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告诉妙果:“还记得怎么开花吧?先自身凝聚灵气……感受到丹田的暖流了吗,把它们引到手上,通过你的手传进你母亲的脑袋里,慢点,不然她的头就真的要开花了。” 丹田是什么部位妙果没弄明白,但每次凝聚所谓灵气时小腹确实是暖乎乎的,她听着沈钰安的教导,将往常化作植物的灵力慢慢输送到了母亲的身体里。 杜阿娘枯败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呼吸渐渐平稳,妙果的脸色却越来越白。 “好了。” 沈钰安抓住了妙果的手腕,阻止她继续动作,他捏着她纤细的骨头,意有所指:“你最好不要损耗过度,明日的花还没送我,我不想你今日的努力白费,懂吗?” 妙果抿抿嘴,没说懂没懂,只说要给母亲换衣服,请师兄先出去等着。 沈钰安松手出去了。 干瘦的妇人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暮西沉,身上穿着干燥的衣裳,躺在暖和的被褥里。 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户映进余晖,一朵萱草花静静地躺在窗台上。
第14章 14.邻镇的河伯 凡人对母亲总是眷恋的。 沈钰安想。 小可怜师妹还小呢,就这样离开母亲确实会有些怏怏不乐,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脑海里说。 但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反驳:我为了怜惜她年纪小,不是忍了四年才把她带到身边吗? 这么一想,他立刻觉得自己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绝世好妖。 两个傀儡拿着图纸到处比划,最后抱来一堆竹子开始扎篱笆,预备围个院子出来。 被妙果包袱款款背回来的人参精哭了三天,才避免了被切片炖汤的命运,有了一个自己的小陶盆,它整个埋在土里,又伸出两只细细长长的根须挪啊挪的,把自己的小陶盆挪到有太阳的地方。 天气放晴,妙果搬着个小坐垫坐在厨房外面的屋檐下糊纸灯笼。 她向傀儡讨了些竹条,又小心地问沈钰安可不可以借些宣纸,征得同意之后坐在屋檐下开始扎灯笼。 妙杏跟她并排坐着,她做一步,妙果跟着学一步,一人一鬼挑最简单的扎,两个四四方方的框架渐渐成型。 妙果的手因为小时候吃错药一直不太灵活,经过他的药汁调理之后慢慢地好起来。 “为什么扎灯笼呀?”他听见妙杏这样问。 坐着还是比姐姐矮半个头的小姑娘吭哧吭哧固定灯笼架子:“我先前拿张叔家的灯笼给大头鬼了,就想着送两个还回去。” “啊呀,大头鬼?怎么好端端地送灯笼给它们……” 沈钰安收了心思不再听姐妹俩一惊一乍的谈话,那太无聊了。 只偶尔分开视线看一眼妙果,她穿着浅绿色交领襦裙,不太习惯宽大的袖子,拿襻膊将袖子搂起来,细瘦白皙的手臂露出来做事,过了会儿跑进屋里端着自己的水杯又出来。 真好,就像领回家终于养熟了点的小动物,终于对居住环境放松了些,沈钰安很满意自己对于温润人设的把控,成效显著。 因为妖魔出现吓到了镇民,大人们要讨生活,不得已出门活动,但小孩子被关在家里,怕被妖魔抓了去。 书院因此已经关停,沈钰安落得清闲,翻出几张练字的废纸,裁剪成一串手拉手的小纸人。 小纸人飘飘飞飞,落在逐渐成型的院子外面,化作一排面色苍白的彪形大汉,各个穿着喜庆的红衣,合力抬着一顶正红色的轿子和几箱绸缎珠宝,朝着竹林外走去。 他站在二楼的走廊,指间捻着妙果今天送给他的桔梗花,充足的灵力包围着他,他懒洋洋地躬身趴在栏杆上,撑着下巴喊妙果:“怎么样,小师妹,我做的迎亲傀儡,气派吗?” 厨房不和竹楼并肩,修在竹楼的侧面,从二楼看厨房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听见他喊,妙果就抬头,眯了一下眼睛。 “是不是太破费了?” 妙果是说那些箱子里的值钱物件,她不太清楚成亲的步骤和习俗,但长眼睛看得见沈钰安给的太多了。 沈钰安低声笑了两声,对妙果说:“家里的钱自然要留着养你,箱子里其实只有一袋银子。” 话本里反正这么写的,场面应当是很气派了,沈家的钱大都存在钱庄,他也懒得因为这样的小事去取,况且,一袋银子可不就是杜家爹娘心里对女儿的定价吗? 沈钰安这么懒懒地想。 他随口就说了句让人误会的话,妙果还没怎么,妙杏就先眨眨眼睛站起来,笑着往厨房去:“快午时了,我做饭。” 三姐好像、也许、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妙果看了一眼楼上像猫一样眯着眼睛晒太阳的人,心里有点无奈,有点苦恼,但最后还是觉得,他是恩人,有些小问题能怎么办呢? 小大人一样叹口气,妙果继续埋头扎灯笼了。 沈钰安真的活得像个神仙。 妙果如此感叹道。 因为这个人居然把取水的井口挖在了书院。 又或者说,这个井口本来就是书院有的,毕竟书院也有几十年了,学生在这里总有用水的时候。 沈钰安的竹楼里书院不远,但往来取水并不方便,他完全可以请人再打一口近些的井,却没有这样做。 因为他连厨房都用不上。 平日里煮茶都是傀儡拎着木桶去打水,大水缸更是想都别想。 如果这里是家,那么家里张嘴吃饭的只有妙果一个,要用水的也只有她一个。 