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家丑 只是条件极其苛刻，所以才叫众人来议论，可是如果说不答应，那戎族如今已经拿下了几座城，补充了粮草，正是兵强马壮时候呢。 如今人家的和谈，那就是真的和谈，可这代价，根本不是大元能负担起的。 朝中争论不休，有人同意有人反对。 有人说还要再打，泱泱大国如何能这么服软？ 甚至有人大概是实在绝望了，当庭怒骂卢氏一干亲戚尸位素餐，毁了大元江山。 就差指着鼻子骂卢太后了。 从半夜吵到了天亮，依旧是没有结果的。 薛冲出来的时候，几位老大人也一起。 齐大人是兵部侍郎，可惜是最没有权势的那一个。 如今左右掣肘，他也不好做。 拍了拍薛冲的肩膀：“想当年你爹， 你爷爷你叔伯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如今……也罢，你薛家就剩你一个了，不打仗也好。听说你找了媳妇，好好过日子吧。这朝廷啊，还不知如何。你这样也好。” 薛冲抿唇：“齐大人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戎族只是一时的。” “哎，是不是一时的，你心中难道不知？朝纲败坏，牝鸡司晨……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不是想着自己的利益。你看看他们卢家的亲眷，哪一个不是良田占用无数？哪一个不是府邸里种着奇花异草？女眷个个绫罗绸缎，如今这样的情形下。还要人下海采珍珠。哎……” “如此下去，何须十年八年，怕是三年两年都撑不住。”说罢，齐大人就摇头走了。 薛冲叹口气，也往回去了。 他回去的时候，三娘已经走了。 范嬷嬷给他说：“起来不肯用饭就走了。” “她早上一向不怎么吃的。”薛冲笑道。 范嬷嬷终究还是传统心态：“以后……一直在一起，就要照顾你的饮食，早上……也起来的太迟了些。” “三娘又不是佣人。她喜欢睡觉就多睡觉。我也不是孩子了。嬷嬷不必担心。”薛冲道。 “我只是担心你……听说你如今还要烧火做饭，你怎么能受得住？”范嬷嬷愁得不轻。 “以后的日子，还是要我自己过的。我觉得这样很好。嬷嬷，我往前二十一年都没有这一年多快活。我喜欢三娘，与她在一起，做什么都高兴。”薛冲看着范嬷嬷，真诚道。 范嬷嬷还有诸多不放心，可最后终究是无话可说了。 还能说什么呢？ 这一天黄昏时候，薛冲就在无味馆门口，再度遇见了齐大人。 只是，再见时候，却已经是人鬼殊途。 齐大人站在无味馆外头，许久后才动了动。 薛冲看了良久，上前道：“先随我进来吧。” 无味馆后院中，三娘坐在廊下看着他们，笑了笑：“带了客人来么？” 薛冲叹气：“上午还好好的。” 齐大人这时候回神了：“我怎么会在这里？薛将军？你怎么也在这里？我不是在家么？” 说着，他就要往外去：“家中尚有事，我便先走了。” 他有些糊涂，甚至顾不上忽然见到的同僚以及陌生人，就急着要回去了。 只是却一时走不出去。 三娘看着他：“被你自己的孩子杀死，确实是不好接受，只是人已经死了，也要认命。” 只见那齐大人转过头，怒瞪着她。 只是面容却渐渐扭曲了起来，那是一种濒死的恐惧与痛苦。 脖子上是一道深深的勒痕，已经青紫。 他刺身挣扎了几下，再也不想出去了。 只是却还是念叨：“胡言乱语！荒谬，我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只是再怎么声嘶力竭，他的眼泪还是下来了。 属于鬼魂的，血泪。 许久后，他坐下来：“我真是想不到，疼了三十年的儿子，竟能下此狠手啊……” 大概是已经知道自己死了，又有薛冲也在这里，他缓缓讲起自家的故事。 齐大人年轻时候，娶的是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姐，一开始表姐怎么都怀不上孩子，他都没有纳妾。 直到表姐三十岁，才开始生孩子。 生了长子齐天瑞。 还生了两个女儿。 本也是夫妻和乐，齐大人在官场上也算走的顺利，一路上了正三品。 可老天爷总是不喜欢人过的太好。 不惑之年的时候，齐大人的妻子病逝了。 丢下三个孩子，也是无比凄惶，还好长子已经成婚了。 可妻子去世的时候，齐大人也刚到不惑之年，家中也没有妾室，自然还是要再娶的。 所以三年后，娶了如今的夫人苏氏。 苏夫人其实出身一般，就是个小官家的庶出女儿。 齐大人不看重她的出身。 苏夫人性子活泼，有时候竟还有些淘气。 齐大人倒是很宠爱她。 当年的嫡妻是表姐，大了他三岁，所以永远都是他显得幼稚。没有在生活中绝对占据高位。 如今恰相反。 苏夫人太需要他了。 所以他对这个小妻子的宠爱也每每更深。 直到苏夫人又生下了他的幼子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岁了。 知天命的年纪里，得了个小儿子，自然宠爱的如珠似宝。 可其实，苏夫人是个懂事的，从不试图妄动前面 夫人的嫁妆。 也没叫自己的孩子与大哥争。 