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杨瑞月犹豫了一下,根据之前被马全宝介绍过的地方,找到了常委那边,一路上都看到不少人在窃窃私语,细一听,都是在讨论书记办公室里的情况。 杨瑞月从讨论的人口中知道,书记呢,其实已经退了,现在是副书记做主,副书记是镇里的老人,在副书记这个位置上干了好多年了,一直没升职。 有年轻人说,来来回回换了那么多个书记,都没让副书记上去,其实是因为副书记这人啊,面团一样,软趴趴的,简单来说就是拿不定主意,谁说什么,他都说好。 说好听点是圆滑,说难听的,就是没骨头。 现在新的书记还没下来,得让这没骨头的副书记办事,按照职位来说,他偏生又跟镇长差不多阶层,却没镇长强势,马全宝不管怎么说,常委中的人又怎么商量拉扯,始终是个平手的样子。 有人为了利益追随镇长,自然也有一腔热血看不起镇长这行事风格,更何况他可能手里有不少人命,哪里能留他在这位置上坐着呢?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发疯想把所有人都一块干掉? 就这样,双方各执一词,副书记做不了决定,拉扯了两天,竟然是连镇长要不要配合警方那边调查命案都没拿出个章程来。 杨瑞月悄无声息地走到副书记办公室门外,侧目往里一看,就看到马全宝疲惫又憋了口气地舌战群儒,他手里有证据,又能说会道,要是原来的书记在,估计已经抓住机会把镇长给拉下来了。 然而副书记还低着头喝热水,一副迷瞪眼没睡醒的样子,令人窝囊又憋屈。 有这样的副书记打头,镇长悠然自得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许久不开口,一开口就是质疑马全宝,比马全宝自证,不然他就说马全宝的证据全是捏造的。 全场下来,马全宝光是自证就费尽了力气,根本没办法动镇长分毫。 杨瑞月在外面听了几分钟,之后又默默走了,回到办公室后她第一次没有看小人画,而是在思考,镇长这样的人,是否还应该活在镇子里,马全宝这么拼命努力,是为了活命,还是为了报仇? 这一晚,马全宝依旧很晚才离开副书记的办公室,他回来看到杨瑞月还在办公室里,愣了一下:“月儿姐,你怎么没回去?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听见声音,杨瑞月回头看向办公室门口一脸疲惫的马全宝,他眼里都是血丝。 “主任,你是不是没办法吵赢镇长?”杨瑞月直白地问。 “哎……”马全宝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马全宝站了一会儿,才说:“这个不是吵就能吵赢的,是权力分割,镇长有权利,在镇子里只手遮天,所以他就算手里捏着人命,也没人敢对他做什么,毕竟大家都只是想过普通的日子。” 杨瑞月不是很明白:“普通的日子,比命重要吗?” 事情倒也不是这般非黑即白,马全宝不知道怎么解释,斟酌着用词:“这就像是……只要刀没砍到自己身上,所以就觉得不疼,我现在做的这些,也不过是,刀已经对准我了,不然,我跟那些默不作声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第26章 杨瑞月在脑袋里简单翻译了一下, 大概就是说,马全宝一家跟镇长已经成仇人了,所以不死不休。 思索良久, 杨瑞月说:“主任, 我觉得, 你可以等几天。” “几天?等几天做什么?”马全宝不理解。 “等几天, 新书记就到了, 那应该是个……眼里融不进沙子的人, 他会帮你的。”杨瑞月平静地说。 闻言, 马全宝蓦地睁大了眼睛,如果杨瑞月说的是真的, 他现在几乎想跳到屋顶上尖叫, 要是书记是这样的人,哪里还有镇长搬弄是非的余地? 马全宝压抑着心动:“等等, 月儿姐你是说……新书记很快就要来?那、那他具体是哪一天来啊?我有点担心,他来得晚, 到时候镇长怕是已经开始发疯。” 杨瑞月翻了下书桌上的老黄历, 点了点两天后的日期:“大概这天吧,我没算错的话, 他应该很早就启程了, 原来的书记瞒得好,一点消息都没漏。” 要说最早知道来人的,应该是那个在夜晚大会上的老书记,他看似比副书记会和稀泥,其实手段了得, 来上任这段时间没少被镇长压一头,估计心里憋着气呢, 临走都想给镇长穿小鞋。 而前书记瞒得这么紧,估计是早就收到消息,知道新来的书记是什么样的人,对方肯定看不惯镇长做的事情,他走之前留个导火索,点了就跑,镇长抓不到他,回头新书记来了,想给镇长拉下马,他既报了仇,又不用自己动手,简直一石二鸟。 能算出这些事情的杨瑞月心里没想太多,她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只是知道这些人做了这样的安排,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马全宝就不一样了,他在主任这个位置多年,早就从了一问三不知到圆滑世故,掉进油罐子里都不沾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前任书记的想法,现在他要做的,反而不是跟镇长鱼死网破,而是拖到新书记上任。 