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本欲拂开她,听完她的话到底还是僵了一僵。 栖画向来心细,只继续道:“栖画此来,本就是与少主道一声谢的,谢你赠我半颗神泽之灵。他日少主若愿意恢复万年朝贺,我们穹宇再见!” “我等着那一日!”相安转过身,眉宇朗朗间皆是风华,“他日穹宇朝贺,你同凌迦神君携手南面称臣,我于君座之上,必定盛礼接见。 “你……好!”栖画愣了愣,微咬唇齿绕过相安,只对着沧炎重新浮起笑意:“师兄,此去七海千里之遥,你送阿栖一程吧。” 髓虚岭风雪越来越大,相安站在漫天飘雪里,如同一只孤鹤搬执拗地挺立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之前发错了,发了最初版,抱歉!
第60章 红尘浊气6 “阿栖!”沧炎最后呼唤道。 已经准备从云端跃下的女子顿了顿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淡淡道:“师兄可还有什么要吩咐?” “我们送回少主,送上雄性荼茶花,我们……可以回头的。”沧炎伸了伸手,却没敢抚上她的肩,“纵是君上君威犹在,但相安少主是纯善之人……” “师兄,你在说胡话吗?”栖画转过身来,抬眼望向沧炎,“从相安少主第一次途径髓虚岭,你将焕金颜送入她眼中开始,一切便都回不了头了。” “阿栖,你……明明说只是想借她的身体陪一陪君上,我才将你神识融入焕金颜,地久天长的等这么个时机,你何必如此贪心。” “的确,我确实这般所想。可是君上偏偏为了护她,将焕金颜摄入了自己眼中,如此情势发展,谁料到会这般精彩?”栖画笑了笑,“再者贪心二字,阿栖与师兄彼此彼此,师兄多番留我,难道不是因为贪心?” “阿栖!”沧炎终于用力握上她的双肩,“一入七海,便是死路。焕金颜入双眸,一旦被开启,最长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即可丧失心性。可是如今八年过去了,君上虽也受到侵害,却依旧坐镇七海。如此情智心性,你要如何瞒过他的眼睛?” “论情智,论心性,论修为,天底下几个人胜得了君上!我就没有想过要永远瞒着他,我只想同他绑在一起。我要的是他年论使,天下人说起凌迦神君,必想起我栖画二字,如此我便知足了。” 栖画说话间,已经化成了相安的模样。本来握着她双肩的沧炎,手下蓦然一抖,仿佛真觉得碰的是相安,竟匆匆收回了手。 栖画却不以为意,只捂上胸口笑道,“师兄,你看看可是一模一样?” 沧炎自嘲地点了点头,他心下明了,幻化之术不过是微末的术法。以如今栖画的修为,莫说凌迦,便是毓泽晶殿那些护殿的仙君也可一眼识出真伪。而栖画口中的一模一样,不过是融了相安的半颗神泽之灵。术法高深者,皆以气泽识人,此番便算正中下环。 “阿栖,当年君上不过说你穿青衣有几分少主模样,你便郁结在心,觉得将你比作别人,欺辱了你。可如今,你却要化作他人模样,伴在君侧,你便不觉得耻辱了吗?” “相比耻辱,我更怕被人忘记。我说了,我要的是同君上绑在一起。我要所有人念起他,便想起我。”栖画终于有些失态的吼道,也不过转瞬便压下了怒气,抬手摸了摸沧炎的面颊,温言道:“有师兄这般牵挂和守护,阿栖当不枉此生。可阿栖执念,还望师兄成全!” 沧炎握住了那只抚在他脸颊上的手,片刻方才轻轻推开,“既如此,此刻开始我们便该隔开些距离!” 栖画愣了愣,因沧炎难得这般同她说话,她心中竟有些恼意,一时没了言语。 “阿栖!”到底沧炎还是担心她的,“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要如何过浮涂珏那一关?纵然,无论是相安少主心死亦或者失了神泽之灵,身心不全,名字已经消散,还是君上因着焕金颜之故名字散去。上君者大婚,必经浮涂珏验证,届时你又当如何自处?” “师兄多虑了,你忘了吗,虞姜说过七海齐出寻找他们的君后。便是君上仍旧有情,是故他的名字不会散去,如此只需刻下我的名字即可。届时我离他咫尺之地,寻个机会让他融了我的血,与我结下血咒,再催动焕金颜,便可让他心甘情愿刻下栖画二字。” “阿栖,你……”沧炎震惊到,“你如今内丹乃是集了万千女子怨气凝结而成,若让君上融了你的血,他便不再是神泽之身。他是天下九州的神祗之一,亦是苍生其中之一的根基所在,他那一身修为若入了魔魇,便是苍生之难!此举万万不可!” “苍生与我何干!”栖画挑眉道,“师兄既然这般心系君上与苍生,此刻你便杀了我吧,以此邀功,大概君上还能复你个二代之神!” “我……”沧炎望着栖画,只觉心内百感交集。 “动手吧!”栖画扬起头,一步步走进沧炎,有泪从她眼中缓缓划出,“反正二十二万年前我就该死了!反正这一生夙愿都是我痴人说梦罢了!反正,天下之大,也是容不下一个栖画的!反正……师兄,原是我难为你了……为了君上和苍生,你大可大义灭亲!反正……反正你此刻动手,阿栖亦是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师兄……” 不知何时,沧炎在栖画一步步逼近的脚步中,定下了身形,两人仿佛连着鼻尖都要将贴在一起,就这样四目相对。 