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撑得住?”凌迦掌间发力,彻底收住了第六重气泽。因着最后一重“求不得”怨气最为浓重,遂而停了停问道。然而相阙却没有回音,凌迦知定是痛的厉害了。又因先时听他唤着相安,遂而眉间浮上一点暖意,想了想方道,“清除了你体内气泽,便带你去见她,否则你只能离她远些。她如今很好,见了你会更开心!” “姐姐……”相阙没有回应他,只重复着两个字。 他这般呼唤,并不是因为疼痛,是他实实在在看见了自己的胞姐。 俊坛渊偏殿内,相阙身畔,一身红衣的女子,正静静伏在他身侧。一手死死按着他的手,一手携着帕子,给他擦去额上汗珠。 “姐姐……”他又唤了一遍,因为他分明感觉到那只按住他的素手,抖得厉害。他忍着痛意望向相安,方看清,她鬓角额间亦皆是汗水,胸前后背,薄纱衣襟均已濡湿。 “我……”他想同她说,他不疼,想让她不要怕,却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便不敢再出声。 亦不知过了多久,相阙只觉体内一股痛意急促的蔓延开来,而心间澄明之感却愈见清晰。心知应是凌迦已经抽尽他体内怨气,便稍稍松了口气,抬眸迎向相安,奈何体内的疼痛让他无法出声,他双唇微动间竟是吐不出一个字。 相安明白他想呼唤她,只以指禁了他的口,示意他莫再开口。遂而将他额前滑落的发丝捋至身后,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极轻地哄着:“乖!” 话音落下,却听得相阙一声痛呼,随之体内金色霞光散发出来。相安只觉眼前一阵眩目,尚且来不及举袖遮光,整个人已经被震出去。 “姐……姐姐……” 相阙一时控制不住体内灵力的激荡和回融,便半点无法拽住相安,自己更是一头栽下晕了过去。幸得一抹水色霞光从他体内旋出,尚未化出身形便已朝相安奔去,如此不偏不倚接住了她。 “我还没彻底治好他,谁许你离他这么近的?”凌迦已化出身形,揽住了相安,只是眼中盛怒之色瞬间燃起。 “我……那不是你在阙儿体内,我才过去的……”相安初闻凌迦不许她靠近相阙,便知确是自己的不是,又让他担心了。遂而心虚地低着头避过他地眼神,只喘了口气暗自理顺了气息才继续开口道,“那现下阙儿可是无碍了,我能去看看阙儿吗?” “不行!”凌迦显然余怒未消,手中灵力却是依旧凝聚,将相安原本微湿的衣衫化干了,只沉声道:“如何便喜欢这红裳了,颜色太烈,晃得我眼酸!”话说这般说着,却还是将她腰间散开地一截红纱重新系好。 相安原本心头莫名,不过是靠相阙近了些,原也不会惹地他这般生气,此刻方才彻底明白了,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道:“常日青衫,闷得狠!我看着这绛衣红纱,也挺衬我的,方才穿……!” 相安的话尚未说完,侧头便看见凌迦犹是虚得厉害,扶着她臂膀的手亦轻颤着,只急切道,“阿诺,你可是也受伤了?” 凌迦冲她摆摆手,“不过是耗了太多灵力,尚未调伏过来,歇一歇便好。你去看看他,只是别靠他太近。我尚有事同阿御他们相商。” “你……当真无事?”相安攥着凌迦的手,第一次觉得他的掌心没有自己的温热,周身神泽仙气亦是稀薄了许多。 “就是太累了!”凌迦抽回手笑道,“我需去让桑泽给我护法调伏一下,不然……” “不然会怎样?”相安反手扶住了他,“我陪你同去!” “不然我便无力伺候少主了。”凌迦凑到相安耳畔,悄然低语,片刻方才退开身来,弹了弹她额头,挑眉道:“你陪一陪阙儿,我先走了!” 凌迦见她没有回应,只从双颊到耳垂,皆是一片绯红,遂而瞥头笑了笑,提高了一点声音,“少主,臣下告退了!” “你……”相安涨红了脸,回过神来嗔怒道,“爱走不走!” 凌迦行至俊坛渊门口,转身回望偏殿时,看见相安神情淡然祥和,面上笑意浅浅,只静静望着床榻之上的手足。然而却是在他半丈之地外坐着,身侧雪毛犼亦是凝神相伴。 “父君,母后为何不近身陪着舅舅?”西辞从廊下走来,朝凌迦施礼问道。 凌迦伸手揉了揉她脑袋,目光却始终落在相安身上,温言道:“是因为父君不许,你母后便不愿拂了父君之意。亦不愿发生万一,让父君担心。” “阿辞懂了!阿辞也不会让父君忧心!” 凌迦点点头,眉间却蓦然拧起,只觉不适之感从胸腔蔓延开来,整个人混沌不堪,抚在西辞头上的手顿了顿,方才开口道:“如此,去陪着你母后。无事时,便好好修道!” 话毕,再未回头,径直去了散花殿。
