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蓉生眉头紧锁,撤了线,却又换了另外十具尸体。如今这镇狱山上最不缺的就是尸体,他的办法就是耗到晏霄力竭为止。 柳蓉生出手的同时,其他人也坐不住了。苦无提着人头禅杖向晏霄攻去,四夷门的方寒扭动脖子,露出藏在后脑的另一张脸,气势陡然一变,朝着晏霄扑去。 那些藏在面具背后的人也如虫蚁一般围攻而来。晏霄两大法器被克制,虽有引凤箫在手,但终究是无法在数十强者的围攻之下从容而退。不多时青衣便染上了血色,死在引凤箫下的人虽多,但引凤箫的力量也在逐渐衰竭。 晏霄唇角溢血,滴落在引凤箫之上,她冷然一笑,忽然道:“你们要引凤箫,本座便给你们!” 话音未落,便见她右手用力一握,一声清脆的响声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那红得耀眼的引凤箫瞬时间便失去了光泽,像是熄灭的焰火一般,数道裂痕浮现,晏霄素手一挥,引凤箫便断成数截飞了出去。 众人急忙飞扑向引凤箫坠落之处,顾不上对付晏霄。 陆幽大惊,急忙向着晏霄飞身扑去,生怕晏霄趁乱逃走。一旦晏霄逃走,过了明日,生死簿的法则之力恢复,在场之人又焉能活命! 然而当陆幽落到晏霄身前时,等着他的却是一柄穿胸的利刃——那是销魂链所化。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面露微笑的熟悉面孔,哪怕她始终戴着面具,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她的眼睛,美丽而冰冷。 “你以为本座会逃吗?”晏霄的声音含笑响起,眼神却冷如玄冰。“陆幽,你跟了本座十年,对本座的了解还是太少,看在你尽忠职守的份上,本座告诉你一个秘密。” 销魂利刃寸寸没入胸膛,将陆幽刺了对穿,而她却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陆幽的瞳孔骤然一缩,接着便涣散开来,被晏霄轻轻一推,仰面倒下,断了生机。 晏霄看着重新围上来的恶鬼,满不在乎地淡淡一笑。 她知道自己今日逃不掉,所以她根本没想过逃,她也不允许自己死在这些杂碎手中。她回头忘了一眼汹涌的火海,忽然想起书中记载。 “听说外面的海,是蓝色的……”她喃喃念了一句,便被戾风吹散开来。 “阎尊,交出生死簿!” 那些人得到了残缺的引凤箫,自然也不会放过能称霸阴墟的生死簿。 晏霄对着众人傲然一笑:“想要生死簿,来地狱取吧。” 说罢竟张开双臂,向后一跃,飞扬的青衣如蝶翼,翩翩向火海飘落。 众人大惊上前,却被扑面的焚风迷了眼,隐约看到那袭震慑阴墟十年的青衣被火海吞没,化为灰烬。 这是无间地狱的炼狱海,有着焚烧一切的高温,没有人能从中生还,哪怕她手握生死簿,却终究不过是个肉体凡胎。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生死簿能不能在火海中保存下来,但纵然可以,又有谁敢跳入火海之中呢。 “阎尊已死……” “阎尊已死……” 这四个字在众人口中,心中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难以遏制的狂欢与怪笑。 没有阎尊的震慑,没有生死簿的威胁,阴墟才是真正的恶鬼之城! 而下一刻,形势立变。 “交出引凤箫!” “交出引凤箫!” 在晏霄手下存活下来的人,又开始了另一场杀戮。 或许这世间的杀戮从未有一刻停息,就如同这镇狱山上万年不歇的戾风。 不久之后,山头多了几具尸体,也恢复了平静。 一名年轻男子越过尸山血海,来到了这戾风呼啸的山巅。 他仰起头看了看密云翻涌的天,又低头看向汹涌的火海,修长的五指轻轻一掐,俊美的脸庞便浮现一丝笑意。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或许阎尊便是那一。” 那人说罢,竟向前一步,直直坠入火海之中,面上却不见丝毫惊慌恐惧,甚至风中还传来一句含着低笑的自言自语。 “若被人见了,怕不会以为我在为阎尊殉情吧……”
第二章 阎尊死后的第三日,晏霄活过来了。 然而看着眼前的一幕,却让她陷入了怀疑与沉思。 这是一间盖得有些马虎的石屋,但很显然有人工雕凿的痕迹,而火海之下怎么会有石屋?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面具不见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 ——我死了? ——我投胎了? ——我是谁? 无数的疑问铺天盖地堆满了脑海,还未等她理出个头绪,便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神色一凛,做出了防备的姿态,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神窍被封印住了。 而这时石门已被推开。 晏霄警觉地盯着迎面走来的年轻男子。那人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蓝紫色的道袍与那个神霄派弃徒宋千山有几分相似,却又显得更加尊贵。晏霄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不得不说,这人生了一副叫女人倒霉的好皮囊,俊眉修目,未语含笑,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且气质出众,卓尔不群,望之有雪松之修挺,翠竹之秀雅。 石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晏霄便看到了外面的景致,加上这空气中弥漫着阴墟独有的戾气,毫无疑问自己仍在阴墟之中。而阴墟又怎会有这等清风明月、松姿竹影般的人物? 