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琭已经对俞四案的真相有所推测,那就让他继续利用游方道士的身份,放话贾然之妻请他做法,来一出招魂卜凶。 正常情况下,凶手八成不会信,但是由於言谨正在亲自查办陈家案,审核粮账,只要言谨知道了这场法事,凶手绝不能冒任何风险,让贾然的“鬼魂”说出真相。 正如他们所料,真凶果然来了。 “没伤着吧?”李琭问。 看见他眼中的关心,白三秀心头一暖,微微摇头。 她确实没想到凶手竟然是县尉,好奇地问:“你早猜到是他?为什麽?” “凶手能一击刺进心脏,令人当场毙命,又能悄无声息地将俞四运进现场,必然是有武功的。”李琭望向跪在地上的蔡光平,後者脸色惨白,满是事情败露後的惶恐。 “平陆官员之中,蔡县尉可是一个高手。”
第107章 升堂 三日後。 天还没亮,平陆县衙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光是县衙门口,整条街都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因为今日县衙开堂,并案审理司仓佐贾然被杀案和漕船沉覆案,重审十二年前的陈家逼亲案。 不过主审官,并不是平陆县令。 “还以为是御史大人主审呢, 没想到还来了个大理寺的!” “原来贾司仓那案子还有隐情啊!不过漕船咋啦,没听说啊?” “好像就是开河以来,总沉船那事儿。” “咋了,那不是水鬼作祟吗?大理寺还能审鬼不成?” 七嘴八舌的议论随着云板响起和差役们击棒呼喝,而逐渐安静下来。 可是突然地,有人惊呼一声:“那不是李道长麽!” 占据了衙门口有利位置的众人定睛一看, 堂上右侧坐着一位官员,有些人已经见过了, 正是监察御史言谨。 而那升堂之人一身官服,严正冷肃的气质虽有几分陌生,相貌却很眼熟,赫然就是集市口支摊算卦的算命先生。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人群中顿时又是一阵骚动。 “李道长原来是大理寺的官爷啊!我就说那身板,那谈吐,啧啧!” “怪不得最近没见着他了。” “那就叫微服私访是不?” “哎呀,前些日子我去算过,还想着让俺闺女也去算算呢……” “你是想算卦,还是想牵线啊?做梦呢吧!” 而此时的公堂之上,李琭已经拍了惊堂木,开审。 审理的第一个案子,便是前司仓佐贾然被杀一案。 李琭一声喝令,差役将疑犯蔡光平带了上来。 “蔡光平,你身为县尉,却知法犯法,残杀同僚, 栽害无辜漕工, 你可知罪?” 衙外众人听闻此言,一片哗然。 过了一夜,蔡光平已经没有昨晚刚被抓时那麽慌张了,他强作镇定,狡辩道:“我只是听说有江湖术士坑骗百姓,施用邪术,便上门缉拿,这才冲撞了李司直。 此事确实是下官鲁莽,拳拳之心还望司直明鉴。 至於李司直所说残害同僚,下官不解。” 李琭也不与他争辩,只是条理分明地将案情道来,掷地有声:“贾司仓被杀一案,疑点有四。 其一,现场看似发生过打斗,但贾家人却只闻家具倒撞之音,而无争吵呼救之声。 其二,贾司仓是因心脏中刀而当场死亡,若是中刀之前推倒俞四,则俞四已然昏厥, 无法继续行凶;若是中刀之後,则根本无力推倒俞四致其昏厥。 其三,贾司仓所受刀伤,包括心脏上的致命一刀,皆在正面,而他又并未呼喊,说明凶手能够从正面接近他,多半是相熟之人。 然而无论贾家,俞家还是县廨官吏,都作证俞四与贾司仓并不熟悉。 其四,俞四作为漕工,长期拉板车套攀绳,几乎所有的上衣在右肩处都有磨损痕迹,而案发当夜所穿的血衣却没有。” 说完疑点,他停顿了一下,命差役呈上物证。 “虽然俞四已经画押认罪,但基於以上疑点,本官同言御史重新对此案进行了调查。 现在,本官就将本案真相公之於众,为贾司仓讨还公道,还俞四一个清白。”
第108章 沉冤昭雪 公堂之上,李琭不疾不徐地朗声说:“现已查明,案发前半个月左右,平陆县城内发生多起菜刀丢失案,致使铁匠铺的普通菜刀脱销售光,同样丢了菜刀的俞四,只得购买一把切肉刀。 此刀正是後来杀害贾司仓的凶器。” “既然李大人已经查明凶器为俞四所购, 又何来诬陷於我?”蔡光平不服地高喊。 李琭并不理睬他,继续道:“由於俞四家的菜刀後来又找到了,因此他新买的切肉刀实际并未使用。 俞四之妻未再见过此刀,以为是丈夫收起来了,其实刀已经被盗。 案发当晚,蔡县尉没有惊动贾家人, 悄悄找到贾司仓, 趁其不备以切肉刀捅入心脏致其身亡,再捅数刀以混淆刺击顺序。 而後将晕厥的俞四运入书房,把血衣换到俞四身上,完成栽害布置後,故意推倒家具,引来贾家人。” “胡说!都是胡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由於贾夫人听到响动後迅速赶到,蔡县尉来不及逃离,便藏身於书柜之中,等贾家人离开书房去报案之後,才趁着无人翻墙逃走。” 听到这里,蔡光平强装的姿态已经维持不下去了,脸色大变。 “你……你有什麽证据这麽说?” “书柜底板上有两处干涸血迹,正是凶手鞋底沾染了贾司仓的血後,在书柜内躲藏过的证据。 而这双鞋,捕吏已经从你家中找到了。” 闻言,蔡光平面色一惨,彻底脱力瘫软在地。 “而俞四则是你派遣小厮, 以商量抚恤金为由将其骗至贾府门外。 对於这一点,你家中小厮已经承认, 有供状在此。 如此,你可认罪?” “我……” 李琭却没有理会蔡光平的犹豫,也不给他隐瞒掩饰的机会。 “至於你杀人的动机……据贾夫人及县廨官吏反映,开河以来,贾司仓一直愁郁在心,有所烦恼。 经言御史查明,贾司仓所忧之事,正是集津仓漕粮亏空,账实严重不符。 来人,带向喜文,陈延寿!” 蔡光平虽已萎靡在地,但是听到李琭直击要害的陈述,他仍然大为震撼。 同样重枷在身的县令向喜文,粮商陈延寿,更是面如死灰,知道自己已绝无推诿逃脱之可能。 “言御史请。” 言谨点点头,指着身边的部分账目,扬声道:“经本官审核,去年入秋以後,集津仓所储漕粮一直显着低於往年平均水平, 而去函查之河阴仓、河阳仓的经运漕粮,只是略低於往年。 此二仓向集津仓运送的漕粮石重,经过核查也与实际相符。 那麽,为何集津仓的储粮会少那麽多呢?这些亏空的漕粮,又去向何处?” 李琭又让人呈上证物,是几段绳索。 “这一遝,是部分陈家售卖米粮的出纳账目,而这几根绳索,是3门峡翻覆漕船遗留下来的。”言谨说到这里,渐渐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原本平稳的语声中压抑不住怒火,“你们这些所谓父母官,与粮商勾结倒卖漕粮,为了平账,竟在漕船上做手脚,故意制造沉船事故!”
第109章 丧心病狂 此语一出,堂外众人先是鸦雀无声,回过神後哗声大起,群情激愤。 “什麽?竟然是县太爷搞的鬼?!” “我说今年怎麽沉船那麽多!” “早跟你说了没有水鬼你不信!” “天爷,这是人干的事吗!” 差役再三呼喝,击了半天杀威棒,堂外才逐渐恢复安静, 继续听审。 言谨也平复了一下心绪,但还是义愤填膺,语调有些激昂:“经查,陈家自用米饭,及其经营的泰丰粮铺所售上等粳米,皆为漕运所输吴兴米。 是陈家在县令向喜文、县尉蔡光平等人授意下, 偷运集津仓暂存的漕粮,再冠以上等粳米之名, 堂而皇之盗卖於市。 所得利者, 三七分成。 陈家的账目上,则将漕粮部分计入正常收购的米粮之中,使得本地米粮的石重虚高。 核实本地大小田户出售记录,与陈家所记完全不符。 为了掩盖集津仓漕粮被盗,向喜文策划指使,通过刀割、磨损等方法毁坏纤绳,致使3门峡陆挽时数次发生纤绳崩断,船毁人亡的惨剧。 向、蔡等人则借此将盗卖的漕粮登记为损耗,以此平账。 司仓佐贾然发现集津仓储量亏空以及账目问题後,便被谋杀灭口,漕工俞四则被设计成为替罪羊,并被迫害导致耳聋口哑。 这就是贾司仓被害案及漕船翻覆案的实情。 此等禽兽之举,实在丧心病狂!” 这一番陈词结束,几名案犯也知道无力回天,都没有再做狡辩。 李琭一一按律判决,自然, 都是极刑伺候。 “向喜文,华州郑县人, 原平陆县令,现查明其身为一县之长,却官商勾结,主使盗卖漕粮、制造漕船沉覆事故、谋杀司仓佐,以掩盖罪行,中饱私囊,按律,犯故杀,监守自盗满六百石,拟斩监候!” “蔡光平,汝州郏城人,原平陆县尉,与向喜文共谋漕粮倒卖、司仓佐谋杀等案,犯故杀、监守自盗满六百石,拟斩监候!” “陈延寿,陕州平陆人,与向喜文、蔡光平等人勾结, 私自盗卖漕粮,数满六百石, 拟绞监候!以上系列案件主谋,皆籍没家产,家属流徙!其余参与人员,皆按律判决,在此不一一宣读。 漕工俞四无罪释放,按律赔偿。” 判决落下,堂外欢声雷动,无人不欢呼叫好。 又等差役呼喝半晌,才肯安静下来,让李琭继续重审十二年前的陈家逼亲案。 相比司仓佐被杀及漕船沉覆案,陈家这桩陈年旧案,倒是没什麽难的。 李琭将乔家人唤上堂来,陈冤诉情之後,便简单讲明了当年情况。 经言谨核查陈家当年的放款记录,再走访旧人,查明当时是陈才设套令乔家借钱於他,而後以高额利钱强逼乔家写下婚书,将独女乔燕嫁入陈府,最後逼得乔燕自尽身亡。 本案的主使,自然是陈家大少爷陈才,本已领了徒刑的他,再加罪一等。 三案审理完毕,直到众犯押入大牢,李琭、言谨和众差役退堂,衙门外的人群还久久不肯散去,既兴奋於贪官伏法,冤情昭雪,又感慨万千。 而此时的县廨後堂,李琭和言谨稍事休息,等书吏将证物、证供和犯人等处置完毕,并着手赔偿事宜。 之後,二人请乔家人简单吃了一顿饭,乔家人终於为女儿讨得公道,对李、言二人是千恩万谢。 “多谢李大人、言大人!若不是二位大人从天而降,我家冤屈还不知何处能申!” 乔老头这话说得李琭都不禁笑了。 “乔老汉言重了。” 乔氏则抹了把眼泪,泣道:“可惜张家娃娃没能看到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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