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铁索极细极寒,其实就是有着冰棺垂下的九根铁链拉直横排而成,堪堪容得下一只足踏过。沧炎自是走过无数遍,不再话下。而相安初次行走,因着心中无杂念,却也是如履平地。 行出半里,风雪呼啸而来,相安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山涧之下有蓦然跃起两个一青一黑两个人影。 青色的是一个女子,执着一把剑正向那个黑衣的男子刺去。男子却未还手,只是引过剑锋,纠正女子招式。 相安凝神合了合眼,人影瞬间粉碎,眼前又清晰起来。 “少主?”沧炎唤了她一声,“可要回头,此处连着锁灵渊,我无法腾云,只能靠你我双足过去。” “锁灵渊?”相安定下心神,知道方才只是一方幻影,便不再理会,只点点头道:“我不会回头,只是希望真人言而有信。不然在这锁灵渊处,被禁了术法的真人未必是我对手!” 沧炎笑笑,没有说话。 如此一路过去,每一里路途,她便看见那个青衣女子和黑衣男子模糊的轮廓。 第二里路途,在海边,女子朝着黑衣男子深深跪拜。 第三里路途,在战场,暗箭袭向男子,女子掷剑相挡,自己却倒在血泊中。 第四里路途,男子给那个女子救治,日升月落不知几何! 第五里路途,黑衣的男子握着画笔,给那个女子点上眉心朱砂…… 而这一路走来,无极崖下锁灵渊地,无数亡魂怨泽之气直冲上来。相安虽看得不甚清晰,却大抵不会有错,那每一缕怨气都往青衣女子身上缠绕而去,仿佛是在帮自己击碎眼前幻境,而最后冲又尽数攻入那座冰棺,许是那冰棺特殊,怨泽之气近不得,又只得尽数退下原底下…… “少主!”沧炎见相安面色愈见苍白,扶在铁链上的手亦抖得厉害,只得叫住她,“少主,可是身体不适?” 相安回过神来,眼前除了一身纯白锦袍的男子根本什么都没有。她喘了口气道:“我无事,只是这无极崖锁灵渊出冤死之人太多,我渡一渡他们!” 言罢,尚未待沧炎反映过来,她已经拨下发簪划破了手掌,滴血入崖底。一瞬间,无数怨泽之气窜涌上来,不过片刻便从相安手掌至臂膀尽数缠绕了。 “少主!”自相安进谷,沧炎第一次发自内心感到震惊。他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女子,想帮她将怨泽之气化散开去,然而自己的术法已然被锁,便是半点也帮不到她,只得伸手扶住了她。“这些亡魂死在渊底不知多少万年,少主有何必自损命脉救之!” 相安看着越来越多的怨泽之气从她掌中退散开去,慢慢变得纯净,然后凝出轮廓,在半空向她久久跪拜。 “去吧!”她就着沧炎的手稳了稳身形,转而对着他道:“我渡他们,亦渡你,更是渡你的夫人。你的夫人,执念太重,伤人伤己!” 相安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那少主呢,何尝不是执念至此!” “可我从未想过要伤人,我爱人亦爱己,如此获得被爱,难道不应该吗?”相安已经走到无极崖处。 沧炎尾随而来,“少主乃母神亲女,出身高贵。自是可以无所畏惧地爱人,更可以拥有天下无数人的爱。如此,自是内心平和,品性高洁。只是,高高在上的您,如何会懂的蝼蚁的恐惧!又如何明白爱而不得的怨念!” “心性高洁与出身贵贱有何关系,纵是有,也尚有莲花未出淤泥而不染。”相安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那口冰棺,对着沧炎道:“如今我已来到无极崖上,只是不知您夫人要如何见我?” 沧炎望着面前的女子,良久方才走上前去,扣下树根机关,将冰棺缓缓放下,然后推开了棺盖。 随着棺盖慢慢移开,棺中女子逐渐露出身形,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头上亦是红纱覆面。 待沧炎颤抖着双手掀开她的头纱,褪去她的嫁衣,相安看得清晰,那个女子,青衣墨发,眉间一点朱砂。 “你夫人是魔族?”相安看着那眉心的朱砂标志,有些诧异。 “不错,不止夫人,本座亦是魔族!”沧炎边说边摘下风貌,“只是多年前,本座的眉心朱砂随着这半张脸一起毁了。” 相安看着沧炎半张毁去的面容,心下震惊,“你……” “可是吓到少主了?这里锁了我的灵力,我便只能恢复原貌了。” 相安摇摇头,看着他下半截完好的面容,“皮相罢了,原不必太过在意。世间事,皆有因果。” “少主的意思,我如今这般是报应!” “真人不若换个角度,此刻为因,他日为果。” 沧炎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摸索着握上冰棺中女子的手,对着相安道:“少主,本座夫人名唤栖画,已于二十二万年前仙逝,生前所愿有二,其中之一便是想见一见相安少主真容。只是至死都未尝如愿,今日少主踏入髓虚岭,她也自是无缘再见。故而少主能否执一执她的手,让她感受一下你的气泽?” “自是举手之劳!”相安走近冰棺,“只是她已仙逝,如何还能感知我的气泽?” “茫茫二十余万年,我一直在修补她的元神,奈何收效甚微。到如今只收集了她的几分神识,靠着这神识,她会感知到你。