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都是如此,宫外呢? 他不敢去听百姓口中的议论,是不是每个人都在指责他? 庆帝只瞄了一眼却惊吓地赶紧阖上,挥着衣袖,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 一道阴翳垂落在他前面,看见清黎出现在他面前,庆帝惊恐不已,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无力的手一步步向后探索,身子一点点远离清黎的威压,口齿打颤:“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 清黎步步娉娉婷婷走到他的面前,慢慢俯身下来:“陛下,你怕了?你贵为九五之尊,还会还害怕?” 他从地上搜出一把剑刃胡乱坎向清黎,还未触及她的身子,瞬间碎为粉尘。 清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迫使那个狼狈不堪的帝王与自己对视。 庆帝六神无主,眯着眼睛打量着浑身上下完好无缺的清黎:“你果然是妖!你果然是妖,朕就该信了国师的话,早些除掉你!” “萧璟云养一个妖孽在枕边,果真狼子野心!” 清黎阴沉沉的面容瞬间急转直下,怒道:“你还有脸替萧璟云!你不配,是你害死了萧璟云!” “你敢去看他的尸身吗?你配为人父,配为一朝主君吗?甚至众人都跪在昭阳殿外请你还给他们一个清正,你都视而不见,你难道打算窝在昭阳殿中一辈子吗?” 庆帝鬓发犹如蛛丝般随风摆动,咧着阴翳的笑容迎上清黎:“你有通天的法术,怎么救不了他?是不是证明萧璟云该死,命里该绝。” 他颤颤微微地站了起来,朝着万民伏跪之地双臂如利鹰一展,身上龙袍加身帝王的雄武霸气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只听见他声声扬天长啸:“朕绝不容许后世诟病朕有错,只要不走出这昭和殿,天下还是朕的,他们还是得向往常一样对俯首。” 眼底慢慢爬满猩红的血丝,眸里射出逼人的精光,笑声高亢嘹亮。 庆帝在这个寂寥的昭阳殿依然不肯清醒。 清黎难以置信:“皇权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承认自己的罪孽又有这么难吗?你可曾回头看看,如今的身后再无一人了。” 他转而告诉清黎,声音扣人心弦:“世人要跪就让他们跪着,朕永不会走出昭和殿。只要不走出这里,他们休想批判朕,竟然无人挺立,可朕还是主君。百年之后,史书之上,朕还是人人敬仰的明君。而萧璟云和霍连徵只能在史书上微不足道地挂上一句乱成贼子的名声,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奸臣。” “无论萧璟云如何谋算,到头来还是朕赢了!” “乱成贼子...”清黎喃喃自语,庆帝的执念依然超乎她所有的意料,她只笑萧璟云傻,傻到令她发笑。 庆帝额头微皱:“妖女,你在笑什么?” 清黎:“笑萧璟云的忠肝义胆到此竟是如此可笑...” “你有没有想过身为太子的萧璟云明明可以有多种方式策反了你的帝位,无论是拥兵逼宫、还是内政暗斗亦或者用些肮脏的手段逼你退位,可他哪条也没有选。” 清黎眼中蓄满了泪珠,凝了她口中的话语:“他选择了唯有自己惨死的方式保全了所有人,没有兵变导致城外血流成河,也没有让朝中大臣为他谏言而落狱,更没有以剑相指君父,有的,只是他一个人默默选择了一条死路,选了一个几乎惨绝的方式默默承受。” 每句话携着刚硬的力道回响在这无人的殿中,清黎捂着自己心尖撕心裂肺的疼痛: “除夕夜所有人都相安无事,唯独逝去的只有无关紧要的废太子,萧璟云。” “是陛下口中的乱成贼子,萧璟云。” “死的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的丈夫,我的夫君,萧璟云!” 清黎哀嚎出心中所有的委屈,指尖点点戳向自己的胸口:“陛下难道还没看出么?他从来没有想让任何人不幸,唯独自己。他原谅了所有人,曾害过他的皇后林氏、送他受刑的萧承宣、曾经一次次批正他的臣子,包括一直视他为眼中刺的陛下,他都放过了,却唯独没有放过自己。” “大晟依旧国泰民安,惨死的只有他一人...” “所有人背弃他、加害他,可诸多的惩罚只回在了他一人身上。他落狱之时,是如何的心境啊,连一句为自己鸣冤的话都没有...明明我们都是害死他的人,可他走得如此平静,连一句咒骂都没有..” 庆帝闻言,心中为之一颤,握着短刃的匕首应声掉落在地。 脑海中不断闪过十年前的预言,一边老态龙钟的重回座椅,痴痴地说着不可能,却不晓得眼角已经有一串晶莹落下。他还在试图着被自己博下最后的美名和由头:“清黎...不可能的....他是个没有七情的怪物,预言说他生来就是为了谋夺朕的皇位。他没有人的情感...他曾连喜怒哀乐都做不到、太后逝去这个狼子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未落,他就是一个冷冰冰的死物,他....