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流没有回答他的嘲讽与挑衅,他放开了周身气穴,不再分心去阻隔戾气的侵蚀,将戾气与灵气一同吸入体内,竟是试图借助狂暴的戾气去冲破血咒造成的瘀滞。 谢寻脸色一变,他立即便意识到了谢枕流的意图,当机立断,没有给谢枕流更多的喘息时机,凌厉的攻击地如惊雷一般向谢枕流斩落。 谢枕流身前骤然下起花雨,看似柔弱却又有着包容一切的力量,谢枕流的身影消失在花雨之后。与此同时,数颗檀珠从旁飞至,攻向谢寻背心,谢寻刚刚躲开,便又有翎羽如流矢一般带着尖锐的箫声向他射来。 谢寻狼狈躲开翎羽,肩头却猛然一痛,一道剑气自背后贯穿了左肩! 谢寻发出一声剧痛的闷哼,身体却借着剑气之力向前飞去,想要以此脱离包围圈。然而一道黑影横扫而来,黑鳞闪烁着琉璃般的光泽,令人目眩神迷,却又坚硬无比,挟雷霆之势,向他拦腰截去。 谢寻已然负伤,躲闪不及,被那粗壮的蛇尾拍中,正中胸腹,一口鲜血猛地吐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 “谢枕流!”谢寻疾退数十丈,黑袍之上缓缓暗了一片,他神色阴鸷地盯着谢枕流,又扫过那人身蛇尾的少女。 徐音化出真身,粗壮有力的蛇尾长可达数十丈,其上覆满墨玉般的鳞片,精致清丽的脸庞之上,一双竖瞳蛇眼漆黑冰冷,却又隐隐闪过红光,散发出恐怖的威压,不似妖魔,反倒有几分神性。 幻化出真身的徐音爆发出远胜于平时的力量,依靠血脉中的狂性,勉强压制住部分血咒之力,但也失去了大部分理智,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那就是“杀了眼前之人”! “好啊,还真是不怕死……”谢寻平复胸腹之间翻涌的气血,冷笑一声直视众人。 “死有何惧。”虽被血咒缠身,谢枕流的目光却依旧坚定无畏,“修道千秋,只为今日,除魔卫道,义不容辞!” 苦嗔行者、花吟芳、兰彩罗盘坐于谢枕流身后,他们修为不如谢枕流,血脉不如徐音,皆是脸色苍白,却不改其志,毕全力于一击,只求击杀谢寻,化解这场灾劫。较之于天下苍生,自身生死,又何足道哉。 “那我就成全你们的道!” 谢寻眼眸转为血红,眉心缓缓浮出一道黑莲般的符文,笼罩着众人的血咒黑雾轻轻一震,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在众人神窍之中冲撞,在经络之中肆虐,如万千虫蚁侵蚀躯壳与神魂,然而它无形无质,如跗骨之蛆,凭自身的力量根本无法驱除。 更可怕的是,他们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似乎正在被剥夺,被侵蚀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向谢寻涌去,让他眉心的黑莲更加凝实。肩头的伤迅速愈合,胸腹之间的内伤也很快复原,谢寻的力量节节攀升,他窃夺了其他人的生命力! 血宗下属四部,焚天、屠灵、逆命、灭运,每一部都各有所长,无一不是以剥夺他人的身、命、魂、运为基础,因此被道盟判为禁术。谢寻自截天教盗取了血宗秘籍,集四部之长,私底下杀了无数人做实验,终于练成这黑莲血咒。被中上血咒之人,都会成为他的炉鼎,可任由他窃夺神魂之力,一旦力量被剥夺殆尽,便会身死道消,被他炼为傀儡。 血咒入脑,徐音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啸,似乎回忆起了最痛苦的往事,红光彻底占据了蛇瞳,她丧失了最后的一丝理智,蛇尾在地上重重一拍,激起漫天尘埃,黑色的身影向着谢寻猛冲过去。 蛇身迅捷狂暴,如一阵旋风将谢寻裹挟其中。谢寻不屑冷笑,吸收了众人的力量,他不但彻底恢复,还更胜从前,游刃有余地于对方攻击的破绽之间穿梭,失去了理智的半妖纵有再强横的力量,也不足为惧。她越是疯狂,血咒的侵蚀便越快,只消拖延片刻,她便会自行败下阵来。 春秋扇自空中飞旋而过,洒落数道金光,笼罩住萎靡痛苦的道盟诸人。一道道法阵于身下荡开,耳边似有梵音吟唱,驱散了血咒带来的刺骨寒意。 众人松了口气,只见公仪徵收回春秋扇,神色凝重道:“这法阵无法破解血咒,只能暂时截断黑莲血雾的吞噬。” 这几人此刻受血咒之力剥夺,成了谢寻力量的来源,公仪徵暂时截断其联系,少了四个法相作为补给,谢寻的力量便大打折扣。 “多谢。”众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公仪徵。 一边是阎尊,是他的道侣,另一边是谢寻,是他的父亲。两边都不是好人,而他夹在中间,三面为难,最终还是选择了帮助道盟。 谢寻一招打伤徐音,拧着眉向公仪徵攻去,公仪徵举扇格挡。 “你是我的儿子,连你也要和我作对!”谢寻勃然大怒,剑剑杀招,“不要逼我对你下血咒!” 赤剑如火,刺向谢寻后背,逼着谢寻回剑抵挡。 晏霄冷然道:“他是我的道侣,不是你的儿子!” 晏霄落至公仪徵身侧,与他并肩而立,压低了声音怒道:“你是我的人,你的身体和神魂都属于我,谁都不能伤你,你要是和微生明棠一样没用任你父亲打你,就让谢寻把你杀了,我再杀他给你报仇!” 公仪徵嗅到她发间传来的幽香,一丝温暖驱散了心头的冷意:“晏霄,你身上疼吗?” 疼? 怎么可能不疼?她也是血肉之躯,一样受血咒侵蚀的剧痛,只是她早已习惯了万般剧痛,可以面不改色。