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于混战中诸仙有些犹豫,无人敢应声只听青龙一人之言。 大战在即, 不怕敌强, 只怕军心不稳、无攻自破。 解蠡看着众仙的心智有些动摇,立马以仙职封了青龙之口, 立马驳斥道:“扶桑今日能瞒着众人和阎王联手打诸位一个措手不及,若今日不能灭了忘川、毁了他的神骨, 明日他就会联合六道之力颠覆上清。” 扶桑也在清黎的搀扶下勉强起身,目光如炬,唇齿碰撞的微词此刻落地有声震于每个人的心头。 “三苍在上,六道存善,为仙者为何忘了?” 倏然。 又闻扶桑低沉一句:“为仙者皆要修妙法莲华经文,诸位不可能不通读,经文有云: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万物有灵,众生平等,一切有情众生都在三世六道中轮回,何苦自相残杀招感苦乐染净之果?” 日曜通谙经文,更是每日晨起净身而后捧读经文不下万次,断念扶桑混淆视听、搬弄是非,歪曲六道之意。驳斥道:“六道众生为阿修罗、人、天、地狱、饿鬼、畜。” 他余光瞥下清黎,眼神森然如十世仇恨,道:“饿鬼道。” 指着狐妖落入忘川的鬼晓生,道:“畜生道。” 转向身后十八地狱的恶鬼们,怒道:“恶鬼道!” 日曜展开双臂环视众人,衣袍猎猎作响,声音如雷霆咆哮:“扶桑你莫非忘了,唯何分六道?唯何分上清、人、地府三界?” “那皆是因为世祖二神经文所指,阿修罗、人、天是善道,地狱、饿鬼、畜生是恶道。” “你本是上清最至高无上的神君,却被鬼道蛊惑、自甘堕落,放弃神途生出七情,将自己葬送在这个每日承受忘川水寒、地狱烈火、恶鬼永不超生的地府。我道存善念乃是斩妖除魔、守护苍生,而非你与恶道为伍,不惜散尽修为也要救地、饿鬼三道?” “如今你还在指责众仙,果真执迷不悟!” 六道之言清黎早有听闻,世祖二神就是因三道而建立忘川、十八地狱,上清为了更好地管制这些无求无止的恶念,来回派了许多小仙下来担任阴官、建立属于一番的阴府规则。 孟婆熬汤渡化不屈亡灵,黑白无常索命恶人,阎王审判有罪之人,十八地狱专压恶鬼,他们将一切有罪之人关押地府,好让三界太平。 清黎受不了这样妄言,不顾一切吼道:“你们这群榆木脑袋,谁规定的忘川之人皆是恶?” 日曜对吼:“忘川哪个人不是身负罪孽?有罪便是恶。” 清黎随便从忘川河中抓起一个受沉河百年之罚的水鬼,水鬼百年皮肤被泡得发烂,皮肤惨白地不成样,露出水面之时这是一遍遍在诉说着自己有罪。 日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掐指算出他身负杀孽,此为大罪:“杀孽,重罚,恶者。” “恶者?仙君答案也给得太快了吧?”清黎指尖凝出水鬼眼角的一泪,清波涟漪,眼泪滴入忘川河,亡魂来世的回忆如史记长卷一幕幕摊开展现在众人面前,她一旁解说道:“莲此前为人,一日过河不幸见河下有人落水,心有善念的他毫无犹豫地脱衣跳入河中救人。” 忘川水上流淌着回忆。 跳河的青衣男子便是莲,入河之后才发现落水之人为青面水鬼,拼尽全力渴望挣脱束缚上岸,可鬼手却将他一点点向下拉扯,湖面水圈一点点归于平静,片刻之后,取而代之喘气露出水面是另外一个陌生的男子。 莲也是命苦,好意救人却脱自己下水,成了非人非鬼之物。为水鬼者十年期限,如果没有在十年间骗人下河,取□□替代之便要永生为水鬼,困在孽河下。 恰逢画卷又摊开一页,莲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掩面而哭。只见湖镜之上一位老妇人穿着缝缝补补的碎衣,划着个小舟静静地漂泊在湖上,清河之下莲双眼如狼紧紧盯着最后的猎物。 此为十年期限的最后一日。 先前最为心善的他不愿让陌路人也平白无故遭上此罪,所以放人过河,可结局是他日复一日地长满鳞片、青面獠牙,若今日最后期限一过,他便永世都要沦为水鬼。 莲不愿。 他又何错之有?今日的老妇一看也时日无多,若代替他,也算是功德一件。 清黎声音细细的,温凉如水,脆生生响在忘川河上:“莲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学着原先水鬼的方法,伪装落水之人骗老妇拉他上岸。老妇如他所愿伸出了手,他也如自己所意料的那样握住了那双手。” “可在感受那手掌的细纹上、感受到久违的温度时他动摇了,他还是心有不忍,赫然松开了那双手。可从未想过那老妇人竟然反抓着他的手,毅然跳入湖中。” 日曜疑惑道:“那他没有犯杀孽?为何判他坠入忘川?” 莲嚎啕大哭,湿发沁入湖中,崩溃道:“我犯了。” “老妇自动落河之中,才发现她是我年迈的老母,我想送她上岸。可她捧着我的脸,眼含泪光地摇头,指着湖面让我上去,手指摆一。” 清黎道:“她确实如你之前所料寿终将寝,只剩一日寿命。她原想随着风俗入舟水葬,却意外在水下发现了你。想着自己时日无多,不惜慢慢沉河送你上岸。” 