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她所说,恒子箫亏欠的人实在太多了,问起来根本没完。 纱羊叹了口气,如今恒子箫对她来说不再是魔头,而是一手带大的弟弟。 听着他上辈子做的坏事,她心里不好受,也就不再问了。 纱羊停在司樾的手背上,仰头看着她,“司樾,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做这种事。” “这是什么话,我又怎么了。” “我又没说你做了什么坏事。”纱羊道,“只是……连啻骊老祖都只让子箫放下屠刀飞升成仙而已,你一个魔头,却惦记着那些被他害了的人,引着他一个个去赎罪。” 简直是个自家小子闯了祸,压着他的头挨家挨户道歉的娘。 纱羊唇畔泛起了两分微笑,“司樾,有时候你真像个好人。” “行了,不会夸人就别夸了。”司樾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身子也东倒西歪。 她的声音从手掌上传来,“听着跟骂人似的。” “松手、松手!”纱羊从她掌心里挣扎出来,“谁让你做的好事太少,我想好好夸一次都难。” 她飞了出来,两只手赶忙理着自己的头发。 司樾见了,指着她新奇道,“你这个样子,倒和苍蝇搓头一模一样,果然是一家。” “什么一家!谁和苍蝇一家!”纱羊愤怒地瞪着她,“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 她想要整理头发,可司樾又玩味地盯着她,一副等着看苍蝇搓头的架势。 纱羊整理也不是,不整理也不是,重重地哼了一声,飞出窗外,跑蓝瑚房里整理去了。
第109章 玉佩碎后, 恒子箫愈加小心谨慎。 他日日都和宁楟枫待在一处,同住同吃,一同乘车, 一同观战。 昇昊宗和禛武宗实力相当, 可宁楟枫在昇昊宗的地位, 远超赵尘瑄在禛武宗。 若用凡界的阶级来对比,宁楟枫可谓是当朝小太子,而赵尘瑄在禛武宗只能算是个三品大员。 缪修纶败后,赵尘瑄想方设法从暗处下手, 无奈宁楟枫被保护的密不透风, 恒子箫又和他寸步不离,实在是没有机会。 有缪修纶为鉴,在昇昊宗的运作之下,宁楟枫始终没有和恒子箫对上。 恒子箫之后的比赛遇见的皆是筑基期的对手,他就在宁楟枫眼皮子底下一轮一轮地晋级, 转眼到了最后一轮比试。 这场决赛,各大宗族又来了不少德高望重之辈, 更有天下第一剑岳景天观战。 一时间, 整个化城的人数又翻了一番, 来瞻仰各宗泰斗的比看比赛的还要多。 各人都已听说, 这最后一场决赛, 参赛的是两名剑修,一人是昇昊宗炙手可热的天之骄子, 一人是打败了禛武宗的平民青年。 宝剑对利剑,两把年轻的剑即将交锋, 而被誉为天下第一剑的岳景天又莅临会场。 这样的阵容,吸引了无数剑修前来观摩。 “司樾, ”高楼的观会室里,纱羊对着司樾道,“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么?” 司樾躺在榻上,翻着蓝瑚给她搜寻来的新话本,一手拿了个桃,对纱羊的话置若罔闻。 纱羊抱胸,兀自道,“大家都说,岳景天这次来是另有目的。不管那个平民剑修是输是赢,他都会收他为徒。” 蓝瑚正坐着观赛,听了这话,转过头来,“坊间流言,师姐不必当真。” “我倒希望是真的。”纱羊瞥了眼优哉游哉的司樾,司樾啃了口桃,无谓道,“谁说不是呢。要是他搭上了第一剑修,那下半辈子可就是荣华富贵,咱们也能跟着沾点光了。” “我就说你不用费神,”纱羊嫌弃地看着司樾,对蓝瑚道,“她这样没心没肺,才不会在乎呢。” 紫竹在蓝瑚身后,给她打着扇子,笑道,“我看呐,是因为恒公子对真人死心塌地,所以真人才懒得理会那些流言蜚语呢。” 她和凌五在第八轮、第九轮时落败了,不必比赛,便都回到了主人身边来。 蓝瑚手里也执着一把细娟团扇,紫竹给她打扇子,她便斜了腕,轻轻地给司樾扑风。 “听听,”司樾没骨头似的斜在榻上,一面看书,一面指向紫竹,“人家多会说话。” 她肩臀凹陷处的腰上窝着花影,花影团成一团,只有一对紫黑色的眼睛对着空中的纱羊来回转。 因为这只讨厌的猫,纱羊没再待在司樾附近。 “你可真会享受。”她看不顺眼那只猫,也看不顺眼司樾这逍遥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国的皇帝呢。” 司樾一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我是哪国的皇帝,你不知道?” 纱羊一噎。 和司樾相处久了,习惯了她这懒散的样子,她倒还真忘了,司樾确实是个帝王之躯。 当着蓝瑚紫竹的面,纱羊犟嘴道,“我怎么知道!哪国的皇帝也没有几十年穿同一件衣服的。” “你懂什么,衣服能蔽体就够了。”司樾扯了扯自己的衣襟,“我这叫艰苦朴素。” 纱羊张大了嘴巴,“艰苦朴素——你?