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星河身法糅合了五行决,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而梁垒的身法出自九玄门,由傅灵焰带到青莲宗,他又专精于腾挪纵横之术。若说照影的话,他们二人自然是合适的搭档。 竺星河走到左边洞口,准备好要入阵。 梁垒瞥向阿南,显然还在戒备,怕阿南在他们进去后动什么手脚。 “别担心,阿南不会对我下手。”竺星河语音低沉而笃定,只望了站在洞边的阿南一眼,口中已经默数一二三。 三字乍出口,两人身形微动,已经同时向着里面跃去。 阿南站在洞口一侧,看着他们身影消失在其中。 手中的火折已经即将熄灭,周围一片寂静。阿南捡起侍卫们留下的火把点燃,听着里面竺星河发号施令的声音越来越远,深入了洞底。 她静静等待着,心头一片混乱,也不知在想什么。 太多情绪在胸口.交织翻涌,她一时反倒觉不出悲恸来,只觉得胸口弥漫着钝钝的难受与失望。 直到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惨呼,她听出是梁垒的声音,心下顿时一紧,立即紧盯着左侧的通道。 被她手中火把照亮的云母莹光骤然一亮,她看到里面有白色的身影飘忽而来——正是公子。 显然是梁垒出了意外,他无法再接近中心阵眼,不得不放弃撤出。 而梁垒在阵内受伤,虽然趔趄跟着他退出,可他伤到的正是腿部,那皮开肉绽的脚自然无法再与另一边的竺星河保持一致,即使他再怎么提纵身体,竺星河再怎么放慢脚步配合,但节奏已乱,又如何能配合得齐整。 眼看脚步趔趄中,他又慢了半分,而竺星河的脚在踏出下一步之后,洞中毒水突起,已向着他的脚掌射去。 眼看自己的脚要被切削掉,竺星河如何能再配合旁边的梁垒,身体下意识动作,足尖一点身躯拔起,迅速便脱离了那片水气的攻击。 但也因此,旁边梁垒刚刚落地的脚顿时被毒水笼罩,嗤嗤声响起,他本已残破的裤管下,血肉迅速变成焦黑,烧出大片血洞。 他咬紧牙关,还要向着下一步奔去,可已经太迟了。 左洞的竺星河,提纵在半空中的身形也不得不下落,但此时他根本看不见旁边梁垒的动作,亦不知下一步应该踏足何处。 “右侧青莲!”阿南脱口而出,指点他的落脚点。 竺星河听到她的声音,毫不犹疑,向着右侧的下一朵青莲落脚点跃去。 眼看梁垒的脚也正落向此处,阿南那吊在嗓子眼的心正要回落,却听得“噗通”一声,随即梁垒的惨叫声在洞中骤然响起—— 他受伤的脚未能撑住自己的身体,在踏下去的瞬间,摔在了地上。 顿时,满洞烟雾般的水气翻飞,将他全身喷得血肉模糊,鲜血如万点桃花喷溅于洞中,惨烈无比。 而另一边的竺星河,身体已然降落。 阿南眼睁睁看着竺星河的脚尖,要踏上她所指点的那一处绝境。而下方落脚处,水气已经蔓延生长,马上就要吞噬掉他下落的足尖。 来不及思索,阿南手中的精钢丝网激射而出,将竺星河的脚硬生生拉住。 即将被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竺星河下落的脚尖在丝网上一点,想要借力跃向空中。 然而精钢丝网是一踩即塌之物,怎能托得起他的足尖,危急关头,他唯有足尖在丝网上一转,勾住了它的洞眼,脚向后蹬去,整个身体才得以再度借力跃起,一个翻身向着洞口扑去。 阿南的手正要回拉,却忘了自己右臂有伤,哪能承受得住竺星河向后拉扯丝网的力量,手臂顿时被迅速向洞内扯去,身体也随之往前一倾。 到了此时此刻,洞内的竺星河已看见阿南身体失衡,站立不稳。但他身在空中力已用老,唯有顺着阿南的丝网前滑,堪堪越过下一朵青莲,然后立即再度跃起,飞扑出了照影洞窟。 与此同时,他身后数道纵横水气启动,如雾如雪。 正向洞内倒去的阿南,眼看便要扑进这片毒水雨雾之中。 阿南的手紧急搭上臂环,想要将丝网丢弃,可哪里还来得及,身体一倾,整个人便迅速倒了进去。 竺星河与她擦身而过之际,猛然抬手抓向她的衣服,想要将她扯回来。 可洞中毒水已喷在了她的衣摆上,衣物迅速焦黑消融。 他的手中,只抓到了一片残破衣角。 阿南的身形只略阻了一阻,终究跌进了可怖雨雾中。 竺星河落在洞外,心神剧震,仓促回头看去。 阿南已抬手蒙住了头脸,身体在半空中硬生生地偏转,险之又险地侥幸寻到一块没有雨幕的空隙处,手在壁上一撑,借力又跃了一步,落在了与梁垒相对的地方。 就在她勉强维持住身体之时,左腿膝盖忽然剧痛,令她的脚一弯,差点跪倒在地—— 一缕水箭不偏不倚,正喷中了她腘弯中的旧伤。 熟悉的剧痛袭来,让她的身体不由得剧烈颤抖。可面前的机关让她只能竭力撑住身子,不敢倒下。 幸好千难万险中,她选择落脚的,正是与梁垒相对的那一块地方。两边维持住了平衡,洞中水雾终于消退,但局势也再次回到了之前的险境—— 只是她将竺星河换了出去,一人脱困,一人受困,瞬间又成了死局。 竺星河丢开手中残布,飞速抓起侍卫的水壶丢进洞。 而阿南抓住水壶,毫不犹豫撕下衣摆,整壶水冲下去,将腘弯处那点毒水迅速洗掉。 