还望少主成全。” 相安点点头,执起女子的手,“也望真人能够遵守诺言!” 一瞬间,相安手中碧光流转,与其说是那个女子在感受她的气泽,不若说是她感知了那个女子的执念。 原来这个死去多年的女子,和她一样,想要荼茶花。更加一样的是,她们都是为了同一个人要荼茶花。 相安在栖画的神识中,看得清晰,锁灵渊底,青衣白袍的女子一身鲜血,却是死死抓着数十棵荼茶花。电闪雷鸣,荒火天雷落下之际,全套绵密小针引过荒火,催灭天劫,一条苍龙盘旋而下,从崖底携带着女子一跃而出。而从锁灵渊里跟着一起出来的万千魂魄,却被黑衣的神君拍掌封印在底下。 “君上,我摘到荼茶花了,全部的荼茶花。”栖画靠在凌迦怀里,气若游丝。 黑衣的神君接过花草,却震碎在掌中,一起碎开的还有这幻境。 相安缓缓睁开双眼,将栖画的手轻轻放下,淡淡道:“即是锁灵渊处,自是无法再施展术法。 便是凌迦神君修为无双,想来也堪不破此道。纵入谷底救她的,应该你吧?” 沧炎望着相安,笑得寡淡而无望。 “少主到底是凭什么一眼窥知了真相?” “方才幻境虽是您夫人心中所想,但渊底万千枉死之魂,确实真真实实的。我的夫君,虽也曾是踩着白骨上的君位,但他心中有苍生,绝不会做有违天道之事。” “如此,少主是想告诉我,您是出自对于您夫君的信任,才窥破了这一切?” “或许还有一分是您对您夫人的爱,让我更加确定,是您救了她!”相安叹了口气,“逝者已矣,多说无益。我已经全了你和你夫人的心愿,该你兑现诺言了。” 沧炎点点头,“来之前本座便说了,花在我夫人手中,给不给全凭她的意思。” 话音刚落,只见原本连通“照花林”的九根铁链瞬间抽回,根根垂下崖底。 “请把,少主!你本就无灵力,如此下入崖底,自不会像一般神仙那样,忍不住使用灵力摘花,落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或许,这花,合该是等你来摘的!” “多谢!”相安没有半分犹豫,便拽住铁链要跃下锁灵渊内。 “少主!”也不知为何,沧炎竟一把拦住了她,“没有荼茶花,凌迦神君不过眼疾,大不了失明不能视物。但如今锁灵渊处尚未怨泽之气缭绕,有……冤魂盘旋,除非你尽化干净,否则根本取不到荼茶花。” 相安拂开沧炎的手,“我自小修的便是慈悲道,渡人渡魂渡往生,是我生而为神的使命!”
第35章 岭中花5 廖心执着白姮的令牌见过了北海水君拂章,亦禀明了来意。却见得这执掌北海海域的二代正神,只是握着令牌默默无语,剑眉拧起,眉间忧色渐重。 “拂章水君,便是你这离得髓虚岭最近了,还请赶紧出兵,迎回君后!” “你有所不知!”拂章望着手中的令牌,“唉,莫说你了,便是白姮也不甚知晓。当年她随君上从大宇双穹回来,也不知犯了何错,被罚去苍梧之野面壁三千年。她走后的第五百年,我曾得君上谕令,誓死守护髓虚岭,不容髓虚岭动兵戈,见血光。” “若这般说,髓虚岭中的人该是君上所护之人,君后理当无甚危险。可是白姮姐姐明明说君上受伤出自髓虚岭,治愈之药也在岭中,如此分明是个圈套。” “这也是本座疑惑之处!罢了,这若是出兵寻常地界,本座自己便作主了。但若是出兵髓虚岭,没有君上谕令,怕是万万不行!” “那如何是好?这髓虚岭到底是敌是友?” “白姮守护神向来严谨,不会有错!但君上不曾严明,自是不能为吾等所知之事。走吧,本座亲自去一趟!”说话间,拂章化出“齿翼月牙刀”。 “水君不是说不能出兵髓虚岭吗?”廖心惊道。 “出兵自是不可。但髓虚岭尚在北海地界,本座前去巡视一番总可以吧!” “嗯嗯!”廖心顿时喜上眉梢。 “你且回毓泽晶殿,稳住君上,别露出什么破绽。不是说邯穆星君也在吗,只要不上无极崖,有我们两个在,必能迎回君后。” “无极崖是何处?” “无极崖……”拂章顿了顿,“若是君后上了无极崖,便是君上来了,怕也是无济于事!只能自求多福了!” 拂章到达髓虚岭时,只见“春江芳甸”处,一柄“明棋槊”在主人牵引下,对着岭口的结界舞得惊天地、泣鬼神。然而那时而碧光盈盈,时而蓝影烁烁的结界,除了在法器触碰的那一刻,裂出一丝缝隙。待法器反弹回去,缝隙便瞬间缝合。拂章立在云端,细细辨出结界气泽,终于心中惊罕,知道这结界是他们无论如何都破不开的,遂而落下云头拦住了邯穆。 邯穆多年守在毓泽晶殿,没有机会动武。如今斗了大半天,正值酣处,被人一阻,便只当敌人,出手就是厉招。 “是我!”拂章抬掌格挡。 “拂章水君!”邯穆撤下招式,收回明棋槊,擦了擦满头的汗。 “这可是髓虚岭,雪冰万丈地,你这一身汗,是想气死那些途径此处被冻僵的鸟兽吗?” “少说风凉话,我不是急的吗?”邯穆看着面前不远处的结界,“这万万年,难得接一桩差事,要还是办砸了,我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还想着差事,且先想想你这无令出殿,回去该领什么罚吧!” 邯穆挑了挑眉,“你难不成是执君令出的海,拿出来给我看看。亦或者时持了君上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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