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披着一张色彩斑斓的狮皮出现在了台上,司樾答应了他们,帮他们在台上建了和湖里一样的梅花桩。 蓝瑚手中的钹一响,这一出锣鼓声乐顿时盖过了前面所有的小曲歌唱。 璀璨通红的灯笼下,那张狮皮更加鲜艳,艳到了晃眼,连同这七十六盏灯笼一起,发出了夺目的彩光。 ……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裴莘院就要歇了。 送走了这批孩子,它要等下一个三年,等下一次不同数量的灯笼和不一而同的热闹。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紫竹和凌五已把东西收好。 蓝瑚和宁楟枫在宴会回去后便向司樾、纱羊正式辞行。 纱羊舍不得地红了眼眶,对着孩子们说了好多嘱咐的话,但司樾依旧是那副懒淡的模样,只对他们道,“你们既然一早就走,我就不送了,明天不用再来辞,只管走就是。” 听了这话,纱羊不免骂了她两句没人情味儿,并表示自己一定会去送行。 到了这个时候,宁楟枫和蓝瑚虽然彻底不抱留下来的希望了,可心中到底还是有两分怅惋的。 这一晚,宁楟枫凌五和恒乞儿都没有睡,他们点着灯,看了一宿的书,还是像从前那样,恒乞儿看两页宁楟枫就要插嘴,同他讲上一段自己的见解。 恒乞儿也照就是听着,不插一句,搁下书来安安静静地听着宁楟枫讲。 直到天色渐明,房里的灯熄了,他们也该走了。 “恒兄弟,”几个孩子在山前相会,蓝瑚怀里抱着花影,对恒乞儿道,“我们好了一场,走了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你是我们之中最聪慧好学的,我在房里留了两柜书,都是你还没有读过的,有些留了我的批注,你看着那些书,也算是一个念想,不要忘了我们。” 恒乞儿一愣,这样的话,宁楟枫早上才刚和他说过。 宁楟枫将他们房里的书柜填满,跟他说,“这些书我们还能再买、再借,可你在这里读书不易,就都留给你吧。日后书信往来,咱们也能像现在这样聊聊书中的事。” 恒乞儿应了。 三人约定,每旬都要来一封信。 接蓝瑚和宁楟枫的家仆已至,纱羊拿了一个包裹给他们,“这里是一点我做的糕点,你们路上吃。” “多谢师姐。”紫竹接了过来。 几人道谢、道别之后,还驻足不走,目光隐隐约约地一直探向纱羊身后。 纱羊抿了抿唇,“那家伙起不来,别等她了,你们赶路要紧。” 宁楟枫和蓝瑚对视一眼,终是收回了目光。 蓝瑚望着纱羊,那双眼眸里水光涟涟,似有无数的话要说,最终只道,“师姐,我等不及了山上的杏花了,你可要记得给我寄呀。” 纱羊鼻尖一酸,重重点头,“停云峰四时都有花开,我年年都给你寄。” 蓝瑚对着她一拜,这便转身走了。 恒乞儿和纱羊站在山头,看着他们坐上了家仆的飞车,离开停云峰,去往裴莘院收拾宿舍、向山长辞行。 “小姐,这里的被褥还要带走吗?” 到了裴莘院,紫竹立即收拾起宿舍里的东西,“对了,还有咱们昨晚上台用的锣和钹,也要带走吗?” 蓝瑚正理着自己这一年在裴莘院写的字,听了这话,嘴上应道,“被褥就罢了,把乐器带走吧。” “好。”紫竹抱了棉被就去收锣和钹。 昨晚演完后,她就把那些东西放在了宿舍的床头小几上。 她伸手去拿,刚碰上两条红绸,赫然间,那对钹竟变成了一对鸳鸯剑! 两股红绸化为了两股红流苏,坠在剑柄后; 那锣则化为铜色的雕花剑鞘,将一对明晃晃的利剑收入其中。 “小姐!”紫竹惊呼出声,蓝瑚放下书纸,亦是惊愕。 她怔忪片刻,听见咔啦一声响。 扭头看去,是花影跳上了书桌,一掌拨倒了笔筒。 “欸!”紫竹连忙去扶,顺手一拍花影脑袋,“你这个小东西,笔墨岂是拿来玩的。” 花影躲开了她的手,露出一对黑中带紫的圆眸和蓝瑚对视。 那双紫黑色的猫眼看着蓝瑚,蓝瑚倏地低头,背过身去,用帕子掩了唇鼻。 紫竹见此,又急忙来她身边,小心地抚着她的背。 她的目光顺势落在了那对精巧的鸳鸯剑上。 “收好,”蓝瑚回过身来,搭着紫竹的手,一双明媚水灵的眼睛通红带泪,“这是真人赐你的。” 紫竹不可置信地问:“小姐是说,这是真人给我的?” 蓝瑚垂眸,“你术法稍弱,剑术却强于我。” 