绝不会是你口中之人....” 庆帝的眼神空洞且无神,强攥着拳头想遏制自己的抽泣:“他是怪物...他都不曾落泪,又怎会悲悯我们、原谅我们.....”他拽着清黎的衣袖,想从她的口中听到宽慰自己的答案。 清黎抽出了自己的衣袖,擦干了自己的眼泪:“你可知萧璟云为何天生无泪?” 她看着庆帝指尖还染着点香拜神留下的香灰,觉得讽刺无比:“你拜了那么多年的神像,却始终参不透神。” “神生来无泪,神一落泪,天地同泣。” “神大爱无疆、悲悯世人,不忍天地落难,所以从不落泪。无泪的痛苦也只能由他默默承受,尽管被世人误解为无情,可他选择把一切的苦难留给自己,独自一人。” 清黎想着扶桑的身影,千万年孤寂地立于天地之间为四方遮阴,才换来一次成神机遇,这其中孤苦无人可知,他只好将自己封闭成没有七情的死物,只为坚守着责任守护天地万物。 她终才明白,终才感悟:“他将自己束于高阁,不是因为生性冷淡、鄙夷众生,而是不想这世间再有人和自己再承受相同的痛苦。” 可惜无论是庆帝还是清黎,始终参透地太晚... 庆帝浑身发颤,无力地松开了清黎的衣袖,走近侧殿里的香阁之中,看着笔墨肆意勾出来的神像依旧双目悲悯地垂目着堂下之人,不知为何素日膜拜的神仙如今却宛然变成萧璟云的眉目,他跪在菩提软垫上嚎啕大哭,虔诚悔过:“萧璟云....璟....为父错了,为父错了,求你回来,求你回来...” 额头重重地磕在砖上:“为父错了...为父真的知错了,我也曾真切地守着宁妃的身孕,我还记得我曾满心欢喜为你取字为璟...” 璟字,引以君子如玉的美德,如玉中光彩。取以一生平安顺遂、吉祥如意... 可终究事与愿违,萧璟云不得美满。 世上再无萧璟云。 * 末了。 半生荣光的帝王却显得如此孤寂... 庆帝推开了那扇门扉,也终于敲开了心中陈旧的心门,终于肯让救赎的暖光照入昭阳殿,将一切的阴霾与算计全部大白于天地。 苦跪在雪地的臣子们,也慢慢站起看着帝王慢慢朝着自己走来。 清黎看看着他的背影佝偻,一步一步似无力地走下那萧璟云身受无数箭伤苦苦攀上的九百九十九级阶梯,他双眼紧闭仰头望向上天,想着萧璟云浑身浴血的血衣.. 冬日慵懒的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印在庆帝的脸上,雪落在他的眉间和眼角的泪水融在一起流淌开来,他转而回头无助地看着清黎,满是诚心:“清黎,你说他在九泉之下会原谅我吗?我还能听到他唤我一声生父吗?” 冻结在屋檐上的冰层,发出细碎的断裂之声,冰雪融化于暖阳下。 就连庆帝也得到了拯救。 清黎站在昭阳殿里,并非回答。 看见庆帝远走的背影,才微微颤音:“我不知道...我与陛下都同有罪,有罪要赎。” 清黎从袖子中掏出一把短刃,终于肯一笑还于自己,大滴大滴滚落的眼泪砸在自己的手臂上,咔嚓一声冷刃滑落自己白皙的脖颈,鲜血溢出,顺着她白皙的皓腕缓缓流下,如花般娇艳的身躯静静地躺在了殿内,鲜血在地面上缓缓浸开,似缠缠绵绵不断的忘川河.... 她一字一句,血泣道:“萧璟云...你可会在忘川等我?” 耳畔回荡着是萧璟云的永不相见。 (人界篇完) (没有完结!还有仙界篇!结局是HE、扶桑超宠的)
第60章 扶桑 惊蛰一声雷动, 银光照射天地万物,万物复苏, 空中结出五彩异色,仙鹤唤鸣,数十金乌盘旋于上清之地,吓得众仙脚下的白玉长阶雷动不止。天阶一眼望不出镜尽头,一直延伸进了仙雾之中,涅槃于天地的金乌之下,巍峨如峻,仙泉自枕崔障碧而宿。 清浅夜色已全然不见踪影,晨曦澄明。 如玉树黎影长身立于云雾之中, 匆匆只观了一眼, 还在天阶之上的众仙纷纷撩袍而跪。 白衣卿尘, 扶桑素白流云冥想大坐在上清灵力最充裕之地,高高竖起的墨发随着周身溢出的神力飘逸, 灵气如烟云。 鬓若刀裁, 眉如墨画。 静等数时,他才缓缓眼帘,似终于结束了一场漫长的梦境,露出如隐约浸染的瞳眸。不用说任何言语, 也足以让身旁的仙家感觉到疏离之气,是神与仙天生不可逾越的鸿沟。 为首的四位星宿面面相觑, 互相暗相揣度不知该由谁开口。上清仙境除了归隐于天外的五帝外, 从未再出过一位真神。而如今扶桑成功历劫,登上神位, 是那当之无愧、凌驾三界之上的第一人。 眼前之人身份尊贵,且生性清冷, 他们虽为扶桑的四方护法,可对眼前之人知之甚少。 仙资最高的青龙自认倒霉,委身领下重任:“我等四方星宿仙恭迎神君,不知神君下凡历经了何种劫难?可否讲与我等听听?相信得了神君阐教,我等仙法和心境等大有突破。” 脸上对称三条白印爪子的白虎回道:“青龙你没有下凡历劫,也是不知。神君怎会有凡尘的记忆?肉身留尘,仙魄归天,俗世的记忆便也消磨的一干二净。” 青衣玄武缕着胡须,频频点头:“凡尘记忆留着,多也残留着人性的俗气,怎会利于修仙?所以,众仙魂魄归天路过仙泉时都会折下一枚绿叶,喝一口仙泉,忘却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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