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一大群人都涌了过来,将摔得不成样子的令仪团团围住。 一开始,他们还担心令仪只是昏迷。但黎朔锋率先跳下大坑,看到令仪胸口一个血大的窟窿,扬声道:“掏心而死。” 心,乃肉身之根本。 心被掏了,令仪自然死了。 即使魂魄逃走,也定受了重创,不足为惧了。 这般,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忽然,一人推开众人,一瘸一拐疾步走来,见到摔在坑中的令仪,却并不见喜色。 “英英呢?”陆离强撑着疼痛,问黎朔锋。被问的人一愣,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因为血污看不清陆离脸上的表情,但却能感觉到他的焦躁。 他赶快下到坑底,想要掀开令仪,看看下面还有没有人。 就在这时,又有人惊呼道:“你们看!” 陆离也跟着抬头看去,只见魔云逐渐散去,一人从云中而出,凌空缓缓向下。有风吹来,将她一身红衣吹得冽冽而响,墨发翻飞,虽不见容颜,但知道应当是极美的。 陆离终于松了一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怕容蕊与令仪,同归于尽…… 他看着缓缓落到地上的女子,向他一步步走来。 只有他知道,那裙子本来是月白色的,是被他和她的血,染成了绯色。然那些血污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此时,魔气渐散,天光乍破,她一人缓缓行来,身后云朵翻涌,一如九天神女,救世人于危难。 实际上,她也的确将世人从危难中解救。 他看着她,感觉自己身上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向着她来的方向,艰难迈出一步。接着,第二步,第三步……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疾。 而对面的人也与他一般,越走越快,越走越疾。到了最后,已经跑了起来。 破碎的裙摆被风带起,她如一只红白相间的蝴蝶,在疾风中翩翩起舞,撞进了他的怀里。 陆离一把抱住她,紧得不能再紧。 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感觉到了怀里人的气息,是那么鲜活,带着生离死别的惊悸,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不需要言语,他已经感受到了她的一切。 “你没事吧!”两个人异口同声。 二人相视一笑,又一同说了句:“我没事!” 然而容蕊却挑了眉,从他怀里出来,要绕到他身后:“你之前伤得很重,都晕过去了,怎么说没事?” 陆离双臂空空环了一圈,拦住不让她看自己背后的伤势,嘴上道:“不过是看着吓人,养些时候就好了。” 容蕊知道没他说的那么简单,但也不敢再强行查看,怕反而牵动了他的伤口。 正这时,旁的人也都凑了上来。 周均一马当先,踮起脚越过陆离,对容蕊竖起大拇指:“可真有你的!令仪真被干掉了!” 容蕊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虽然她有些怀疑令仪能这么顺利被杀死,不只是因为她。 但这事情可以容后再议。 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到住处,好好休息一下。 这时,冷玉推着轮椅行了过来,对容蕊和陆离,也是对众人道:“令仪虽身死,但魔气一时难以消除。还请诸位少做休整,待三日后,再与各位道友一同议事。” 他话音刚落,另外一道女声响起:“那还请冷玉掌门,把之前的事情也与大家说清。” 人群向两边散开,李缘君走了过来。 周均惊到:“前辈,您怎么……” 他话没有说完,但众人都看到,李缘君原本乌黑的长发变成了白色,那是修为耗尽的象征。 容蕊有些担忧的问:“还好吗?” 李缘君倒并不在意,安抚地笑道:“好得很。” 容蕊见她虽然青丝成雪,但容色依然不减。反而因白发而更显妖媚。心下稍安。 又看她盯着冷玉,冷笑着问:“你设归一阵法吸取大家灵气的事情,总要有个交代。” “什么,竟然是掌门设的邪阵!”有人懂得一些阵法的,自然知道归一阵法是什么,又想到方才自己灵力被吸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但却并不相信冷玉会做这样的事情。 然而冷玉并没有像众人期待那样做出辩解,反而是点头:“没错,我会一并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这便是默认了吸取灵力之事! 人们一时目瞪口呆,竟比令仪身死更令人惊讶。 极清宗的长老面色不佳,问冷玉:“到底是怎么回事?!”冷玉却没有多说,只道:“还由长老暂待掌门之职。”说着又对掌管刑名的长老说:“这几日要麻烦长老了。” 竟然自愿入牢房。 刑名长老黑着一张脸,将冷玉带走了。 看着冷玉远去的背影,众人还有些不能相信。但冷玉已经给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了,那就等到三天后,再做定夺吧。 毕竟最大的劫难已经渡过,众人很快又恢复了兴奋,三三两两,有的迫不及待地与挚爱之人互诉衷肠,有的帮着受伤的人疗伤,还有的开始着手重建被魔物破坏的房屋。 在众人惊讶于冷玉布设邪阵的时候,容蕊和陆离已经悄悄离开了人群。 