第80章 化魔2 散花殿内的两位君主,此刻面上都不大好看。 两人立在流桑树下,遥望着对面的俊坛渊。不久前的场景,亦浮现在眼前。本笼罩在俊坛渊四周的黑色气泽慢慢消散开去,只是每消散一分,原本属于凌迦的神泽仙气便也随之散去。本来以气化气亦不是什么大事,像凌迦这样的正神,稍作调伏便可复原。然而却也不知为何,黑色的怨泽之气尚未净化干净,凌迦纯正的气泽便已不再涌动,如同性命骤然停止,时间瞬间凝固。 御遥急诏淄河,查看天辰命盘。 于是,凌迦将将踏入散花殿,便见的每隔一万二千年才会开启的命盘,被人为启开,命盘之上万象命格图徐徐展现出来。他单手负在背后,一手掩着唇口,忍不住咳了两声。 “兄长!”桑泽抬眼望去,不禁惊了惊,遂而上去扶了他一把,只问道:“您脸色如何这般差?” 御遥立在淄河身畔,本聚神看着命格图,闻言亦抬眸望向凌迦,只一眼,便不觉心颤。 凌迦不仅面上退尽血色,周身神泽仙气更是聊胜于无。 可他却反而还朝御遥笑了笑,却也没说话,只上前来,拂开了淄河,划破指尖血滴入天辰命盘。一瞬间,命盘之上气泽缭绕,待霞光尽后,片片鱼鳞云呈现出来,皆是内墨外金的色泽,缓缓连城一片,有始而无终。 “没有终点!”桑泽松了口气,“兄长,如此你亦是寿与天齐。修为罢了,慢慢调伏便可,便如我……” 然而,桑泽的话还未说完,只见命盘之上一片混沌。 “得罪了,凌迦神君!”淄河掌间化出碧玺锤,擦上凌迦指尖,重新染了鲜血按点敲击命盘。不多久,命盘之上,凌迦的命理纹络重新浮现出来。 一瞬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那墨金色的鱼鳞云,几乎整个都散发出耀眼的霞光,像极了他光芒万丈,烈火烹油的一生。然而所有人亦看得清晰,在极盛之后的末梢,云片之上,三处创伤,压制着光耀,俨然随时彻底遏制霞光,断开纹络。而其中一处俨然是新伤,将光芒压得最为厉害。 “此处光若消散,可是本君命数将断,时日无多?”凌迦抬手指了指,面上辨不出神色,只捡了张石凳坐下。 “神君十数万年前便已经历了君主三劫,可羽化来去,如今命纹呈现此状,皆是……皆是……”淄河到底不敢言语,只抬眼望向御遥。 御遥亦未说话,目光灼灼落在凌迦处,良久才开口问道:“启劈天禁术追魂咒寻找相安,枉死城中断了人世生魂轮回之数破除相安魔魇,催九云击九雷倒转生死帮相安渡过死劫,毁去洪莽源青之一脉只为留色于她……此间枉死城人世生魂你已养在丹炉中,洪莽源青之一脉你也恢复了,如此便只剩了两处创伤。你去了焕金颜,修为复了大半,消除剩余两处业报,不过是时间问题,如何又多出来一处伤,俊坛渊内你到底做了什么……”御遥已多年不动怒,,此刻竟是越说越激动,赤红的眼中几乎要沁出泪来。 “你且轻些!”凌迦只朝殿门口望了望。 “还想瞒着相安是不是?”御遥怒道:“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便封山,休想要我看顾你那一大家子人,我绝不管……” “你良心呢?”凌迦简直哭笑不得,只顺着她的话道:“当年你快羽化的时候,你是我救的,你儿子是我养的,你夫君亦是我护法帮着唤醒的……” “所以,你便也想死一回……我不过占了你点便宜,你就非要讨回去……”御遥言语间已经落下泪来。 “我还愁怎么向安安说,想着如何哄她……如今是该先哄你吗?”凌迦侧过头去扶额叹道,遂看见桑泽亦一脸凝重地望着他,“你还看我做什么,真要我哄她?我都这样了……”说着眉间骤然拧起,忍不住又咳起来。 桑泽自是了解御遥,她不过一时情急,不会怎样,只化掌于凌迦胸前,推了一重灵力给他暂时调息了内里,却到底忍不住问道:“兄长,你如何只剩了一成修为?” 凌迦端着一杯凉茶饮下,方才抬头白了他一眼,“不说出来你能羽化不成?” “不逞强你能羽化不成?”御遥的声音沉沉砸来,却也未容他言语,只问着淄河解救之法。 淄河垂首半日,眼风从御遥扫到凌迦,又从凌迦扫到御遥,诺诺不敢回话。 “你是本君少年陪侍,望着他做什么?”御遥怒道,“好好回话便是!” “行了,淄河回去吧!”因着桑泽灵力的输入,凌迦缓过劲来,只道,“有何法子本君自己清楚。你且快些下山,避开俊坛渊取他路归去” “谢神君体恤……” “你到底是谁的人,听谁的话!”御遥看着淄河卷起天辰命盘,化成一缕轻烟,飞也似的逃出了散花殿。 然而,淄河尚未跃下巫山,才踏出散花殿,便被一道剑光阻了去路。她本现了身形想要还手,却隐约见的剑柄处含日刻月。果然,待霞光敛尽,她看见持剑的女子一身绛衣红纱,面色素白,本该如水温情的双眸,凝出冰霜。 “臣、臣下……拜见少主!”淄河见相安指尖血滑入月剑,剑身之上灵力缭绕,杀气弥散,顿时只觉腿抖,躬身跪了下去。 “你怕成这样做什么?你们不都说我是神族仙界里最好说话的君者吗?”相安面色柔和了些,却也未收剑,只一贯细细软软的声音想起,“我问什么,你答便是,只是莫要打了诳语!” “少主……要我说什么?”淄河只觉刚出狼窝,又入虎口,殿内殿外这几位她是一个也得罪不起,偏偏自己却持着天辰命盘,握着她们的命理条纹。虽她心里知晓,相安修的是慈悲道,待人更是慈和,亦不会为难她什么。但也没谁比她更明白了,这神族上君者,个个都是至情至性之人,个个都是能为了心爱之人毁天灭地的主。当年那看似温润君子的桑泽神君便是觉得天道不公,累御遥圣君修为散尽,寿数终结,便差点敲碎她的天辰命盘,重新编排命格。如今这位,看着是一样的温婉亲和,天知道会干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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