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月从被制作出来开始,就一直在帮别的小孩儿喊魂,知道名字、小名和生辰八字就可以喊,多数情况下,能把小孩儿的魂给喊回来,少数情况已经来不及了,那就没办法喊了。 从前父亲还在,杨瑞月如果喊不回来,有父亲救命,后来父亲没了,杨瑞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喊不回来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直到有一次她在山里给小孩儿喊魂,碰上了鬼差,对方说,小孩儿已经被鬼魂给换命了,她要想把小孩儿的魂给找回去,就得先把占据身体的鬼魂给处理了,不然怎么喊,小孩儿都回不去的。 没有父亲带着长大,杨瑞月就这么磕磕绊绊地学着怎么处理事情,她其实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学,不过是根据父亲说的,往南边走,后来遇上了好心的道士,才又有人教她那些事情。 来到田场,这边依旧热闹,杨瑞月找了个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坐下,看着田场里忙活的大人们。 每年这个时节都是最忙的时候,因为花生、大米、玉米等农作物都是这个时候收成,加上天气炎热,不会下雨,所以人们必须赶着七八月份把粮食都晒干,存放进粮仓里。 除去粮食,剩下的东西倒是可以被大家带走,秸秆、玉米杆等等,带回去烧火,是很好用的柴火,还可以烧成草木灰当肥料,每年这个时节沤一次肥,可以赶上秋季下种的时候,到时候就不用另外沤肥。 小孩儿们这个时候过来,纯粹就是给大人们捣乱,但孩子不上学,不放养的话,一直关在家里又蛮可怜。 这个年代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无味,杨瑞月每隔一炷香就数一次小孩儿人头,看看有没有小鬼跟黄大仙偷小孩儿,被偷的话就赶紧找回来。 今天很平静,似乎是因为镇上死了不少人的事,大家都很小心看着自己家的孩子,同时也在干活途中聊了很多关于镇长、副镇长还有马全宝一家的事,想讨论出个前因后果来。 然而不管怎么说,都会说到康家的孩子,还有那对惨死的夫妻。 大家都知道镇长绝对有问题,却又没有人敢真的对镇长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 杨瑞月在远处的树上听得津津有味,像在听评书,还是方言版本的。 这一晚大家回家早,天一黑就赶紧走了,觉得外面不安全,既然外面都没人了,杨瑞月干脆也回了家,这个时间还早,本来应该是做点纸人再休息的。 然而杨瑞月想起来,现在不能办葬礼了,要杜绝封建迷信,最好还是火葬,就算是下葬,也得悄无声息地办,总之大家好像都没有那么正常。 没有事情干,杨瑞月就躺到了床上,准备靠发呆熬过这一晚。 接下来两天都是差不多的情况,白天去政府看小人书,看完了就去借新的,晚上就去田场跟谷场上数小孩儿。 马全宝听取了杨瑞月的建议,放缓了步调,开始注重镇上人民的想法,试图办一些采访,说是收集意见,好为下半年的工作提前拿出个章程来。 作为政府里非常特殊的主任职位,马全宝干的是油水很多但很多人盯着的活,主要协调政府跟人民之间的矛盾,换句话说,他是最容易让人民说真话却让政府听到假话的人。 贪官会把这个关系给反过来,马全宝现在想拉镇长下马,他就得让人民说真话,同时汇报假话给镇长听,以混淆视听,堵住镇长的耳目,给新书记留机会。 三天很快过去,到了杨瑞月说新书记会过来的日子,这一天马全宝十分紧张地等在办公室里,同时眼观八方耳听六路,时不时就跑到窗户那边看一眼,提前演习着新书记到来要怎么办。 因为这个新书记的事,马全宝连镇长那边的扯皮都松懈不少,以至于最近两天,他们的阵营士气有点低迷,镇长反而春风得意,手底下又开始不干不净。 现在镇长还顾忌着闹鬼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动作,可这只是暂时的,如果新书记迟迟不来,他肯定忍不住。 马全宝又一次从窗户看完政府小院大门,外头依旧没动静,有些焦灼地看向助理桌子后的杨瑞月:“月儿姐,这新书记怎么还不来啊?会不会是日子错了?还是他们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我说的是他们会在今天到,但没说会来政府,他们今天来不来政府,估计要看镇长今天会不会做出格的事。”杨瑞月说着,又翻了一页小人书。 现在的小人书都是国外的,很多都被烧掉了,算是四旧,也就政府档案室里还留了一部分,杨瑞月借来看,反正档案室是马全宝的大本营,出借很容易,就是不好被人给看见,不然容易被举报。 马全宝听了杨瑞月的话,皱起眉头:“那如果镇长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话,新书记大概什么时候到啊?” 杨瑞月放下小人书,又开始翻老黄历,一页页翻,翻了七八张后,说:“最快七天吧,你没看到调令吗?” 调令上的时间才是准的,新上任的政府人员必须按时报到入职,不然算玩忽职守,尤其现在镇长正愁没办法把新书记弄到自己阵营呢,要是新书记迟到,他就可以参对方一本了。 