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安不慌不忙,温和的解释:“我对妙果倾慕已久,前些日子已经同杜家长辈议亲。” 妇人神色仍然不赞同,议亲是议亲,你直接带人家来买衣服也有诸多不妥,叫人看见对姑娘家名声多不好。 沈钰安垂下睫毛,有些失落地抿唇:“可惜杜家长辈对我似有不满,并未答应……许是嫌弃我父母双亡,亲自上门不够庄重。” 矛盾成功转移,妇人心软,忍不住想:虽然你对一个傻子倾慕已久有些不正常……但沈状元求亲都不答应?杜家人什么毛病? 他又勉强地笑了笑,对妇人诚恳道:“您放心,妙果是前两天被妖魔吓到,恰巧被我遇见,病了两日才耽搁回家,钰安绝无任何非分之举。” 妙果:“……” 他好会演……但他在干什么。 妖魔确实骇人,正常人都吓得六神无主了,何况妙果是个人事不知的傻子。 妇人相信了他的说辞,并且被他刻意捏造的深情人设所打动,她拿帕子擦擦眼泪,郑重道歉:“是我误会您了,说来真是……唉,多般配的一对儿啊,杜家人怎地就不答应呢?” 沈钰安劝慰她:“没关系,阿婶不必伤怀,我今日送妙果回去,再向杜家长辈提亲,他们若不答应,我便多求亲几次。” 他眼里含着希冀的微光,如此深情,如此天真,一副陷入爱情的好青年模样,“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诚心诚意,他们总有一天会满意我的吧。” 妙果:“……” 好沉默啊,恩人表现得脑子仿佛有什么疾病。
第12章 12.告一段落 成衣店妇人本来就对沈钰安有各种各样的滤镜加成,如今他卑微又深情的模样更是打动人心。 沈状元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为喜欢的姑娘买两条合身的衣裙罢了。 毕竟杜家条件摆在那里,谁能眼看着心上人连一件好点的衣服都没有? 妇人眼含热泪笑容满面地为妙果挑了两套好看的衣裙,店里有女子专用试衣的隔间,她拉着小姑娘进去,沈钰安等在外面。 这里距离霜花巷还有两条街的距离。 鬼门被撕开一条缝隙,很多进了地府的鬼都茫茫然顺着浊气一同跑了出来。 它们不晓得沈钰安的危险性,没有像还滞留在镇上的妖魔一样远远避开。 因为它们没有实体沾染浊气,且大多数也没什么怨气,所以凡人看不见它们。 红毛狐狸含着一只细小的人参精从雨幕中跑进来,跳上柜台,嘴巴一张,人参精掉下来,咿咿呀呀一通尖叫。 沈钰安刚刚按着话本经验演了一出好戏,心情还不错,敲敲柜台问它:“这是做什么?” 红毛狐狸抬爪摁住划拉着腿儿要逃跑的人参精,沾沾自喜:“我为妙果挖的人参,虽然才三百年,但听说吃了美容养颜。” “你也觉得她长得丑?”沈钰安觉得红毛狐狸虽然偏心,但审美还是正常的。 “这叫什么话?”红毛狐狸有些不满,“妙果长得不丑,只是瘦脱了相,多喂点肉就好了,我送人参的主要目的也是滋补,并非嫌弃她长相。” 它说着,狐疑地打量着沈钰安:“你去过京城,见过许多漂亮姑娘,妙果自然比不上她们好看,但你养着就养着,莫要欺骗她的感情。” 沈钰安不置可否,笑容无辜:“我自然不会做那样的事。” 说着他又很惊讶地道:“我以为你知道,我只是把她当成朵花儿来养。” 先不说他对人间情爱不感兴趣,就单说审美,他对未来伴侣的欣赏标准可是拥有深厚的修为、整齐干净的鳞片,以及赏心悦目的颜色。 这几点和瘦巴巴的凡人妙果半点关系也没有。 红毛狐狸卧在柜台上,爪下摁着哭的要岔气的人参精,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 “我得提醒你,你是沈钰安,不是蛇妖,你还记得吗?” 要说沈钰安的身世,红毛狐狸是很有发言权的。 它在人间流浪很久,来到无双镇时认识了此地河伯——一个头发眉毛胡子全白了的慈祥老头。 老头脾气好心肠好,回回给它送鱼吃,它就勉为其难在无双镇留了下来,想着能给他养老送终。 那时候沈钰安还小,亲爹是无双镇最大的富商,果农们卖水果都走的他的人脉,镇上许多铺子都是沈家的产业。 沈钰安的父母还活着的时候,他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住着高大富贵的宅子,家里的房间多到数不清。 家里有很多书,还有很多不一样的“朋友”——沈家占据两座山的灵脉泉眼,妖物喜欢在雕梁画栋的宅子中各个角落窝着修炼。 沈钰安也是生来开了天眼,但他聪明,就瞒着大人,和小妖怪们交朋友。 沈父书房里有一卷祖上传下来的古画,画中有大妖,乃是个残暴嗜杀的蛇妖,不知被谁封在画中,时间流逝,封印松动,蛇妖在灵气泉眼里泡醒了。 力量复苏后蛇妖开始兴风作浪,沈家爹娘、沈钰安的两个兄长和小妹妹因此丧命。 河伯不是仙,但守护一方安宁,蛇妖所作所为惊动了他。 但他去迟了一步,他赶到空荡荡的沈宅,小小的少年半张脸上都是蛇鳞,面无表情地坐在血泊中,一只眼充满仇恨和痛苦,一只眼尽是癫狂与杀气。 