良久,沧炎拂袖转过身,跃下云端离去。 “阿栖,至此一生,这是我最后一次护你!” 栖画望着周身流云飘渺,听着耳畔风声飒飒,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只是那笑意中夹着一颗泪珠。她用手擦去的瞬间,发现它竟是热的。 她看着有些湿意的掌心,到底还是甩了甩手,由着云中之风将其吹干了。 相安在岭中,初时听闻沧炎与栖画去七海,虽然还是被晃心神,到底不过半日,她已经定下心来,只想着快些去往冥府。然而她将将凭着记忆走至“春江芳甸”处,便被侍女汀覃拦住了。 侍女跪在她身前,声色哀切道:“求相安少主稍留片刻,待我师父回来,他有事求您。 “求我?”相安笑了笑,“你看我如今模样,可还能为他人做什么?” “师父曾私下交代我,少主只要愿意留在岭中,便是应了他之求!”汀覃直起身子,“少主,我师父是良善之人,只是执迷师叔,他不会伤你。求你等他回来!” 相安本欲再说些什么,却整个人晃了一晃,胸口处又开始滋生出丝丝疼痛和寒意,只得以手相捂,方才喘出一口气。汀覃赶紧起身想要扶她,却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抢先扶住了。 “师父,你回来了!”汀覃松下一口气,满心皆是欢喜。 沧炎没有说话,只凝了纯正的灵力,送入相安体内。 片刻,相安已觉得气息顺畅了许多,胸口处亦不再疼痛,便知一时无需再受灵力滋养。便微微推开了沧炎,只淡淡道:“多谢!” 然而沧炎却没有放开她,只继续往她胸口处源源不绝地输入灵力。相安没有灵力之源,自是受不住这般磅礴的灵力贯入。 “放开!”相安挣扎道。她心下明了,再多一刻灵力滋养,她的身体便会因承受不住而彻底破碎掉。 雪毛犼亦化出身形,直扑沧炎而去。只是髓虚岭天寒地冻,雪毛犼完全施展不出灵力,此刻便只是一头普通的神兽。沧炎一拂袖便将它震了出去。 因沧炎松开了一只手,相安得了空隙,瞬间抬手于齿间,咬破腕间脉,凝出神泽之血弹向沧炎。却不料沧炎连躲都没躲,由着相安的血珠如同暗器般凝上他胸间。顿时,连衣带肉,一片腐蚀。 “少主到底少主!”他苦笑道,咬牙忍着蚀骨腐肉的痛勉强复原了伤口。只是方才松开的那只手却握住了相安手腕,瞬间封住了她的伤口,掌中灵力更是丝毫没有松懈,直入相安体内。 雪毛犼怒吼着,欲要再度扑上来。沧炎带着相安跃后数丈,递了个眼神给汀覃,让她拦住雪毛犼。 相安已经站不住,往外跌去。沧炎一把将她扶起,覆在她胸口的手反掌移到到她后背,继续注入灵力。 猛然间,相安觉得整个人仿佛清明了一些,体内流转的气息亦是纯澈了许多。小腹之上,更是有着层层温厚的气泽包裹,让她寒气相侵中,感到一点温暖。 “你……”相安微喘着气息,只觉沧炎融于她体内的灵力越来越熟悉,“铁马冰河?” “对,是铁马心河心法!”沧炎看着条条黑色的气泽缓缓涌上相安脖颈,掌间发力,又勉励推过一重真气,直到那缕缕黑气在他的操控下倾数汇入相安的左肩。如此他也再没力气,便撤了掌力,松开了相安。 “师父!”汀覃见沧炎跌在地上,便不欲再同雪毛犼私缠,只匆匆赶来救助他。 “我无事,只是有些脱力,去看看相安少主!”沧炎盘腿而坐,开始调息。 待汀覃靠近相安,早已跃到她身边的雪毛犼碧眼燃起怒火,直扑汀覃而去。 “小雪住手!”相安缓过劲来,“他们是好意!” 雪毛犼堪堪收住脚步,却还是朝着那两人怒吼了一声,方才回到自己主人身边。 相安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缓步走到沧炎面前,开口道,“此番入岭,你多次护我,可是为何?” 沧炎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满天飘雪,“我与阿栖幼时相识,初次见到她时,是在魔族婴粱谷。彼时她被两头三首蛟围攻,我救下了她。可是她转身便将那两头受伤的三首蛟杀了。我问她为何不留一丝余地。她说三首蛟染了怨泽之气,若让气泽流泻,恐会伤及更多,混乱洪莽源的气泽。少主,你说彼时的这个女子,心中可也是顾过大局的?” “自然!” “后来我与她同入师门,少时结伴游历洪莽源,后又归附神族,追随君上,至此一路,也算得上青梅竹马。我曾答应她,只要她醒来,无论她要做什么,我都会满足她。因而我没法违拗她,也不忍心拂逆她。” “所以,你一边由着她作恶,一边给她弥补善后?” “少主,她要你半颗神泽之灵,是我动的手。但我护了你心脉。她以魔族之气滋养你,想你沦为魔魇,我今日帮你逼出了全部的魔气,虽尚在你左肩之上,却也是汇成了一处,暂时封印了起来。”沧炎站起身来,朝着相安跪了下去,“沧炎什么都不求,只求若真有那么一日,少主能容阿栖一个痛快!” 相安凭着声音往沧炎出挪了挪,只笑道,“因果二字,不是这样的。我能容她的,自会容她;我不能恕她的即便是恕了她,天道也不会放过她。” “还有……”相安顿了顿,“你方才融于我体内的铁马冰河心法且收回去吧,想来是他昔年授予你的。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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