,又同在龙凤皇帝身边,二人不知有没有联系。” “随身带着胭脂、眉黛的人,多为女子。”朱聿恒将当时在场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道,“按现场推算下来,此次在行宫中作案的,大概就只能是她了吧。” “可刺客分明是用右手杀人,而且衣服颜色也不对呀……更何况,她是怎么从众目睽睽之下,骤然消失的呢?”阿南思索了一阵,见没有头绪,便也就先撂开了,“所有疑问,找到人后就能迎刃而解了,就像我们要是能找到傅灵焰,那一切都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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