生来天眼,放在千年前是修仙的好苗子,千年后也是。 蛇妖不知修炼了多少岁月,始终不能以妖身飞升,终有一日会死去。 人类寿数百年,但得天道偏爱,修炼可成真仙,永生不死。 于是它做了个疯狂的决定,强行夺取人类的身体,以人身再赌一次,赌赢了就是飞升,赌输了还有百年可活。 河伯赶到时,蛇妖已经弃了妖身,元神钻进沈钰安的身体里开始强行吞噬他的灵魂。 两者相互融合吞噬,最后赢的是沈钰安,那个衣服鞋子都浸了亲人鲜血的小少年。 但他记忆错乱,时常分不清自己是谁,蛇妖的记忆和残忍习性影响了他,元神的力量也滞留在他的身体里无法去除。 河伯心生怜悯,对着几本破书翻了又翻。 一千年前一场天灾后,修仙的门派已经相继陨落,河伯只有当年修仙的蓬莱友人赠送的几本残卷。 河伯也会有死去的一天,但他不忍心看沈钰安被妖物残害,白白浪费修仙的好根骨,不加以纠正,他以后走上邪路也不是没有可能。 河伯长长地叹气,按照古籍的阵法,以沈钰安的身体作为炉,将蛇妖元神的力量慢慢炼化。 然后硬着头皮将沈钰安收作蓬莱弟子,照本宣科地教沈钰安修仙。 老人家为难的头秃,他是河中一条锦鲤化形,修炼的路子跟人类一点关系都沾不上。 但可喜可贺。 沈钰安根骨奇佳,人也聪明,自己看书琢磨,慢慢地学会引灵气入体。 他是火灵根,主修炼器,但灵符和剑道都涉及一点。 残卷就那几本,还掐头去尾的,学成这样很是不容易。 因为河伯这里的古籍学完了,沈钰安不得不去更广阔的地方找其他部分的内容。 他考中状元,进入官场,本以为权力大了找书也方便,却不想人间浑浊,封印阵法运转不可缺少的灵气不足,他的记忆又开始错乱。 封印松动,他的右手凝聚蛇妖的力量,控制不住吞噬的本能,他本人时常觉得自己是一条修成人形的大蛇,看谁都是愚蠢的凡人。 沈钰安辞官回到了无双镇,但河伯越发惆怅,在某一天直接惆怅到不知所踪。 没了师父唠唠叨叨的沈钰安就干脆以蛇妖自居,有事没事拿着话本子捏造人设,想要“伪装”得更像个人。 红毛狐狸觉得自己是河伯的朋友,也算沈钰安的长辈,于是想起来就抽空提醒一下。 沈钰安当没听见。 他盯着街上漫无目的走来走去的孤魂野鬼若有所思,妙果换了一套鹅黄色的裙子,被店主妇人推出来给他看。 她在竹楼这两日顿顿饱餐,气色好了些,洗的干干净净,穿上漂亮的衣服,妇人还给她梳了好看的新发式,有些小家碧玉的样子了。 沈钰安一双眼眸含情,夸赞她:“很好看。” 红毛狐狸在心里“呸”他,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明明片刻之前还说人家长得丑。 妙果有些不好意思,又进去换另外一套。 沈钰安又转向门外,一个只有六七岁模样的小乞丐蹲在豆腐摊旁边,面前摆着一只豁口的碗。 路过的人踩过他的破碗,碗没碎,有人从他身体穿过,他仍茫然地蹲在原地,穿过他身体的人却猛地一个冷战,有些头晕眼花。 红毛狐狸顺着沈钰安的视线看过去,百无聊赖地打个哈欠。 “地府跑出来的小鬼,看它呆头呆脑的,如果等不到拘魂鬼找来,怕是要在人间待到自然消散了。” 沈钰安“嗯”了一声,接话道:“这么说,拘魂鬼的名册上没勾画的名字,应该有很多吧,地府不会追查吗?” “阴司的阎罗王和黑白无常都不见了,如今地府都是听判官安排,”人参精实在太香,红毛狐狸忍不住“滋溜”地舔了两口,咂咂嘴继续说,“忙得都把自己拆成零件使了,哪有功夫细细对着名册查小鬼。” “原来如此。” 沈钰安抚掌,摩挲着自己的手套面料,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嘴角含着温柔的笑。 “那我将它们揉成材料,堵住鬼门的缝隙,也算好事一桩吧?” 红毛狐狸没管,站起来抖了抖火红的毛发,它通身没什么灵气,但也不像寻常妖魔会粘上浊气而显形。 “不管,我不过是只狐狸。”它这么说。 妙果最后穿着那身鹅黄色的衣服走的,店主给她一个小包袱来装着另一套衣裳,她将被红毛狐狸吓晕的人参精也包起来放进去。 腰带下系着个漂亮的同色小荷包,上面绣着一朵小白花。 可是这个小荷包转头就被沈钰安拿走了,小巧可爱的荷包躺在他黑色的手套里,被他施了灵咒,自己飞出去抓鬼。 小荷包变成大麻袋,一口一个鬼,还会自己扭出个小手擦擦嘴。 妙果摸摸空落落的腰间,安慰自己说那本来就是沈钰安的,他想拿去做什么都可以。 荷包差不多装满了无双镇多出来的孤魂野鬼。 沈钰安带着妙果站在霜花巷口,深处的高门大院已经烧的干干净净,负责送菜上门的伙计发现了这个灭门惨案。 但因为刘老爷素日横行乡里,没有人上门帮着处理,只等着他在外面做县令的儿子回来收拾。 原本深红色的大门烧的黑乎乎的,像凝固的,陈年的血迹。 这里死了这么多人,但意外的安静,好像所有的恩怨都已经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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