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并不知道其实自己早已摄入过量朱砂,去世後阴差阳错引出朱砂符籙作祟。 小秀和我疑心顾老死因,从一桩济世堂药剂短秤的旧案中发现了药房有人偷秤的情况,随後便发生了三公子饮用女儿红中毒,二公子饮用药酒中毒身亡,这两起案子中的毒物则是乌头。 二公子去世後,从他房中搜出了私账, 後堂药坊中也发现了动过手脚的药秤。 事件发展到这里, 看似是二公子为掩盖毒害顾老和偷秤之事,下毒谋害三公子,但是其中却有两个疑点。 其一,下了乌头之毒的是厨房开封的女儿红,二公子身上和房中却没有搜出罐装毒酒的容器。 其二,是二公子既然已经在药坊偷秤,就没必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在前堂药房也动手脚。 因此,这很可能是有人故意留下的纰漏,目的就是让二公子的偷卖之举败露。 而缺失的那个盛毒容器,可能是凶手遗漏,也可能是故意为之。 而这一切,所图又是为何?为的就是将我们的目光,引到长子顾成岩身上。 顾老被投毒的那段时间,大公子生意不顺,曾频繁进出药房,回主宅接触顾老,而顾家众所周知的家产分配方案,也给了大公子作案的充足动机。 却不料, 正当我准备进一步询问时,大公子因为过敏急症而身亡。” 说到这里,李琭稍稍停顿, 黑眸冷静而锐利地望向顾明远,“大公子究竟对什麽东西过敏,三公子知道麽?” 顾明远不动声色,语调还是如平常一样,平静而淡漠。 “司直查出来了?” “我找了几个年长的仆从,据他们回忆,当年大公子过敏,是偷偷打开老夫人的一个大木箱後发作的。 当时大家都以为是遭虫蛰了,或者灰尘不洁导致,其实他不能碰的……” 李琭微微眯眼,紧紧盯住顾明远,缓慢而肯定地说出答案:“是樟脑丸。” 闻言,顾明远眉眼微动。 “所以,顾成岩之死并不是意外。 他前日早上听说我要去找他,一紧张就开始头疼,便像平常一样想在太阳穴上抹点清玄膏。 却不知其中一盒已被换成了清凉油,就这样死於樟脑过敏引起的急症反应。” 李琭的一言一语,如一把锋利的薄刃,冷静又快速地,一层层挑开包裹真相的诡计,逼得真凶无所遁形。 那面一直强作平静的面具终於开始龟裂,片片碎落,再也不能伪装下去。 “司直的推断很在理,在下……佩服。”顾明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有些哑了。 李琭看着他,眸色沉冷:“你是聪明人,还用我说下去吗?真正下手的人不可能直接拿济世堂的清凉油,只能去别家买一盒,再自己装到济世堂特制的袖珍铁盒中。 是谁做的,很容易查。” 顾明远眸光颤动,嘴巴微微张了一下,良久,才淡淡笑了一声。
第135章 奴仆 “既然前因後果李司直已经捋得很清楚,我都承认,不必再麻烦大人继续调查。”顾明远没有再作狡辩,直截了当地说,“只是我很好奇,司直如何发现药盒中的玄机?那盒清凉油的膏方我又处理了一下,和清玄膏的气味几乎没有差别。” 李琭道:“我没那麽厉害, 你是输在她身上。” 闻言,顾明远目光转向白三秀,有些惊讶:“白姑娘发现的?” “她闻出来了。” 愣了一瞬,顾明远轻叹:“看来是天意了。” 若非顾新荣死後执念不散,导致符籙作祟,顾家不会请掌管未详司的李琭来调查,李琭不来, 他也不会碰上嗅觉异常敏锐的白三秀。 这个精心筹谋的计划, 最终会以顾成岩意外身亡划下终章。 届时, 顾成岩的“心狠手辣”,顾成竹的窃贼行径,他的“无辜被害”,都会成为旁人对他的同情敬服。 这样他才算真的收束人心,他执掌济世堂、成为顾家家主,才是众望所归。 白三秀如何不知道顾明远在想什麽? 这人一直看着冷静持重,性子和李琭颇有几分相似,却不想他下手也是干脆利落,狠到极致还手不沾血。 他为了这个目的,两年前就开始缓慢投毒,同时慢慢染上酒瘾,好让今日的酒中投毒更加合理。 甚至为了洗清嫌疑,还给自己下乌头之毒。 最可怕的是,他所有的计划都是提前埋下桩子,经过漫长年月後,在某一天不经意触发, 如同意外一般。 旁人即便心生疑虑, 有心查探,也很难抓住证据。 但她坚信,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 她忍不住道:“跟老天没关系。 即使老爷子没有执念,即使我不来,这几个案子还是会送到司直案头复审,他依然能查出来。 你的计划确实很缜密,环环相扣,徐徐图之,但司直始终觉得有疑点,并没有完全被你骗过去。 他与你顾家相识多年,不认为大公子有如此设计的才智,只要继续追查,迟早会发现药膏的秘密。” 顾明远哑然失笑。 “这麽说,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为什麽?”白三秀不解地问,“你於医术颇有造诣,管理济世堂井井有条,老爷子也很属意你,为什麽要犯下这一切?” “属意我?”顾明远冷笑一声, “是没错,不过他不是把我当继承人, 而是属意我当个奴仆,永远为顾家操劳尽忠!小时候,我也一度以为老爷子是真的喜欢我、重视我,後来才知道,他是把我当作鞭策两个儿子的工具。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还想把我赶到旁支去,因为我风头太盛,压过了他的两个儿子。 