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 眼看他就要转身出去,涂萝一下掀开被子,“洗罪卺里都是妖魔鬼怪,水玉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她是真的急了。 原以为只要将事情说清楚,水玉就能出来,却没想到得来的是这样的回应。 祁渡回身,看着她的眼神温淡,语气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他们聚众闹事,并不无辜。” “涂萝,你如今不是妖,不必再处处为妖说话。” 离火屋常年温热,即便有玉榻驱逐热毒,也需要时常开窗透气。 此时此刻,涂萝却觉得胸口发闷,难以呼吸。 “我堕妖……只为了与你在一处,并不是我耻于妖族的身份。” “祁渡,难道没做错事的妖,也要被惩罚吗?” 祁渡没有说话。 在这片刻的寂静中,涂萝原本明艳的脸色,掺入了一寸的灰。 她心中,其实也藏着心事。 信谦的话,并不是没有在她心中掀起半点涟漪。 涂萝觉得,自己执着于堕妖,只是为了与他没有隔阂,可以长相厮守。 毕竟人妖殊途,她也知道不能勉强,总得要有个人做出让步。 这一寸的灰,埋在她的心间。 让她忍不住担忧,祁渡是否瞧不起她曾经是妖、也瞧不起她的那些妖怪朋友呢? 她总觉得祁渡是喜欢自己的。 否则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也不会对她这般有耐心;不会如此关心她的身体。 可他若真的喜欢她,他会对妖怪有偏见吗? 一个瞧不起你的人……会真心喜欢你吗? 涂萝这时便恼了自己的阅历不够,想不通这些徒然惹人烦忧的问题。 微风轻轻吹拂。 悬挂在窗前的白马兰微微摇曳,白色花骨朵有些恹恹,被这离火屋的热气炙烤得十分萎靡。 祁渡摘下腰间的葫芦,放置在矮凳上,“洗罪卺是灵器,上附有灵,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放妖出来,你若是担心,便用万浮针与她联系,可护她在卺中周全。” 一番不算争执的争执,终是他退步。 涂萝落了地,走到祁渡面前。 随即伸出手,不期然地抱住了他,“我不是要与你吵架,只是我们就快要成亲了,难免会有些磕碰,你不会与我生气的,是么?” 祁渡拉开她的手,掌心躺了一支通体剔透的长针。 “如何使用这万浮针,西阁第二排的架子上有记载洗罪卺的古籍,里面便有万浮针的详细用法,正好你也可以多看些书。” 南游前,祁渡教过她认字,每日都要验收。 他走之后,涂萝难免懈怠了一些。 闻言,她摸了摸鼻子,接过万浮针,“那万一我有看不懂的字呢?” “记下来,我回来教你。” “回来……” 涂萝意识到什么,攥紧了手里的针,有些紧张,“你又要去哪里?” “云鼎山。” 祁渡单手背在身后,淡淡道:“去见一见老祖。” 他见涂萝似乎很舍不得自己走,突然勾了勾嘴角,“不若你与我一同前去?” “不不、不了!” 涂萝慌忙摆了摆手,将自己又缩回到了玉榻上。 似乎犹觉得不够,还将一双脚也缩进了衾被里,“我还是待在离火屋里看书吧。” 云鼎山的老祖祁怀岭,是祁渡的师父。 祁渡年少有为,成为了七宙之中最年轻的剑尊,他便早早隐退。 只是剑宗大小事虽由祁渡主持,但祁怀岭依旧会偶尔插手。 涂萝很畏惧那个一脸严肃的老头。 祁怀岭对妖物有很深的偏见,她能看得出,他是不乐意自己的大弟子与一个区区堕妖结为道侣的。 因此,她也不常上去云鼎山,只在离火屋居住,离剑宗那些修士们都很远。 祁渡也不勉强她,交代几句,便要先行离开。 涂萝却又叫住他—— “祁渡。” 她方才亲他的时候,还大着胆子,如今倒是忸忸怩怩,有些羞涩了。 “怎么了?”祁渡停住脚步。 涂萝示意他站过来点。 等他站到她跟前的时候,她突然揪着他的衣袖,半跪起身。 温热的呼吸擦过他的耳际,祁渡微微俯身配合她的高度,听到涂萝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 “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走这些日子……我很想你。” …… 云鼎山。 不用载着涂萝,祁渡独自驾驭飞剑,速度便快了很多。 不消多时,他抵达云鼎山主峰。 大堂宫殿,祁怀岭已经在此等候。 “这次南游,让你取的东西,可曾取到?” 祁渡从身后拿出一盏冰莲,“师尊交代的,便是此物。” 冰莲产自含冰海,与离火山脉遥遥相望,相克相性。 有传闻称,含冰、离火若能同时炼化,便能得到长生不老之效,更有甚者,可以起死回生。 祁怀岭手中点着一盏灵灯,灵灯不灭,则灵魂不灭。 他叹息一声,“月儿已经等得太久了……” 祁渡微垂着眼眸,并不言语。 祁怀岭打量着他的神情,将灵灯收好,问他道:“你跟那只小妖的婚事,是如何打算的?” 祁渡拱手行礼,淡声道:“弟子前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我既已允诺,南游后要与涂萝结为道侣,便认为这件事可以今早办好,恰逢离比剑大会还有些时日,不日便可广发喜帖。” 