他是谁,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 万千思绪掠过脑海也不过一刹那,在那人越过石门之时,晏霄便已先下手为强,从床上一跃而起,五指成爪攻向对方灿若星辰的双眸。纵然神窍被封,以她的境界,肉身便已足够强韧,寻常元婴修士也不是她的对手。 虽然不知道眼前男子的身份,但阴墟之中岂有善人,事出意外必然有妖,先杀再说! 晏霄出手迅捷如风,但男子似乎早有防备,稍一侧身避开了正面一击,厉风仍是削断两根碎发。重伤之人且神窍被封,竟还如此凶狠,这也让他微微有些意外。 一把折扇在他手中凭空出现,刷的一下打开便是一件防具。他不慌不忙地挡着晏霄的进攻,口中温声道:“尊主重伤未愈,神窍被封,强行动手只会加重自身伤势。” 晏霄眼神一冷。 这句话便坐实了一件事——是眼前这人趁她昏迷,封了她的神窍。 她下手更狠了,对方绝无善意,她又岂能坐以待毙。但男子在她疾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下竟闪躲得游刃有余,而四周的石墙却已被余波划出道道沟壑,伤痕累累。 晏霄心中更惊——此人的修为深不可测,恐怕已是半步法相了! 阴墟之中的高手有多少,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但她却不记得有眼前这一号人物——是最近刚逃进阴墟的邪修魔道? 无论此人是谁,此刻重伤的晏霄绝对打不过对方,但对方似乎也不急着制服她,只是躲闪并不进攻,似乎是在探究她的身手功法。 晏霄气息步履渐乱,正要上前之时忽然一脚踩到了过长的衣摆,脚下一个踉跄,便身不由己地向前跌去。 男子见状向晏霄伸出手,似要扶她,然而就在两人相触之际,晏霄猛地抓住男子的手腕,劲瘦的腰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扭,整个人蓄足全力撞向对方胸膛,另一只手直插男子咽喉。 男子眼神一凛,护体罡气全开,意图逼退晏霄。晏霄神窍被封,无罡气护体,若是硬碰硬恐怕右手都会断裂,寻常人的下意识都是自保为先,然而晏霄却又再次出人意料,她拼着断一只手也要洞穿男子咽喉。 白皙的手背在与罡气对撞之时顿时青筋暴起,十指骨裂之痛连心,晏霄浑然未觉,指尖在男子喉结侧划过,留下触目惊心的划痕。 可惜,她力量不足,没能给对方造成致命伤,还废了自己一只手。 精心策划蓄足全力的一击,没能得到最好的结果,晏霄面上闪过一丝遗憾。 男子不敢再有懈怠,以折扇封住晏霄左右两肩大穴,晏霄只觉双臂一麻,再提不起劲。但她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愤怒与疼痛,只是微仰着头,冷冷看着对面之人。 男子抬起手轻拭颈间鲜血,失笑道:“贫道久闻阎尊大名,如今看来,闻名还是不如见面。尊主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他垂眼看向晏霄的右手,那只手软软地耷拉着,白皙的肌肤覆满了蛛丝般的血纹,文人以柔若无骨形容女子的柔荑,但眼前这只手却是真的手骨尽碎。这种剧痛即便是法相修士也难以忍受,晏霄却满不在乎。 “尊主见贫道无意伤你,故佯装跌倒引我上前,趁机近身伤我。”男子抬起手,若有所思地凝视指尖血珠,“听说生死簿以血为墨,被生死簿登记在册者,便会成为生死簿主人的奴隶。尊主知道眼前不是贫道的对手,却拼着断手也要得到贫道的鲜血,想必只有这个目的了。” 晏霄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上下打量对方,用微哑的声音说道:“贫道……你是神霄派的臭道士?和宋千山什么关系?” 男子拱手行了个礼,彬彬有礼道:“贫道乃神霄派弟子,公仪徵。” 晏霄顿时愣住,上下打量了男子几眼,狐疑道:“公仪徵……神霄派首座弟子,明霄法尊亲传,天下第一聪明人……你也叛教了?” 公仪徵听了这话,摸了摸鼻子,笑意更深:“想不到尊主也听过贫道的名号,不过那些都是世人过誉,传言不可尽信。” 阴墟并非闭塞之地,每年都有不少涌入阴墟的邪修,这些人便会带来外界最新的消息,哪怕可能终其一生无法离开阴墟,这里的恶鬼还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尤其是对晏霄这种在阴墟出生长大的人来说,对外界更加向往。 她自然是听过公仪徵的名字,作为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修士,在讨论道盟七宗的新局势时,很难避开这个人。传言说他自幼便展现出过人的资质,被神霄派的大长老明霄法尊破格收入门下,倾囊相授,尽得明霄法尊真传,在法阵、丹药的造诣上青出于蓝,被誉为天下第一聪明人。修行也是如饮水一般轻松自如,二十岁便已是半步法相。这种人无一不是天生道骨,无论结局如何,都会在修道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像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犯下十恶重罪,遁入阴墟?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她面前? 晏霄心念电转,脱口而出道:“你是为引凤箫而来。” 见公仪徵没有否认,晏霄冷冷一笑:“神霄派下了好大的血本,竟让首座弟子来阴墟这污浊之地,明霄法尊也不怕自己的传人折在了阴墟,更何况戾风侵身,根基受损,你终身都无法晋升法相。” 公仪徵道:“师尊自然是为贫道担忧,因此特意赐下九转金身。” 晏霄惊诧地挑了下眉梢:“九转金身,万法不侵,可抵法相一命,确实是无惧戾风,但是价值远在引凤箫之上。明霄法尊居然将自己的命给了你……难道你其实是明霄法尊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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