竺星河那一贯沉静的嗓音,终于带上了急切焦灼:“阿南,你没事吧?” 幸好两人动作都是极快,她的腘弯只被融掉了一层表皮,毒水尚未渗入肌肤深处。 阿南摇摇头示意他别担心,丢掉了臂环上沾满毒水的精钢网,正思索如何脱身,只听得洞外隆隆声响传来。 是洞内的动静惊动了外面人,石门被缓缓推动,门缝之外,人影憧憧,即将进内。 “阿南,能出来吗?”竺星河对阿南急问。 阿南越过洞壁缝隙,看向那边的梁垒。 他全身血肉模糊,趴在地上无法起身,更别提与她一起迅速撤出。 而她距离逃脱至洞口,起码还需要两个起落。 两个起落,一瞬间的事情,可她已经做不到了。 石门已被彻底推开,门外火光熊熊照入,铁甲士兵手中的刀光已映入洞中。 显露在石门外的,正是朱聿恒。他面容如严霜笼罩,那双骨节清匀的手,已经伸向腰间日月。 竺星河双眼微眯,目光如刀尖般锋利,手也下意识地按在了春风之上。 可,对方身后刀剑出鞘的精锐,却在提醒他不要与之对面相抗—— 洞外火光赫赫,洞内只有一支黯淡火把,外面骤然进来的人,肯定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正是他撤离的唯一机会。 可…… 他急回头看向阿南,望着这个在极险境地之中将他交换出来、而自身陷身于危境的女子,心下只觉巨大的痛楚如闷雷滚过,一时无法自已,只想要挥动手中春风,让朱聿恒的身上开出绚烂的六瓣血花。 而身子倾斜、因为剧痛而全身微颤的阿南,她将身上正在焦化的外衣脱掉,仰头朝他露出一个勉强又切切实实的笑容。 “走吧,我豁命把你救出来,可不要你为我失陷。不然,兄弟们也不会原谅我。” 她的声音冷静得有些绝情,一如她之前一次又一次为他殿后、为他冲锋,在极险的时刻与他告别,等待着下次返回时一般。 沉重的石门已被彻底推开,煊赫火光下,朱聿恒率众大步向内而来。 这是他可以离开的最后一瞬间。 竺星河仓促地吸一口气,再看了阿南一眼,转身向着后方被炸出来的洞口疾退而去。 他听到她最后低低的话语,传入耳中,似幻如真—— “公子,多谢你在十四年前的风浪中,救助了孤女阿囡……大恩大德,阿南在此谢过。”
第175章 乾坤万象(1) 洞中虽然黑暗,但朱聿恒立即察觉到有人要脱逃入地道。 瞬息之间,他的日月已在掌中骤然炸开,如一丛烟花迅疾追向对方的背影。 但,就在堪堪触到对方之际,一股剧痛忽然自小腹而起,直冲他的胸口,令他身子不由一滞,手上也顿时失了力气。 他身上的冲脉在波动抽搐,抽取了他全身的力量。 飒沓纷飞的日月在空中丧失了飞行的力道,急速回转至他手中的莲萼座上。 他松脱了手中日月,不敢置信地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心下迅速波动过一股难言恐惧。 难道说,他身上的山河社稷图发作了,就在此时此刻,阵法要启动? 他一抬手,诸葛嘉会意,率众越过被炸出的缺口去追击逃脱的黑影。朱聿恒定了定神,感觉胸口的隐痛波动过后,小腹至胸的冲脉并没有往常那般灼热发烫的剧痛,似乎只是突突跳动,有要发作的前兆—— 这感觉,与之前被阿南的伤口引动时相差仿佛,只是要轻很多。 他性子坚韧,从不肯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弱点,因此身形一滞之后,便立即提起一口气,大步跨到照影洞口,瞥向里面。 右边是血肉模糊倒地的梁垒,而左边…… 他的目光落在阿南身上,顿了片刻,才不敢置信地唤了一声:“阿南?” 他的眼中,一如既往尽是紧张关切。 那地洞中曾在她耳边萦绕的冷酷残忍话语,仿佛只是她臆想的一场噩梦。 迎着他的目光,阿南默默朝他点了一下头。腘弯旧伤的疼痛已稍退,她强撑着直起身:“阿琰。” 她忽然出现在这里,又与梁垒一起被困于阵中,朱聿恒心下虽有疑惑,但他早已习惯阿南的自专,立刻向身后的墨长泽招手示意。 按照之前被困逃脱时的操作,墨长泽派人以绳枪勾住梁垒,枪兵在外拖扯,两人左右为衡,在外面人的指挥中,阿南几个起纵,终于安然落回了洞口。 而梁垒则因为失去了阿南在那边的压力,身上又被毒水烧出大片斑斑焦痕,被勾住拖出洞口时,已经奄奄一息失去了意识。 阿南甫出洞口,朱聿恒便立即查看她全身上下,见露在外面的肌肤并无其他伤痕,才轻出了一口气,将她沾染在脸颊上的乱发拂开,轻声问:“怎么回事?” 阿南解下金环,冲洗了几绺被消融的头发,又将发丝紧紧束成螺髻,抬下巴示意被梁垒炸出来的洞口,道:“青莲宗从玉门关处逃窜入地道,我在追击时发现梁垒踪迹,他们正炸穿了石壁,企图进来提前引发阵法,配合北元及刺杀计划。我上来阻止,谁知手臂有伤,反倒被钢丝网拉了进来做替死鬼,还好你来得快,不然我这次可真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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