而她的力量来源又与其他人不同,无论她身体多虚弱,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都可以借助厄难书的法则之力来杀谢寻。 不远处,危情听到晏霄的话,似乎失神了片刻,眼中露出扭曲而诡异的光芒。 “杀了他!”危情歇斯底里地吼道,“晏霄,杀了谢寻!” “杀了我?”谢寻哈哈大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这世上只有我一人能解血咒,杀了我,所有身中血咒之人都必须得死!” 谢枕流声如琅玉:“殉道而死,虽死无憾。” “那是你的道,也是别人的道吗!”谢寻冷笑道。 “也是我的道。”苦嗔行者说了一句。 “也是我的道。”花吟芳声音柔而有力。 “唉,你们人族怎么总出魔物,连累我们妖族。”兰彩罗抱怨了一声,一双点墨似的眼睛还是锐利地盯着谢寻,“但是既然遇到了,我也只能和你拼了。” 听着众人的言语,谢寻的脸色一点点黑沉了下来:“我最憎恨的,就是你们这高高在上假仁假义的嘴脸!破月剑尊,当年你若将剑魂给了我,何至于会有今日!我是魔,那也是你们逼的!” “你心术不正,自私偏执,我不可能将剑魂给你。”谢枕流没有被他的话动摇。 “呵呵……你们不过就是瞧不起我,但今日,你们却也奈何不了我,我即便身死,也有万千人与我陪葬!”谢寻得意而狂妄地笑了起来,“你们难道以为,我只给你们几人下了血咒吗?明霄法尊,神霄派所有的弟子,道盟七宗的上万名弟子,乃至整个玉京的三十万百姓,都已中了我的血咒。你们这些法相尊者可以为自己的道而死,也可以为自己的道让这数十万人和你们一起死吗?” “你——”谢枕流脸色一变,凝聚方成的剑气骤然散去,反噬己身,他心口剧痛,一丝鲜血染红了苍白的薄唇。 “哈哈哈哈……”谢寻见此情形,大笑出声,鄙夷又得意地俯视谢枕流,“杀了我,便是杀了这数十万人,你们这些自诩仁义的道盟修士,敢背这样的杀业吗?” 这时一个冷冽淡漠的声音女声响起。 “我敢。”晏霄说。 青绿的衣袂被烈风吹起,她站在风暴之中,火海之上,飞舞的墨发掩不住明艳得近乎锐利的颜容,那双眼睛黑得沉静,亮得清澈。 张开的五指按在了厄难书上,她忍受着刺骨之痛,面上却淡然从容。 “我本就背了一身业果,也不差这几十万人了。”晏霄淡淡说道,“更何况,我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只是让你明白,我杀你,是因为我师父要你死。” 危情大笑道:“好,好,好!是我的好徒弟!” 然而谢枕流竟拦在了晏霄身前:“不行!” 晏霄目露狠厉之色:“让开!” 谢枕流挡在她身前没有退让:“这不是你一人之事,你杀了他,便等于杀了几十万人!” 他将数十万人的性命绑在自己身上,逼得所有人都不敢对他下手,甚至还得保护他。 “卑鄙无耻!”兰彩罗气得双眼通红。 苦嗔行者急怒攻心,吐出鲜血,攥着檀珠的手不住颤抖,却又无可奈何,他们此刻投鼠忌器,十分被动。 “晏霄,不要听他说的!”危情见晏霄面露动摇之色,急忙开口厉声道,“这是我的命令,你立刻杀了谢寻!你们这些道盟修士未免太过短视,牺牲数十万人,便可救千千万万人,这难道不值得吗!” 苦嗔行者冷哼一声:“我便说截天教是邪教,你们贪一己之欢没有错,那便不该要求他人为你牺牲,你全然不将数十万人性命放在眼里,只为了报你自己的仇!” “自愿方称为牺牲,被强迫的牺牲,叫做出卖。”谢枕流低眉沉声道,“我们不能出卖这数十万人的性命,来成全其他人的安宁。” “他们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危情冷笑一声。 公仪徵扫了危情一眼,眼中流露出怀疑与寒意:“旁人的性命与你无关,可晏霄是你的徒弟,她为了帮你复仇,不惜己身,屡次赴险,她待你如此情深义重,难道你对她也无一丝感情,只有利用吗?” 危情的神色因公仪徵这番话而僵住,无意识地攥紧了双手,目光游移,落在晏霄的侧脸。 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晏霄在她眼里,就像一只撵不走的狗,无论她怎样厉声责骂,她总会回到她身边,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师父。在晏霄心里,唯一的师父只有她,在她被枯山五鬼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给过她关怀与怜惜。只为了这点温暖,她几乎付出了所有去完成她的复仇大计。 危情想要的,并不是看谢寻死在自己面前,她要将他拖入这个地狱,和她同生共死,就如同结契那日他许下的誓言——同悲同喜,同生同死。 但她永远输了谢寻的心计,她算不到埋在截天教地底下的秘密,这成了谢寻翻盘的底牌。她的复仇计划已经失败一半了,既然不能让谢寻与她同生同悲,那就一起埋葬在这里吧! 让晏霄杀了谢寻,自己的复仇便算成功了。至于其他人的死活,那与她有什么关系?背上那些业果的,是谢寻,是晏霄,不是她! 晏霄只是她复仇的一颗棋子,她如愿以偿,将她训练成了这副铁石心肠的模样,就算她让她去死,她也没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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