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垒说,那阵法早已消失……你们争权夺利,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 而那消失的阵法,正是风云巨变、权柄转移的关键。 傅准说,世间种种力量,必得先存在,而后才能击破。 可,那阵法早已不存在了,是以,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人能力挽既倒,他的家人们也都早已放弃希望。 道衍法师说,只是世人往往早已身处其中,却不可自知而已。 这曾围绕着他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只是当时,他身在迷雾,全然不知。 朱聿恒闭上眼,缓缓道:“原来所谓的天雷无妄,是傅准与竺星河联合搞的鬼,利用五行决的能力,将二十年前的弥天大谎补上。” “而如此庞大的设局,在背后控制的人,只有两个可能。”阿南竖起两根手指头,冷静得近乎不留情,“第一,韩广霆,他与这两人都有关联,足可谋划安排这个计划。” 而第二个人,她望着朱聿恒不说话,朱聿恒却已缓缓开了口:“还有圣上,我的皇祖父。” 阿南知道他此时终于窥见自己一生命运,心中必定悲哀至极,因此也不再说什么,只握着他的手掌,让他慢慢平复心中激荡。 “还好,傅准那个混蛋虽受制于人,无法吐露真相,但好歹给我们留下了那颗菩提子,不然咱们还真的很难找对方向。” 朱聿恒缓缓调匀气息,从袖中取出那颗菩提子捻在手中,沉吟道:“道衍法师,菩提子……” “咱们来捋一捋啊,二十年前,燕子矶这边异象发动之时,应该就是你身上第一次出现山河社稷图、也就是背后督脉破损时。而那个时候,道衍法师一见到你,便提到了赤龙,验证后来阵法发动天助成事,也验证了你背后崩裂的第一条血脉。”阿南掰着手指头点数道,“咱们这一番追寻下来,从他的年岁、神秘失踪的手法、种种蛛丝马迹,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位道衍法师的底细了吧?” 朱聿恒肯定道:“嗯,只是,还差一些可以让我们确定的佐证。” “没有佐证,那咱们就创造机会去佐证呀。”阿南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刚好,今晚就是你的贺宴,到时候你想做点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天色渐暗,朝廷重臣与诰命夫人等纷纷前往宫中。 自迁都后,应天已少有这番热闹了,皇帝、太子、太孙三代同堂,在宫中设宴欢庆,共贺西南大患解除。 盛宴上,人人都是举杯庆贺,笑逐颜开,一时殿内气氛热络非凡。 阿南是女子,与女眷们一起在后殿入席。 而朱聿恒则是前殿喧闹的最中心,皇帝威严难犯,太子身体不佳,人人都是竞相涌向皇太孙。 盛情难却,朱聿恒也是杯到酒干,殿内一时气氛融洽,十分和睦。 在一殿欢笑中,忽然有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太子太师李景龙举杯向他敬酒致谢之时,一时没注意脚下台阶,竟被绊倒了,扑在了皇太孙身上,酒洒了他一身。 朱聿恒赶紧抬手扶起他,而李景龙则讪笑道:“真是老眼昏花,太久没来,忘记殿内这边有个台阶了。” 李景龙当年也是朝中红人,多在宫内行走,直到当今皇帝登基,他还曾受封曹国公,一时风头无两。 只是后来被褫夺了爵位,太子太师的位号虽依旧还在,但毕竟已不是天子近臣了。 朱聿恒见旁边人瞧着李景龙的目光有异,似在挖掘他话内受冷落的怨气,便笑道:“陛下久在顺天府,此间宫阙常年闭锁,确实连本王都忘记这边台阶了。” 李景龙感怀点头,赶紧抬手去掸朱聿恒身上的酒水。旁边伺候的太监递来帕子,替朱聿恒擦拭,又低声问殿下是否要更衣。 今日朱聿恒穿的是交领朱衣,领口被拉扯之际,露出了脖颈下淡青色的任脉。 殿内灯火辉煌,将那血脉映照清晰。李景龙一见那青色脉络,顿时失声叫了出来:“怎么殿下也有这……” 话音未落,他又面露恍惚迟疑之色,显然自己也不敢确定是真是假。 朱聿恒见他这般神情,心下确定,但脸上神色不变,只对李景龙说了声:“太师是否有空,可以陪本王去换件衣服?” 其实皇太孙更衣,哪有别人陪伴的道理,但李景龙知道他肯定是有什么话要问自己,不方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因此才叫自己陪同前去。 他不敢推辞,跟着朱聿恒来到侧殿。 皇太孙仪仗齐备,出行自然会带备用衣物。殿内地龙温暖,侍从给他们奉上茶水便退下了。而朱聿恒进了屏风后,径自换衣服。 李景龙一边喝茶,一边心下疑惑,为什么皇太孙殿下更衣,却不要任何人伺候,独自一人更换? 正在沉吟间,却见朱聿恒已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身上只着素纱中衣,领口亦未曾掩好,隐约可见胸前的几条淡青血痕,似是青筋微露。 “殿下……”李景龙忙放下手中茶杯,向着他低头行礼,不敢多看。 