他们两个并肩而行,看着已是黄昏的夕阳,发着不冷不热的光。 这一天,是那么的漫长,漫长得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时刻;这一天,又是那么的短暂,短暂得他们连话还没说上几句。 所有的人都在前面,这通向客院的小路空无一人。陆离慢慢牵住了容蕊的手,忽然对她道:“这里落日的风景,倒是不错。” 道边是竹林,将红日衬得带了些苍翠之感。微风轻轻拂过,似在低头耳语。 两人的影子映在小径上,不分你我。 这是末日后的黄昏,看上去与以往千万年间的黄昏无有不同。 但似乎又确实有些不同。 容蕊抬首,笑望陆离:“想来明日的日出也不错。一起去看吗?” 陆离垂首,用自己干净一些的左手擦了擦她的面庞,深深地凝望着她: “好啊!” 末日后的第一个黄昏,末日后的第一个日出,他们都会一起欣赏。 还有以后的无数个日出日落,也都会映在他们的眉间与心上。 (正文完) 番外(一)玉有瑕 番外(一)玉有瑕 冷玉被师父领回宗门的时候,不过才六岁。 师父发现他的时候,自己正蹲在拿石头盖住的枯井里,捏着老鼠的尾巴准备吞下去。 他已经不大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了,只是记得当时自己一家被妖邪灭门,他的家人让他跳进井中,用大石挡住了妖邪,他才逃过一劫。 可他的家人却也忘了,他一个六岁稚童,根本推不开那般重的石头。 他躲过了妖邪,但快要饿死了。 令修救了他一命,也救了那只瑟瑟发抖的老鼠一命。 从此之后,他成了极清宗掌门的关门弟子。他的前面,有一个大自己几岁的师姐。 家人被屠杀的时候,他没有哭。 被师父牵回极清宗的路上,他没有哭。 可是看到那个比自己大几岁,叫洛秋水的女孩儿的时候,他无意识的流泪了。 因为冷玉想起来,把自己推进井里的就是自己的姐姐。 和眼前这个人差不多大。 自己的姐姐挺瘦弱的,但是在最后的关头,竟然能举起大石头,把井口封住,断绝他的生气,让妖邪找不到他。 当大石遮住最后的光线时,他最后看到的,就是姐姐惊慌的眼神。 而当师父将他从井里救出来的时候,他最先看到的,是一团血肉模糊。 到了现在,他才忽然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姐姐,就死在了井边上。 小孩子对生死有时候不那么敏感,直到那一刻,六岁的冷玉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家人真的死了。那个从小都把糖留给自己的姐姐,也没了。 突如其来的情感不只淹没了六岁的冷玉,也让修为已至渡劫的极清宗掌门手足无措。看着新徒弟满脸的泪水,令修手忙脚乱地想掐诀给孩子把脸弄干净。 可是旧的泪水擦去了,新的泪水又源源不断。 修为独步天下的令修,竟然一时招架不住。 好在身边的大徒弟机灵,从口袋里抓了一把松子糖,递给冷玉:“弟弟别哭了,给你吃糖。” 哭声戛然而止。 那一刻,洛秋水的身形和自己的姐姐重合。他伸出手,拿了一颗,把剩下的推了回去,说:“姐姐,你也吃。” 正如以前对自己的姐姐说过无数遍那样。 十岁的洛秋水笑了起来,也挑了一颗放进嘴里,说到:“真甜。” 六岁的冷玉吸了吸鼻子,感受着舌尖的甜味,最终也点了点头:“嗯,真甜。” 这种甜味,延续了百年。 “冷玉,这是在你屋中发现的!我只问你,秋水是不是被你所杀?”一道声音,打破了冷玉的回忆。 他结束吐纳,睁开了双眼。 毕竟曾经是令修的徒弟,修真界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极清宗并没有苛待他。这座监牢虽然简陋,却通风顺畅,甚至还有一个小窗。 他睁开眼时,正是月上中天。 自令仪伏诛,天地间的魔气逐渐消散,不问世事的灵兽腓腓一族现世,净化了不少魔气,就连天地都清透了不少。 此时天朗气清,月明星稀,依稀还有鹤鸣,极清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司刑长老的声音,却带着极大的怒意。 长老行至冷玉的牢门前,手中拿着一朵枯萎的花。 有点眼熟。 冷玉仔细看了看,才想起来,这是“荼罗朱曼”。 不过是假的而已。 大战之后,容蕊和陆离不知道从哪里搜寻来了许多真的荼罗朱曼,确实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那些受魔气侵扰回天乏力的修者在服食之后,都得以捡回一条性命。 但与此同时,大家也都知道,曾经在仙品会上展示的荼罗朱曼,并非真品。这原也没什么,毕竟谁也没见过荼罗朱曼,只当是极清宗受了骗。可司刑长老因归一阵法一事搜查冷玉住所的时候,却发现了这株假的荼罗朱曼。旁边还放着洛秋水的牌位。 当年,冷玉说荼罗朱曼被容蕊夺走,那又怎么会出现在冷玉的房中? 司刑长老毕竟也是活了几百年的修者,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稍一思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然不愿相信,但当年洛秋水很有可能是被冷玉所杀,又被嫁祸给容蕊和陆离。 冷玉是令修的徒弟,洛秋水也是令修的徒弟,都是他们这些长老看着长大的。一想到同门相残,司刑长老再也坐不住,当即来了地牢。他想当面问问冷玉,想听到他的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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