见他神情认真,祁怀岭微微蹙起眉,“……你真打算与她结为道侣?” 听出他话中的犹疑,祁渡也直起身子,“师尊可有什么顾虑?” “虽说她堕了妖,顶多也只能算是一介凡人,配你,还是太委屈了你。” 祁怀岭叹了口气,走到祁渡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为师的意思,不若事成之后,你为她寻一处好人家,给她一些钱财,安置稳妥便是了……” 闻言,祁渡脸色沉了一些,“既然已经答应,便没有随意毁约的道理。” 涂萝堕了妖,那不是随随便便能做到的事情。 整个七宙,也只有这么一具堕妖体。 只有极少人知晓,堕妖体是多么适合还魂的好材料。 见他已下定决心,祁怀岭摇了摇头,“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 祁渡是他座下首席大弟子,自小便跟在他身边。 从誉满师门的大师兄,到如今只手擎天的仙门剑尊,他也是他最骄傲的一个弟子。 “既然你要遵守承诺,为师便不多说,只是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使命,不可为旁的事情影响大业。” “弟子遵命。” …… 离火屋,西阁。 涂萝小心翼翼将那座洗罪卺端放在书案上,便去祁渡说的第二排书架去找关于洗罪卺的古籍。 她翻了半天,才找到一本疑似的。 “嘶……这些书籍都是古书,祁渡可没教我认古字啊。” 她犯了难,随意翻了几页,感觉一个字都不认识,全都怪模怪样的。 涂萝蹙着眉头,刚要放回去,方才看过的那些字,恍然又重回脑海中。 奇怪。 她分明是不认识这些字的,怎地突然又明白了这些字的意思? 但她没有时间却想这些,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联系到水玉才是要紧。 她很快找到万浮针的用法,将长针置于掌心,很快,那针便化成一束光,钻进了洗罪卺中。 涂萝再睁开眼,便感觉自己的手与万浮针融为一体,能在洗罪卺中肆意横行。 万浮针上有眼、嘴、耳,能试、听、言、触。 她很快便在里面找到了瑟瑟发抖的水玉。 可怜的白菜精正缩在角落里一只死去的龟壳里,躲着外面那些妖怪们的互相残杀。 “水玉!” 涂萝大声喊她,“水玉,是我!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涂萝,是你吗?” 水玉瑟瑟发抖的白菜叶停止了抖动,试探地问道:“你也被剑尊关进来了吗?” “没有,但我用万浮针可以跟你互动,我找了很多法宝,你别担心,我不会让里面的小妖怪欺负你的。” 说着,涂萝便找了一堆祁渡的法器来,将看上去就能保命的东西扔了进去,“水玉,你接住,我待会告诉你怎么用!” 她的声音惊动了洗罪卺里其他的妖怪,纷纷都躁动起来。 但涂萝有法宝护体,她跟水玉暂时很安全。 忽然,一阵剧烈的抖动传来—— 洗罪卺中,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在苏醒、在挣扎: “……龙萝?” 一道低哑苍劲的声音灌入耳中: “龙萝,是你吗?你终于要与我一决高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非她 ◎“挑选一个婚期吧。”◎ 涂萝胸口一震。 霎那间,被震得后退好好几步。 ……龙萝? “我不认识什么龙萝!” 涂萝扶着一旁的墙壁,站住之后,强装镇定,呵斥道:“你是何人?” “你不是她……” 那道声音似乎也恢复了冷静,带着一缕苍白的嗤笑,“她再如何堕落,想必也总不至于弱成你这般……同凡人无异……” 涂萝觉得被冒犯。 ……她也没有那么弱吧? 堕妖之后,的确身子骨差了些。 但好生将养着,总有一天也能生龙活虎。 她都想好了,即便堕了妖,她也是要修炼的。 只是妖与人不同,修炼的方式也不同。 这些日子,涂萝也仔细想过,觉得自己或许能走剑修的路子。 虽不至于立马回到堕妖前的实力水平,但好歹有个目标。 成亲之后,她便要顶着剑尊夫人的头衔了,总不能让人觉得她堕妖之后便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 剑宗的那些弟子们,都是以凡人之身修行,虽不如妖身耐用,却能借助灵器巧思凌驾于妖之上。 涂萝思索,自己若是也像他们一般勤学苦练,应当也能走出一条造化来。 所以听了这不知何物的东西说她太弱,她有种被戳中的气恼—— “你不弱!你强大!怎么不见你站在我面前说话?” “我被困于卺中……若我真能站在你面前……小东西……你早就身首异处了……” 涂萝觉得他这话很是造作,“那我还说,我若是能练成神功大道,我还能将你立地超度呢,说那些如果的事情有用吗?” “……你这嘴皮子功夫……倒是像她……” 涂萝只觉得脑门嗡嗡的。 不知为何,听这把浑厚低沉的嗓子说话,心里总是有股难以言说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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