可惜啊,那兄弟俩是真的扶不起。 所以之後,他就想让我一辈子帮衬二人。 哼,说是养子,其实就是个听宣的管家。” “可是顾家几个长辈,都同意你来掌家啊。” “嗬,那是因为那兄弟二人实在难以服众,老爷子只能将家主给我,图个面子好听。 可实际上,我什麽都要操心,收益却要归那兄弟俩!甚至为了让我这个养子名正言顺地继承家业,还要我娶兰妹……虽然我与她并无血缘关系,可是自小以兄妹相处,结亲与乱伦何异?” 言及於此,顾明远的眼神愈发地冷,冷漠的声音终於压不住满腔愤恨。 “说到底,我不过是顾家的奴隶!” 一直没说话的李琭,这时候才开口道:“顾老对你有恩。” “我宁愿不当这个家主。”顾明远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他站起身,“走吧。 是去万年县麽?” 李琭看他步履虚浮蹒跚,顿了顿,还是道:“备轿吧。”
第136章 散心 顾成兰虽然是顾新荣的幺女,但她一直和堂叔顾新海关系亲密,父亲去世後,就暂时在堂叔家中小住。 之後兄长接连出事,她也来找过李琭,但被李琭请回去了。 此时,李琭和白三秀跟着顾明远出了顾府, 顾成兰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一看这架势,她虽然不知前因後果,也预感不妙,当即脸色大变。 “三哥!”她喊了一声,语调已经带上了几分哀戚。 顾氏父子接连被害去世,顾明远一直镇定自若,从容处之;及至被李琭揭穿全部计划, 他也很坦然, 丝毫不回避自己犯下的罪行。 然而此刻见到顾成兰, 顾明远下颚一紧,握紧了拳头。 “三哥……”她又唤了一声。 “小妹,对不起。” 顾明远哑声道,随後不再看她,上轿随万年县的衙役走了。 白三秀偷偷抬头看了看李琭。 他和顾家结识多年,和他最合得来的显然就是顾明远。 她不清楚他们交情如何,只见他面色肃然,眼神也是少有的沉冷。 似乎意识到身旁的目光,李琭转首看来,神色才稍稍缓和了几分。 “你先收拾东西回家,我去趟县衙。” 白三秀点点头,目送他翻身上马,也跟着轿子一块走了。 忽然,她的手被猛地一把抓住,是顾成兰,惊惶中还留着一丝期盼, 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 “琭哥只是请三哥去帮忙调查对不对?他什麽也没做, 是不是?” 白三秀看着她满脸泪水,一时有些说不出口,但顿了顿,还是道:“是他。” 顾成兰如遭雷击,脸色一白,身子便软了下去。 还好旁边的仆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带小姐回去休息吧。” 白三秀叹了口气,简单收拾了她和李琭的衣物,回了永昌坊李宅。 —— 今日李琭回来得倒是不晚。 用过晚膳後,李琭见白三秀老是很担心地偷看他,便道:“出去走走?” “去哪?” “龙首渠吧。” 龙首渠引自长安城东南郊的滻水,在长乐坡分了几个支流,离李宅最近的便在大宁坊。 二人在太清宫外的渠边,迎着秋风缓步徐行,白三秀几次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倒是李琭先道:“我没事。” “真的?” 李琭负着手,淡淡道:“早些年我去济世堂, 与他见得多些,这几年没怎麽见过了。 我早知他心思深沉,只是没想到如此心狠。” “那……你身体也好了吗?” “嗯。 只是小时候留了点病根, 容易受寒发烧,已经痊愈了。” “那就好。” 李琭俯首看看她,温声道:“我掌刑狱多年,早已不是新人,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不必如此担心。” “我……”白三秀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说道,“我是想着,你与顾家相交多年,又和顾明远脾性最合,身份也有几分相似,也许……会有些触动。” 李琭怔了一下,而後淡哂:“确实有一点。 不过慕容府待我不薄,老慕那个人你也知道,有他闹着,我想阴郁都不行。” 白三秀一想倒也是,眉头一松,终於放下心中担忧。 然而下一瞬,她的心又紧张地提溜起来。 因为发上忽然覆上一抹温热,是李琭轻抚她的头发。 “不过你这麽担心我,我很高兴。”
第137章 表露心意 白三秀脸上顿时泛起几丝红晕。 不过在他面前,她本来也没想隐瞒,向来都是真情流露。 尤其礼会院坍塌案之後,听他说起儿时往事,她更不忍、也没办法隐藏对他的关心,更别说拒绝他的亲近。 於是她很温柔地说:“以後有什麽不开心的,可以和我说。 说出来……” “嗯?” “让我开心开心。” 李琭脚步一顿, 旋即一挑眉 “哎哟!你干嘛!”冷不丁头上挨了一下,虽然很轻,她还是故意嚷嚷,“堂堂大理司直当街行凶,小心我去御史台告你啊!” “这如何是好?”李琭的台词很配合,但“惶恐”非常敷衍,“下官给姑娘赔罪, 还请姑娘息怒。” “怎麽赔罪?我告诉你, 要是赔少了,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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