幼子也是个很乖的孩子，懂事聪明，还会体贴。 今年也不过六岁罢了。 只是渐渐地，他与长子还是离心了。 不过不管怎么离心，他依旧是自己倚重的孩子。 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有父子相残的时候。 齐天瑞是坚决投靠卢家的，他如今在大理寺任职。算是一个酷吏。 “我想不通，我哪里对他不好……” 三娘笑了笑：“那就叫我看看吧。” 这世上啊，有人就不会讲故事，比如这齐大人。 不如自己看看方便了。 从嫡妻去世开始。 齐大人为她守孝二十七个月，就算是为父亲守孝也该是这么久。 可这位钱夫人，有个嫡亲的妹妹。 常年与姐姐家来往，姐姐去世后，就与外甥和外甥女来往亲密。 给虽然成婚但是依旧幼稚的齐天瑞灌输了太多继母的坏处了。
第153章 弑父 姨母的话，说多了，总是有效果的。 虽说齐天瑞已经成婚了，可那时候毕竟还不足二十岁。 尤其是两个妹妹，那时候更是小，二妹妹才十岁。 所以听了姨母的话，自然对即将要进门的苏氏不满。 苏氏呢，虽然庶出，在家里时候也算得宠，性子就有些天真，做事也不是很有分寸。 更叫两个继女不喜。 亲妹妹不喜欢的人，做亲哥哥的还会喜欢么？ 尤其是，他们处处对比，觉得父亲对苏氏的感情远胜于当初对他们母亲的。 苏氏又生了个幼子。 父亲的心思一下子就集中在了孩子身上。 而最不幸的是，齐大人的大女儿嫁给了齐大人的一个学生。 却是个人面兽心的。 活活被害死了。 虽然齐大人也是一样痛心疾首，将那便宜女婿弄下狱死在了狱中。 但是去世的孩子，始终是回不来了。 又因左右耽误，她留下的唯一一个儿子也没能保住。 也就此，长子齐文瑞与齐大人之间，彻底产生嫌隙。 齐大人又不是个会说温情话的，加之儿子也那么大了。 只想着扶持他，以后齐家的一切，大半都给他。 虽然疼爱小儿子，也只想着叫小儿子做个富贵人就是了。 所有的人脉和资源都给长子。 这一点，苏氏也是赞同的。 可至今还没出嫁的幼女与她嫡亲的哥哥却早就恨透了齐大人与苏氏。 更是看不惯那个处处得宠的齐天宇。 这两年，因父子政见不合，时常争吵。 齐大人是不喜欢儿子在大理寺做那个官，成日里对人严刑逼供有什么好？ 并且，齐天瑞投靠卢家，也是令他父亲不满。 齐大人不算什么大清官，可至少也知道公义。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可齐天瑞这几年，没少残害与卢家政见不合的人。 如今前线一天不如一天的时候，父子俩简直每天吵架。 早朝时候，齐大人自然就是那个主张要打回去的，他虽然没有明着反驳太后，可也是那种意思。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长子早就与卢家密不可分，他严重阻碍了他儿子的道路。 所以父子两个又一次吵起来了。 对于齐大人来说，只是怒其不争。 可对于齐天瑞，就是新仇旧恨。 他断定齐大人辜负了他母亲，也断定齐大人是宠爱小儿子，所以对他们三个冷漠无情。 齐大人终究不会说什么软和的好话，反倒是因为吵闹的激烈时候，说出的话多半是齐天瑞听了更寒心的。 今日上午的事，混乱又疯狂。 齐天瑞劝说齐大人辞官。 因为如今的兵部尚书也是卢家一脉的人，几乎没有人反对太后的，命令了。 而齐大人只是觉得很失望，为什么精心养大的孩子，会变得这么是非不分。 于是，一时口快就说了一句，早知你如今这般，不如当初就掐死你了事。 积怨太深，又掩藏太过吧。 所以，齐天瑞的怒气上来，用自己的腰带将自己的父亲活活勒死了。 齐大人眼瞅着就要六十岁了，哪里有力气反抗。 太震惊了，太绝望了，所以他死后也不知自己死了。 因为这是他不想想起的一段。 直到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对自己下手。 他自认对他一直都是很疼爱的。 就算吵闹，也是不想叫他越走越窄。 此时，坐在树下的齐大人满脸的血泪，一头花白的头发凌乱，哪里还是刚来的时候那种样子。 “好好的孩子啊，怎么就成了这样？怎么就……我虽然再婚，可从未苛待他们啊。我那大女儿也是我娇养长大的。出嫁的时候，我陪嫁了多少，怕她吃亏受委屈。那人是我的学生不假，可我也不知，他竟是人面兽心，喜欢在床榻上折磨人。孩子什么都不说，直到最后死了……他们怨我，我能理解。可我……可我怎么就成了不顾他们死活的父亲了？” “苏氏性子单纯，从不敢为难他们。家中一应东西，都是长媳管理。因是即使，苏氏连家都不管。又因为出身差了些，没什么嫁妆。我贴补小儿子，也是因为他大了之后，我只怕是已经死了……” “我也不是不知长子忌惮幼子，所以一切能引起误会的，我都不许苏氏碰。可难道，他做哥哥的，要看着弟弟以后没人管？我疼爱幼子，也疼爱孙子。怎么就……怎么就至于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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