就这么两三天的事情,新书记只要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他就不会声势浩大地过来,说不定会偷偷假装普通村民进城,先收集一波消息,这样才能想办法处理了那些政府官员里的蠹虫。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将镇长贪污、杀人的消息从民众的口中,不经意地传到新书记耳中,假如消息有假,对方是个跟镇长一路货色的假人,提前知会一声,也可以让他提个醒,知道镇长现在发疯中,并不是个好的合作伙伴。 想清楚所有的事情后,马全宝立马对杨瑞月鞠了一躬:“多谢月儿姐,我明白了,你说,我就信,接下来,我会调整策略,就算最后倒霉没赢,也要撕镇长一层皮下来。” 杨瑞月不置可否:“你心里有数就可以了,对了,这段时间也要多照顾家里,因为镇长的事,招娣跟阳阳在家挺困难的,反正还有新书记在后面,不能顾此失彼。” 专门给马全宝帮忙,还有杨瑞月自己的私心,她从小就跟着父亲怀念死去的母亲跟真正的杨瑞月,父亲说,家庭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 没有家人就算了,既然有自己爱的家人,凡事就得为家人多考虑,当然,前提是,跟自己住在一起的,确实是真正的家人,不是吸血虫。 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杨瑞月明白,马全宝真的关心柳招娣跟儿子马福阳,哪怕柳招娣在他仕途中没有帮到任何忙,也不会离婚,更不会因为柳招娣独身一人还生不出更多的孩子就抛弃她另娶。 马全宝怔愣了一会儿,点头:“我知道,这两天是我太着急了,总想着赶快拉镇长下来,免得他后面空出手针对我们家,可这种事,根本急不来,大不了,我带着招娣跟阳阳离开,怎么能为了那样的人,枉顾家里人呢?” “你明白就好,今晚早点回去吧,我就不去你家了,最近天气好,接近七月半,我想去山里走走。”杨瑞月今晚等他过来下班,除了告诉马全宝关于新书记的情况,还有一个就是她想上山。 “哦,我记得,是到日子了,月儿姐你又要去看小孩儿了。”马全宝笑着说。 从前总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杨瑞月要去给小孩儿喊魂,就算不喊魂,也会去走走,根据杨瑞月父亲的说法,因为杨瑞月是纸人,成长方式跟普通孩子不一样。 纸人难以长大,但要开灵智,就需要鬼气,越多的鬼气能让她越快变得像人,可是,后面能够成长成什么样,父亲没来得及说,就消失在了一场大火里。 杨瑞月也不知道后来会如何,她只是按照父亲说的,这些年都尽量往有鬼的地方跑,偶尔给那些小孩儿喊喊魂,好好一个纸人,活像个神婆,什么事都干。 告别马全宝,杨瑞月离开了政府小楼,这个时间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但政府里没多少人了,本来就没几个人愿意待在楼里上班,加上又死了好几个人,还都是政府相关人员,现在大家私底下说这政府不干净,于是更在政府里待不住了。 现在还留在政府里的,就是马全宝这个阵营的,他们太想拉镇长下马,随后还得留在政府里单独讨论明天怎么办。 这种事,拖得越久越容易没结果,马全宝被这个概念影响了,才急得不行。 杨瑞月走到院子里,院子里的树都长到了一年中最好的时候,该开花的开花,该结果的结果,一片郁郁葱葱,白天看着姹紫嫣红甚是美丽,到了晚上,依旧花团锦簇,就十分诡异了。 尤其那棵开花的梨树,晚上看,一团团惨白的梨花挤在一块,就像是夜间鬼火,仿佛能烧到人的灵魂里去。 路过梨树时,杨瑞月听见了很轻的歌谣,像是在唱一个缱绻缠绵的爱情故事。 没仔细听,杨瑞月径直离开,往自己家小楼走。 镇子上的生活十分贫瘠无聊,大部分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并没有那么多娱乐活动,最多就是在田场跟谷场上散步、乘凉,小孩儿呢,就在一堆堆谷堆或者稻草堆下过家家。 杨瑞月回了昏暗的家中,她还没有交电费,所以家中没有电,漆黑一片里,只有她能看清楚房中摆设。 其实这个房子跟曾经的纸扎店布局是一样的,原本的纸扎店已经被烧毁,但她既然回来了,肯定要给自己弄个居住的地方。 当年的大火来得稀奇,烧了一晚上,整个镇子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或者听见声音,第二天醒来,早就什么都烧了个一干二净,大家觉得邪门,都不敢靠近,更别说将这片地给分了。 就是没人愿意要这块地,才让杨瑞月回来捡了个便宜,可以住上自己的老家。 对比着一套套纸扎衣服,杨瑞月换了身普通的道袍,又出门去了,就去田场,看看小鬼,还有那些小朋友。 七月被人称之为鬼月,小孩儿容易在这个时节出事或者失踪,比如说在谷堆边上玩,或者在河里玩,结果大人一个不注意,小孩儿就没了。 还有很多小孩儿,明明出去玩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就傻了,不发烧还好,有些孩子一旦在这个时候犯傻加上发烧,那就很容易被烧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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