看到这个时间,马全宝也沉默了,他本来就拖了三天,要是再来七天,估计他们阵营人心都要散了,回头新书记来了,也很难整合起来。 斗争就是这样,跟打仗差不多,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拖三天已经是极限,再继续拖,马全宝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兜住。 “月儿姐,这可不好再拖,越拖越人心涣散,镇长那边却可以因为利益,轻轻松松就拧成一股绳,我们要是人心散了,回头难以跟镇长斗争啊。” 杨瑞月抬头看他一眼,沉思良久:“这样吗?人来得晚我是没什么办法,但拖住镇长,还是可以的。” 闻言,马全宝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看马全宝真的很着急的样子,杨瑞月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楼下开得正艳的梨树:“梨花今年,开得很好呢,只要这棵树活着,该有的恶果,终究会结的。” 有些话不好说得太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马全宝听明白了,就算新书记来迟也没关系,这段时间他拖不住的话,可以由这棵梨树来拖。 马全宝也将视线转向楼下的梨树,握紧拳头:“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杨瑞月摇摇头:“不需要,小宝,世界上的多数事情都是有自己定数的,外人不要插手,就是最好的帮助,你按时上下班,不要停留在政府里,也记得告诉你的朋友们,少说话、少接触、少生因果。” 言尽于此,剩下的就看马全宝跟他的小伙伴们能意会到多少了。 马全宝不是蠢人,他从杨瑞月的话中听出来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味道,细一思索,觉得是康家夫妻终于准备动手了,于是沉重点头,转身去找自己阵营的小伙伴。 等马全宝出了门,杨瑞月低头看向院子里的梨树,静静看了会儿,也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杨瑞月带上自己的饭盒去了食堂,这几天镇长又开始春风得意起来,所以食堂的师傅总算有心情多做点菜色,至少咸菜样式都多了一点。 这几天杨瑞月一直乖巧听阿姨说话,阿姨都认识她了,看到她过来,直接给她打大份的,还都是肉多,仿佛见着知己一样。 “阿姨,有酒吗?我想来点酒。”杨瑞月问。 政府里偶尔会发一点酒给大家,但杨瑞月来得晚,加上又没混出什么名堂来,没有分到酒过,马全宝平时倒是有酒,不过那些从前都孝敬镇长去了,一点没留。 阿姨愣了一下:“小姑娘还喝酒?这酒可不是好东西啊,喝醉了容易出事的,年纪轻轻又长得俊,还是不要喝了。” 杨瑞月却说:“是给主任拿的,他想请同时喝一点,我帮忙来拿。” 作为马全宝的助理,杨瑞月说什么都可以,反正马全宝会帮忙承认的。 阿姨一听是马主任想喝,顿时放心下来:“原来是马主任想喝啊,那没事了,食堂啊,其实是不提供酒的,但偶尔镇长也要宴请一些下来的领导,来不及出去吃呢,就在食堂吃了,酒还是有的,去申请一下就可以了,你懂流程吧?” 听说这么麻烦,杨瑞月迟疑了下,摇头:“这么麻烦,我以为可以直接领到的。” “食堂不能直接提供酒,这酒啊,也是珍贵物资的。”阿姨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她那些八卦。 今天人多了点,杨瑞月不能一直听阿姨说八卦,最后阿姨意犹未尽地让杨瑞月安心吃饭去了,最后也没要到酒。 杨瑞月想了会儿,直接带着饭离开了政府,去找那个镇上唯一的赤脚大夫。 之前杨瑞月在人群里听见大家聊天,说这个赤脚大夫医术好,去不了卫生所的,就去找他,一般的小毛病,都能药到病除,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他没徒弟。 现在的年轻人不读书,都当混混去了,甚至觉得老大夫是四旧之一,没烧他医馆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给他当徒弟? 杨瑞月拿着自己的饭盒用缩地成寸术到了医馆外面。 老大夫很穷,给人看病只是意思意思收点钱,实在没有钱,拿物品来换也行,反正本来就不能做生意,他又不像官家的卫生所,有人保驾护航,他跟镇上的穷人就是互相扶持着活下去的关系。 因为穷,老大夫住的还是木头瓦房,看起来又闷又窄,不过有个大院子,看起来像是专门留出来晒药的,老大夫就佝偻着身体,一点点拨弄地上簸箕里的药材,动作缓慢。 杨瑞月走到门口,在门外观察了一会儿,抬手敲敲门:“大夫。” 老大夫听见声音,浑浊的双眼抬起,看到门边的娃娃头还愣了一下,杨瑞月那娃娃头实在标准得很,唇红齿白,乍一看真像纸人,仔细打量,才能看到脸上的起伏阴影。 “你是那个……马主任的侄女?”老大夫眼神还行,记得这个力气大得诡异的女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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