镜面水光波澜。 莲一游三回头望着暗处的老母,可她永远都是笑容满面摆手示意他快些游上岸,送走满眼含泪的莲,平静的水面上涌出一位年少二十的小伙,他没有死后复生的喜悦,只有无尽的哭声伴随着他生后的日日夜夜。 清黎无惧走向日曜面前,娓娓道来:“仙君,有罪之人堕地府无错,可你们错了万物有情、有情之人为万物,是非对错不能因罪一概言之。” “有罪之人,可能从无恶念。我们因罪发配忘川,不代表我们就是生性恶念之人。我们的丑态品行登不上大雅之堂,亦不代表我们就是为非作歹之人。” 唯独众仙之首的日曜呆站在原地,一时找不到说辞反驳,所传缩授的真理被遭受巨大冲击,理智与慈悲置在烈火之上烤刑,终究是再也拿不稳手中的斩魔的剑。 剑刃清脆落地,声音清冽如同救赎辐照他的心间。 身后的众仙立马激涌上前欲挫骨离经叛道的二人,怒斥清黎歪曲经文、卑贱之躯竟妄污蔑世祖道化,声断经文所指地狱、饿鬼、畜生是恶道不会有错。 “杀了他们!” “他早已不是上神,一定要在今日将他就地正法!” “今日他神力全无,再不出手,怕是没机会了。” 扶桑被众仙推上神坛,奉未超然的存在。 也在诸仙的讨伐中,堕入神坛。 金光俯下的扶桑默然抬起头来,徽姒整个被整个人笼罩在黄身神像之下投射出渴望不及的领域,冷如沧海的深眸也被消磨地褪去威严,毫无防备从神色里尽显落寞悲切。 他垂眸落下一泪,汝悲如泣,三苍霎时层林染霜、万里冰封。 他已无力去悲悯任何人,泪蓄着无法言尽的绝望。 他因悲悯众生而存在,可众生根本不需要他。 那他的降世将毫无意义、如同神像坛下的香烟也会散去、蒲垫的信徒也会慢慢远走。 言论、仙法刀刀朝着他致命地攻来,他已无力反击。身无法力,更是心中已有星光陨落之意。 传言神君一泪,意味着陨灭。 地牢一泪,世间再无萧璟云。 忘川一泪,三界再无扶桑。 扶桑蓦然擦去最后一步,闭上双眼,缓缓抬起脚朝着众仙聚集之地走去。 感受着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重,凌空一脚,却被身前之人狠狠地抱住,垂眸顿然的一刻却对上了此生见过最清明如镜的双眸。 “扶桑,你的众生还有我。” “我会给你最诚挚的爱意。” 清黎目光深深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劝谏俯视的她,只是笨拙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哀切溢出双眸:“你还有我,或许还有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孩子,他们都会爱重你。既有我爱你,子子孙孙爱你,就会有很多人爱你。” 凌空一脚坠崖的扶桑狠狠拽住,乌眸看向清黎,心境终于泛起涟漪。 指腹轻轻划过她如玉的脸庞,凝住她的泪,不忍陨落。 “再也不会了,清黎。” “我很庆幸此生能遇见你,欣喜自己有了七情,不然难以体会现在是有多欢喜。” 扶桑转而握紧清黎的素手:“万事终有出路。” * 半边金乌,半边血月。 扶桑清黎与解蠡对立二战,明暗交界,是非分明。 血月清光酒在解蠡隐晦不明的轮廓上,隐去他眼中愈来愈深的血光,心中的恨意已然狠到硬生生将自己的骨节掰弯也未察觉。 群仙激进,扶桑神力消散殆尽,他不经嘴角勾唇抿笑,此乃实施大业最好的时机,错过了便败了。 他站在奈何桥头凌空众仙之上,衣角长袍飘然,掌上捧着仙乐的头骨,口中轻声念出魍魉念语。 头骨顿时吱吱裂开缝隙,黑雾、煞气从四窍八孔中远远不断的溢出,不多时半天金光也被黑雾弥漫,怨、恨、痴三念闻着仙骨的味道钻入众仙体内,在仙身内四处作祟。 众仙头痛欲裂,捂着二阴、天池两穴稳住心智,终是徒劳无功,邪念如同万千毒蚂啃食他们的仙骨,侵占他们清醒的头脑,哪处不屈便急攻哪处,逼迫他们交出意志。 苦楚折磨之下只能屈服于鬼祟,眼白染黑,眼珠映地赤红。法力也不知比先前强大了多少,手中屠戮的剑与浮尘也没了清白之身,凶残地碾碎眼前拦路的恶鬼。 他们就像个不死不休的死物,与红烛一样燃尽自己。 就连四灵也失去控制,转为兽物无差地屠戮。 对半开局势瞬时扭转,恶鬼被打得连连败退。 今日血光冲天,血色烟雾缭绕,遍眼望去皆是血色,耳目听之都是惨叫哀嚎和无情仙法相碰的威声。 这场大战唯一冷静的人便是解蠡,等着阴府屠戮殆尽,便只留一群行尸走肉、毫无神志的“众仙君”,倒是他便是真正的三界之主。 仙规? 三界的法则都在他一人言下。 * 日曜看着众人神志错乱,闻着浓厚的血腥慌了神,正巧被煞气抓住机会趁虚而入。意识混散之际,他强撑着四分五裂、万蚁啃食的痛楚临近扶桑身旁,终是再求解一次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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