傀儡是沈钰安的耳目,怎么看都像沈钰安的手脚,吩咐傀儡总有一种吩咐沈钰安的错觉。 姐妹俩不好意思叫傀儡打水,都是自己拎着木桶去书院取水。 灶膛里的火半天烧不起来,妙杏就叫妹妹先去打水回来洗菜。 妙果提着比她小腿高的木桶走了。 竹林很安静,阳光被绿叶柔和,在石子小路上投下光影,风吹过会有“簌簌”的动静。 她暂时改不掉慢吞吞的习惯,慢慢朝着书院露出的尖尖屋檐和隐约的白墙青瓦走去。 不知何时,风声渐渐消失了,浓郁的水汽弥漫在空气里,腐烂的鱼腥味令人作呕。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红毛狐狸飞快攀上妙果的肩膀,妙果已经习惯了,侧脸蹭了蹭柔软的狐狸毛。 红毛狐狸舒适地趴在妙果的头顶,优雅地舔了舔爪子。 “我闻到了死鱼的味道,好臭。” 妙果停住了脚步,她听见了水流的声音,很近,仿佛近在咫尺。 她以为又闯进了什么幻梦,可闭眼再看,眼前仍然是一条石子路,竹林的边缘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过来,孩子,快过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竹林。 日光反射在竹林边缘那东西的身上,妙果隐约看见是个高大的轮廓,很长,那是什么东西? “有客来,怎么不叫我?” 身侧掠过一阵带着桔梗花香味的风,沈钰安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衣裳,踩着一双黑色长靴出现在她身边。 他的衣裳总是层层叠叠的,腰身紧束,袖袍和衣摆散开能散成朵花儿,他又爱拢袖走路,脊背挺直,墨发披散,从哪个角度看都觉得他莫名地端庄。 他就这么仙气飘飘地领着妙果往竹林外头走,迎面对上一个巨大的生物。 一道山岳般的影子模糊地投下来。 “!” 妙果发誓,她此前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鱼。 有屋舍那么高的一条长长的鱼,身体还有一半在河中隐没,上半身却趴在岸上,鱼鳍之下另生利爪,牢牢扣住大地。 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它把抬高的头颅低下,侧头用一只水泡一样凸起的鱼目打量他们。 鱼嘴张开又合上,腐烂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河伯,你是此地河伯吗?” 它和无双镇小打小闹的妖魔精怪不一样,身上有浓重的人类怨气,也许是因为它吃人。 妙果强装镇定,其实害怕得眼睫发颤,下意识揪着沈钰安的袖子,呼吸都放轻了:“师兄……” “没事。” 沈钰安有心安抚她,戴手套的手想拍拍她的头,结果和不挪窝的红毛狐狸大眼瞪小眼。 于是他顺手把她头顶打哈欠的红毛狐狸塞到师妹怀里了。 “?!” 狐狸本来不满意被随手拎来拎去,但察觉到妙果的害怕,动了动身子,用尾巴敷衍地拍拍她的后背。 “不是,此地河伯是我师父,他可能去别处钓鱼了,很久没回来,您找他有事吗?”沈钰安对怪鱼说道。 巨鱼转动眼珠,仿佛在思考,片刻后,它吃力地抬起河中的另一半身体。 它的后半截身体已经化骨,勾缠了许多水草似的东西,腐烂的味道融进水汽中。 “吾乃齐英河伯,寿数将尽,想求此地河伯施法清理河道,庇佑吾河中子民。” 河伯都是河流的主人,清理河道自然不在话下,这条看起来吃了很多人、身上沾了数不清的死人怨气的怪物居然是河伯? 自称齐英河伯的巨鱼说完这些话,已经疲惫不堪,它轰然倒地,一只眼睛凝视着蓝天。 日光沉寂,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安静,腐臭味越来越浓郁。 “它、它死了吗?” 妙果捂着嘴小声询问,怀里还紧紧搂着快要憋死的红毛狐狸。 沈钰安漂亮的眉头拧起个尖尖,他打量了一下没有动静的齐英河伯,右手掌心凝起一团灵火,面容又舒展开,好像终于解决了什么难题:“不知道,试一下吧。” “??”妙果眼睁睁看着一团灵火飞出去,巨大的鱼变成了可燃物体,“呼啦”一下整个身体都被灵火笼罩着燃烧起来,视觉效果十分恐怖。 沈钰安拢着袖,闲闲感叹:“前辈,您烤烤火的话闻起来味道能好点。” 妙果定睛看去,自称河伯的怪鱼扭动了几下身体,鱼骨烧成了黑色,缠在骨头缝隙间的水草烧成了灰烬,腐臭味随着火焰的熄灭也变淡了。 怪鱼并没有死去,它的皮肉完好无损,只是烧的黑乎乎的,看上去很大一截木炭似的,它好像终于喘过来气,鱼鳃又开始翕张。 沈钰安摸着下巴笑:“看吧,没死。” 妙果欲言又止,觉得他这个一把火烧着试试人家死没死的方法好像有点嚣张,但转念又想,自己不懂什么门道,万一沈钰安是在给那条鱼治病呢? 最终她把木桶提手挎在臂弯,腾出双手“啪啪”地给沈钰安鼓两下掌,很不熟练地赞叹:“师兄,好厉害。” 沈钰安拍拍她的头:“厉害什么,帮个忙把前辈送进水里,不然干死了怎么办?” “哦哦,我试试。” 她从第一日给沈钰安赠花之后,就在竹楼边上得到属于自己的一小块菜地,这几天有空就训练着如何使用适量的灵气催发植物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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