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知修为虽高,却敌不过赤眼马,最后只好以自己的双眼与赤眼马做交换。 赤眼马答应他,在他那双眼睛生效之后,才取走微知的眼睛。 所以,妖蛊一解,微知便看不见了,以至于临走的时候撞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他是天族高高在上的神君,一夕之间没了双眼,他不想让人看见他狼狈的一面,尤其是疏塘。 他独自离开,在人族的一个小村落隐姓埋名,做一个采摘草药为生的穷酸小贩。 他刚在村里落脚没多久,便遇见了一个自称与家人走散的女子。 那女子是个哑巴,只能通过在他手心写字与他交谈。 一个瞎子,一个哑巴,微知笑了笑,让她暂时留了下来,并答应帮她找到家人。 他摸索着写了寻找家人的帖子,让小哑巴贴到村口。 村口来往的人多,说不定就会被认识的人瞧见。 可一连过了几个月,仍旧没有人寻来。 而那小哑巴不但不着急,反而生活得很认真,学会了很多生存的技能。 她刚来的时候,不会生火,不会做饭,幸好能够帮微知辨认一些草药,避免微知一株一株的去闻、去尝。 微知本来不喜与她有过多接触,但她知道微知看不见,便对他多有照料。 微知虽是个木头,但别人的好意他还是能感受到的。 时间一长,两人的关系便更近了些,微知会时不时地坐在屋檐下,跟她说起他自己的事情。 他说他本是个孤儿,后来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待他很好,在他心里,那个人就如同父亲般的存在。 后来,他的这个父亲生了个女儿。 那个小妹妹长得肉嘟嘟的,还很聪明,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 他虽比她年长,许多问题还是得向那个小妹妹请教。 在他的心里,他们就是一家人,他答应过那个如父亲般的人,会好好照顾妹妹。 可如今,却只剩下了他一人。 小哑巴坐在他身边,没有说话,却湿了眼眶。 她知道,那是微知的执念。 微知与她进入浮生三境的时候,她没想到以微知的修为,竟然会沉醉其中。 而那幻境当中,不过只是辰启在教导他和忆回读书习字而已。 简简单单的日常,却成了他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或许在子虚间的时候,他看见的,也是这样简简单单却其乐融融的画面。 以至于他明知道是幻境,却仍旧不愿醒来。 疏塘想开口安慰他,可一旦她开口,微知便会发现她的身份。 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君,定不想让人看见他落魄的一面。 所以她找到微知的时候,刻意隐藏了气息,在人族不能擅用法术,她便一直以小哑巴的身份陪着他。 微知不愿说起自己的来历,对她也没有过多询问。 毕竟凡人只有匆匆几十载,萍水相逢,也不必打听得那么详细。 疏塘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以示安抚,微知转头朝她“看”了一眼,但他什么都看不见。 听到微知的那些话,即时镜前的雪岸眉头紧蹙。 忽然一阵银光闪过,雪岸立即收敛了神情,随即追了出去。 身着金色锦袍的朝奚,正负手站在山涧旁等着她,雪岸不屑地瞥了一眼。 “哟!天帝还没死呢!” 朝奚盯着她,眼神深邃,似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你知道,我不会死,你的那一剑偏了一寸,避开了要害。” “哦?是吗?那可能是一时失手!” “不,我相信,你是故意的。”朝奚朝雪岸走近,语气不再沉稳。 “当年,我刺你的那一剑也偏了一寸,这不可能再是巧合,忆回,是你回来了,对不对?” 雪岸轻笑。“天帝这苦情戏码,是打算演一辈子吗?” “忆回,我知道你恨我,但那些都已经是五千年前的事了,你跟我回去,如今我是天帝,没人再敢为难你。” 雪岸好似在认真思考。 “那我跟你回去之后,是我杀了那些道貌岸然的神君,还是再被你们捅成筛子啊?” 朝奚脸上似是带着几分歉疚。“忆回……” “闭嘴!忆回早在五千年前就已经被你们挫骨扬灰,我之所以留你一命,是不想让你那么轻易解脱,别给自己加戏!” “若你实在放不下过去,你尽可以拿我撒气,我绝不还手,但你不能留在妖族呀,妖皇深不可测,他留你在身边,定是别有所图。” 雪岸不禁笑出了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山涧之间,传出阵阵回声,听得人心头一颤。 “天族将虚伪贯彻到底的本事,还真是无人能及啊!你若真有心,那为何不敢以真身相见,只敢弄这么个虚影传话,朝奚,歇歇吧,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朝奚还想再说什么,雪岸抬手一挥,他便消失在了眼前。 雪岸朝身后的树丛望了一眼,遂又收回了目光。 这几天,风滞都没有回听雪阁,徐娘不小心说漏了嘴,似是风滞在为雪岸准备什么惊喜。 雪岸在屋里打坐修炼,也没去找他,直到一个妖侍求见,说是风滞在闻风崖等她。 闻风崖地处偏远,平日里鲜少有人过来,倒是那满山的野花,开得格外鲜艳。 雪岸不知道风滞在搞什么名堂,非要来这种荒郊野外。 但他既然放下诸事搞这么一出,想必也定有他的原因。 雪岸飞身落在崖顶时,一身玄衣的妖皇正站在那彩蝶环绕的花海之间,微笑着看着她,画面一度美得不像话。 就在雪岸走近的那一刻,妖皇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随即一把利剑从雪岸的身上穿心而过。 雪岸的目光从那张冰冷的脸上,落在自己身前沾了血的花瓣上。 她此时身上穿的,是与风滞在桓城的时候穿的那件粉色衣衫。 看着不断渗出的鲜血,她蹙了蹙眉。 “该穿红衣的。” 那样,就不会再被染红了。 第96章 输了 雪岸支撑着身体看着面色冰冷的风滞。 而此时,埋伏在四周的妖兵全部显了身形,将雪岸团团围住。 