你要不要回想一下两句话之前你说了什么。” “那不过是真人的玩笑话。”蓝瑚打量着司樾身上的这件麻衣,“这么说来,真人这身衣服倒真的从未换过呢。” 她顺势道,“正好我这次回去要裁夏衣订首饰,真人要是不嫌弃,我也给真人、师姐订上几件?” “我也能有?”纱羊问。 “做小一些就是了。” 纱羊自有人形以来,一直跟着司樾,还从没有好好打扮过,听蓝瑚这么说,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期待。 “我懒得换,”一旁的司樾却毫无兴趣,“你给那小虫做就是了。” 蓝瑚微讶。 司樾一向是来者不拒的,用不用的到另说,先拿了才是正经,从没有拒绝过她的孝敬。 蓝瑚不免又细细打量起司樾身上那件衣服来。 除针脚细密外,再没有别的了,大抵如她所说,只是懒得换罢了。 奇的倒是司樾束发的那根柳枝。 寻常的柳枝很难弯折成结,要么扎不住,要么断裂。 蓝瑚偏头打量那根柳枝,问道,“真人头上的,可是二十多年前的那根柳?” 司樾回眸,余光扫了眼落在自己肩头的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二十多年……至今鲜嫩欲滴,连上面的叶子都跟滴翠似的。”蓝瑚愈发惊讶,“真人用的是什么法儿?” “这么说,从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就戴着这柳枝了。”纱羊也好奇,“算起来,也快五十年了,它居然还像是刚从树上折下来的一样。” “不是我的法。”司樾道,“是树好。” “哦?不知是何方仙树?” 司樾瞌眸,片刻,目光又落回书上,“忘了,朋友送的。” 蓝瑚一滞,她自然听出了司樾不想说,立刻转了话题,改口询问纱羊想要什么样的衣饰。 几人说话间,楼下忽然爆发出沸腾般的喊叫。 紫竹偏头一看,也叫了起来,“小姐小姐!岳前辈来了!” 天空之上划过一道银光。 岳景天御剑而来,头戴银冠,身着玄黑滚边的白袍长衫。 一张天庭饱满的脸上眉眼沉静,有不怒自威之仪;扶手而立时,便是一派仙门泰斗的磅礴气势。 紫竹压抑着情绪,可双颊涨红,两眼发光。 纱羊不能理解,“他可是禛武宗的人,你们和他不应该是对头吗?” 蓝瑚倒不是剑修,因而没有紫竹那么激动。 她对纱羊解释,“岳前辈虽然不是我们一派的弟子,可四海之内,无人不敬仰他的威名,天下剑修皆以他为楷模。众人都言,他会是下一个飞升的修士。” “那可未必。”纱羊叉腰,藏着骄傲。 她想,说不定下一个飞升的是她们家子箫呢。 岳景天踏入高楼露台内,看不见身影了,紫竹立即转头道,“纱羊师姐,您不能对岳前辈这么不敬。” “我…”纱羊下意识就想反驳,她虽然是虫身,可也是正儿八经的仙子,那岳景天再厉害也不过是凡人之躯,她怎么就不能说凡人两句了。 但看着紫竹一本正经的颜色,她只得把这些话咽下。 纱羊目光一转,瞄向看书的司樾,计上心头,笑道,“我没有对他不敬,只是谁让我身边有比他更厉害的人呢。” 紫竹和蓝瑚皆是一惊,岳景天已是合体期巅峰,“难不成司樾真人已经到达了渡劫期!” “嘿嘿,”纱羊神秘道,“那可说不准喏。” “你要说就说自己,扯我做什么。”司樾对那第一剑不敢兴趣,“我又不是你匣子里头的宝贝可以拿出来炫耀。” “我又没说假话。”纱羊指向她,“那你自己说,你打得过岳景天么?” 她这一问,蓝瑚和紫竹更是期待地盯着司樾。 司樾从书上抬眸,戏谑地笑看着纱羊,“我劝你少搬弄些是非,否则回去后,自有人给你教训。” 纱羊不解,凭什么回去后就有人给她教训…… 她目光一凝,猛地捂住了嘴。 难不成…那岳景天是哪路大神下凡历劫! 她立刻闭嘴,幽怨地瞪了司樾一眼。 这人怎么什么事都知道,既然知道了,干嘛不早跟她说。 “小姐,您看。”紫竹忽又指着窗外道,“两位公子上台了。” 高楼之下,宁楟枫、恒子箫分别自两侧踏上了擂台。 宁楟枫头戴玉冠,一席荼白长袍,和头上的玉相辅相成,脚下着薄底长靴,迈着小四方步入了场。 他穿了一身玉装,却是面胜冠玉。 那丰神俊朗的脸上一派贵公子的清傲,纵然是初次下山,宁楟枫的名声却早已远扬。 人人皆知昇昊宗内有一位金玉般的公子,玉树临风、温文尔雅,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剑法如风,又吹得一手好萧,很受宗门宠信。 云间高阳照着宁楟枫身上,将他衣边埋的银线折出光亮来。 蓝瑚扑扇的手腕一滞,一双水眸望向窗外,眸中柔情四溢,唇畔也如花瓣尖头,微微扬起。 “这么一看,楟枫真是得天独厚。”纱羊不禁感叹道,“才貌双绝,又有佳人作伴。说是神之宠儿也不为过。” “这楼下楼上哪一个不是神子。”司樾嗤笑。 “就你不是!”纱羊回了她一句,“别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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