朱聿恒却十分自然地示意他继续喝茶,并取过桌上茶壶自斟了一杯喝着,问:“太师为何惊讶?” 李景龙知道他明知故问,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虽有地龙,但毕竟天气严寒,老臣还望殿下保重圣体,多添衣物。” 朱聿恒笑了笑,抓过屏风上搭的外衣穿上,道:“多谢太师关心。不过刚刚本王听太师说,‘殿下也有’之句,是不是指另外还有谁的身上,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见他直指询问,李景龙也无法再隐瞒,叹了一口气道:“前次与殿下说过,千日之期已满,道衍法师即将开金身了。也不知在缸中这么久了,法师身上的青龙是否还在。” 朱聿恒面露错愕:“难道说,道衍法师的身上,与我有相似痕迹?” “是,法师当年与我钓鱼时,有次僧袍打湿,露出了八条青痕,正合奇经八脉之位。当时法师对我说,他是年轻时在奇经八脉上纹了八部天龙护体,五十年来刺青颜色褪去,只剩了青色痕迹。怎么殿下也在身上纹了这样的青龙……” 朱聿恒笑了笑,掩好胸口,取过李景龙的茶杯给他续上了茶水,说道:“关于法师当年事迹,本王亦是心驰神往,只是可惜年少且又常在顺天,与法师碰面机会不多。今日趁此机会,就劳烦太师给我详细说说吧。” ……第227章 风雨如晦(3) 阿南坐在后殿,与那些诰命夫人坐在一起根本无话可谈,只是看在阿琰的面子上维持着僵硬的笑容。 抬头看太子妃从宴会开始到结束,一直都是微笑得体、端庄持礼的模样,再看席上所有人在丝竹弦管中沉肩挺胸一两个时辰的定力,她心下不由浮起淡淡的绝望。 若一切劫难可安稳度过,她以后和阿琰在一起,是不是就要过这样的日子了? 可她好想现在就滑倒在椅中,蜷起腿弓起背,像只猫一样团在圈椅中,找到自己最舒适的姿势啊…… 正在如坐针毡间,旁边有怯生生的声音传来,轻声唤她:“南姑娘……” 阿南回头一看,小小一张脸庞上大大一双眼睛,正是之前在行宫见过的那个吴眉月姑娘。 “承蒙南姑娘先前在行宫施以援手,再造之恩常存心中不敢或忘。今日终于在此重晤芳颜,特以水酒借花献佛,当面致谢。” 阿南讪笑着与她碰杯,心道小姑娘声音真好听,就是说话拗口又听不太懂,看着有点太子妃那调调。 要是阿琰的人生不出波折,要是他没有与她邂逅相知出生入死,他的人生中,出现的应该是这样的姑娘吧…… 阿南一口干了杯中酒,朝着吴眉月一亮杯底:“别客气,再说我也是顺手,哪值得记挂心上?” 吴眉月才小啜一口酒,看她杯中已干了,顿时呛到了,捂着嘴巴咳嗽不已。 阿南正拍着她的背帮忙顺气,转头看见前殿宾客已散了,后殿太子妃也率众举酒为皇帝上寿。 这场酒宴终于熬到结束,阿南如释重负,赶紧和众人一起抄起杯子,附和太子妃。 夜阑人散,宫廷宴终。 阿南出了宫门口,站在夜风中等待朱聿恒。 寒意飒飒间,朱聿恒从宫中出来,看到站在风中等他的阿南,立即加快了脚步,抬手取过送来的羽缎斗篷,亲手给她系上。 阿南拢住斗篷,抬头望着他而笑。 朱聿恒喝了不少酒,但他酒量从小便练出来了,此时面色如常,而阿南则是越喝酒眼睛越亮的人,两人凑到一起,在一群大醉扶归的人中分明迥异。 “糟糕,晚上可能会睡不着。”阿南轻拍着自己脸颊,酒意让她双颊飞出一片绯红桃花色,显得格外娇艳动人,“你身体刚刚有点起色,也不少喝点?” 朱聿恒却只盯着她看,微笑着凑近她的耳朵,轻声呢喃:“如此月色如此风,又刚好有点酒意,不做点适合酒后的事情,不是太亏了吗?” 阿南斜了他一眼,问:“什么事适合拿发酒疯当借口?” “比如说……”他将她拉到宫城门洞中,让阴影遮住了他们两人。 他口中喷出的温热气息,在她的耳畔轻微麻痒。寒风料峭中,他热烫的唇在她脸颊上轻轻一触。 她诧异地一转头之际,他已准确地攫住了她的双唇,就如她是有意偏头凑上来一般,被他吻了个结结实实。 许是因为带了醉意,他失却了往日的端严自持,肆无忌惮地入侵她温暖柔软的唇舌,翻搅汲取自己渴求的芬芳。 酒意翻涌上阿南的心口与脑门,在这般肆意的冲击下,她也抬臂狠狠箍住了他,抵着身后的宫墙踮起脚尖,狠狠还击回去。 许久,他们才终于放开彼此的唇,双手却依旧紧抱着,面容也舍不得挪开。 他垂下眼望着她,与她凑得这般近,额头与她相抵,仿佛只有肌肤的相触才能让他有真实的触感,感觉到阿南是属于自己的。 他口中的热热气息一直喷在她的面颊上,似要将她整个人笼罩自己的包围之中:“阿南……再呆一会儿,让我再多抱你一会儿……” 他的口气依恋又似撒娇,阿南默然地抱紧他,不愿意让他失落。 许久,她才将他推开一点,轻声道:“不早了,该去做正事了。” 朱聿恒微微侧头看着她,诧异问:“还有什么正事?” 阿南好笑地撅起嘴:“废话,难道你喝酒装疯,只为了亲一亲我?” “有何不可?” 她嘟起的红艳双唇,刚刚被他□□过后显得更为娇艳,在门洞外隐约照进来的灯光下,如初绽的玫瑰。 朱聿恒不觉侧了侧头,又想要低头亲吻住这魂牵梦萦梦寐以求的唇瓣。 阿南却比他快多了,抬手将他的面容抵住,说道:“走吧,不早了,干坏事总得速战速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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