几个妖君站在风滞身边,恶狠狠地盯着雪岸。 而其中两人,正是那日附和涅尘让风滞将雪岸逐出妖族的虚应和荒石。 虚应谄媚地说道:“多亏了妖皇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咱们才能这么轻易就将这祸世魔神拿下。” 荒石附和:“我就说咱们妖皇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他留着这魔神,定是有更大的用处,这不,如今咱们妖皇亲自斩杀魔神,以后这百族当中,还有谁敢与咱们叫嚣。” 雪岸笑了,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原来如此!” 以风滞的性格,绝不会贸然对其他各大族出兵。 而比兵戎相向更能笼络人心的,便是直接祭出雪岸这个人人忌惮的魔神。 魔神现世,各族定会惶恐不安。 而这时候,若是妖族将其斩杀,那在百族当中的地位便无人可以动摇。 而那些胆小的族群,就算妖皇让他们立即俯首称臣,恐怕他们也不敢违抗。 杀一人,和死伤无数妖兵,任谁都会选择前者。 更何况还是攻于算计的风滞。 原来,他说让雪岸等他部署好一切,就是部署怎样诛杀她这个魔神。 而雪岸这些日子所看到的,什么妖皇抢亲,什么诛杀异己,都不过是故意演给她看的一场戏而已。 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雪岸的手指从唇边划过,指尖染上了鲜血,她的脸上却仍旧保持着笑意,看着花海当中没有丝毫情绪的玄衣妖皇。 “风滞,你演得可真好,比朝奚强多了,我都差点信了。” 雪岸早就应该想到,风滞能用上千年的时间筹谋着妖皇之位,那在她身边装模作样的这些年又算得了什么。 他这么聪明,说不定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猜到了雪岸的身份。 而他之所以一次次不顾性命救她,对她百依百顺,让她慢慢放下戒心。 不过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雪岸能够成为他征服百族的一个踏板而已。 而他所说的喜欢,或许就跟雪岸在朝奚面前投怀送抱那般,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只是他真的演得太好了,差点让一个没心没肺的鬼域修罗,心肠狠毒的祸世魔神都动摇了。 雪岸从在鬼域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便不再相信这世间还有真心。 那些片刻的你侬我侬,不过都是世人为了假装深情而遮掩住丑陋的面孔。 终有一日,他们都会撕下那层伪装,将那颗肮脏的内心展现在世人面前。 可当雪岸看见云须为素水放弃万年自由,藤音为熠后散尽修为,微知和疏塘的互相守候。 她的心里其实也曾动摇过一瞬。 她也曾想过,或许风滞为她一次次不顾自己的性命,真的是因为喜欢她。 在她来闻风崖的那一刻,她真的快信了。 她甚至还在心里期待,风滞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 而这一切,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或许从一开始,风滞就为她布好了局,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风滞故意让她看到的。 就连那面即时镜,都是风滞亲手交给她的。 她想让雪岸看到微知和疏塘的不离不弃,让雪岸心软。 让雪岸相信他也曾为雪岸付出了一切,这样,雪岸前来赴死的时候,才不会有任何防备。 可他忘了,雪岸仍旧是鬼魅之身。 她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心跳,又怎会心软! 看着自己浅粉色的衣衫因为血液的侵蚀而不断变红,雪岸的笑意更甚,空灵的笑声萦绕在整个闻风崖上。 虚应和荒石等妖君听着犯怵,便直接率人朝雪岸袭来。 风滞没有阻止,似是他们早就商议好了。 雪岸正想回击,却发现自己根本用不了法术。 原来,之所以选在这闻风崖,是因为此地依山傍水,结合了五行要素,正好可以辅助布阵。 而这个阵法,就是为了压制住雪岸的灵力。 她如今受了伤,又不能用法术,就算她再厉害,也只能任其宰割。 也难怪所有妖兵都毫不畏惧,满眼贪婪地看着她。 似乎在诛杀魔神这件事上,哪怕自己只出了一分微薄之力,将来都可以流芳百世。 雪岸的目光穿过密集的妖兵,落在风滞的身上。 明明身在百花丛中,彩蝶环绕,他的眼中却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温柔,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意。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一个字。 不过也是,这种时候,也没必要再装了。 雪岸终于收敛了笑意,露出了狠决的目光。 “风滞,这一局,我输了,但你也别想赢!” 雪岸伸手捂住了胸口的鲜血。 从那把利剑穿身而过到现在,她就只是看了一眼自己染了血的衣衫,而那流血的窟窿,她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不是因为她不疼,而是那种钻心的疼让她根本不敢去触碰。 那种疼痛就像是一个钩子,将她这一生所有的经历过的痛楚都带了出来。 无数刀剑刺入身体的那种蚀骨噬心之痛,似乎又在她的身上重演了一遍。 她真的好疼,疼到她只能用狰狞的笑意来掩盖住自己的虚弱。 可她现在不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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