紫竹接了剑,她扫过那剑鞘上的花纹,心中依旧惝怳,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司樾会将自己这小小的婢女放在心上。 两人理好了东西,出了门,就见宁楟枫和凌五已收拾妥当。 两人头顶的伞上积了不少的雪,显然已是等候多时了。 蓝瑚和紫竹走近一看,见凌五手里提着一把新剑,不待她们询问,宁楟枫便疾语道,“有件事说出来你们不信!” 紫竹一笑,“该不会是那鼓变成了剑鞘,锤变成了剑吧?” 宁楟枫和凌五一愣,呆呆道,“正是!你们怎么知道?难道……” 他们这才看见了紫竹提着的鸳鸯剑。 “主人,这下子我们都得了,独你没有。”凌五不禁打趣道,“可是你讨了真人的嫌?” 宁楟枫哼笑一声,“你懂什么,我的礼早就收到了。” “嗯?”紫竹好奇,“是什么,我怎么没有见着?” 宁楟枫没有答话,抬手摸了摸从蓝瑚怀里钻出的小猫头,又越过猫,看了眼自己的脚。 他抬起头,和蓝瑚相视一眼,蓝瑚微微瞌下眼睑,一对杏眼泛着酸楚的薄红。 见她如此,宁楟枫也淡了笑意,“辞行时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又这样?” 蓝瑚别过头去。 她原以为司樾瞧他们不上,所以他们再三的请求都被无视,哪怕她特地找了纱羊说情也不起作用。 可没有想到,司樾却是如此情长。 蓝瑚难过自己错怪了她,更难过她福薄缘浅,始终不能留下。 “唉,”宁楟枫提了提她的披风,扫去她帽上的几点落雪,“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咱们到了就写信回来,往后总有见面的时候。” “嗯。”蓝瑚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抬眉望向了停云峰的方向。 宁楟枫和几人同她一块儿望去。 他们低下头,对着那里的先生最后行了一次礼、作了一次揖。 此后,便是天各一方,不知相会是何年。
第66章 这一上午, 裴莘院门口尽是返乡的孩子。 当初来接他们的弟子又负责送他们回去,山长和两位先生站在广场上,像是迎他们时那样送他们走。 陆陆续续, 纷纷离离, 等雪停了、太阳升至头顶, 裴莘院也落了锁,只余广场上挂着几根红绸,立着武试时的大鼎,准备开始下午的拜师典礼。 未时一刻, 司樾带着纱羊和恒乞儿姗姗来迟。 拜师典礼都已布置妥当, 十名留下的孩子、各位师父、师兄以及内务登名的子弟皆已到场。 山长和两位先生也在,就差司樾一行人了。 他们一到,典礼即刻开始。 这些孩子们的择师意愿都在昨天晚上由山长先行询问过了。 山长对着司樾遥遥行礼。 他知道司樾不想收徒,因此所有提出要拜在司樾门下的孩子,都被他回绝劝下。 孩子们除了司樾, 也就知道四长老俊、五长老美、大长老强、门主是门主,因而今日要被拜的师父也就是这几位热门人物了。 司樾被请到了台上, 一眼望去, 底下的孩子一字排开, 都是熟面孔。 拜师的顺序按师父地位排, 资历小的在前, 资历深的在后。因此,第一个受拜的, 便是白笙。 “徒儿晋栖拜见师父。” 最右端的女孩走上前来,在广场上的蒲团上跪下, 对着白笙磕头。 纱羊咦了一声,按照前世的轨迹, 白笙正是在这一年收了恒乞儿做首徒,没想到这一次恒乞儿不拜他了,他也还是收到了第一位弟子。 那女孩正是司樾口中的叛徒,是在武试时看上了四长老、在迎新宴上负责桌上瓜果的丫头。 “这下子你平衡了吧。”纱羊对着司樾促狭地挤挤眼,“至少她不是为了四长老而背叛你的。” “呵。”司樾抱胸,斜眼睨着四长老和白笙那两个美男子,“以色侍人,能有几时,都是一个样。” “但白笙的确比四长老要年轻,而且座下还没有弟子,”纱羊合掌,“这小姑娘还挺机灵。” 白笙立在蒲团前,受了女孩的礼。 旁边的内务现刻了晋栖的牌子,将一对玉牌交到了白笙手里。 “起来吧。”白笙将玉牌分开,一个自己留下,一个系在了女孩的腰带上。 这便是有了身份证明,算是正式的师徒了。 “以后你就是我主峰弟子,随我一道侍奉门主、弘扬裴玉道法。” 小姑娘乖巧应道,“是。” 十个孩子依次拜师,终于轮到恒乞儿。 司樾下了台来到他面前,他跪在地上,对着司樾三次磕头。 一旁准备刻字的内务弟子出声提醒道,“还请司樾真人为其赐名。” 司樾一顿,扭头看去,“什么?” 内务又重复了一遍,“请真人为首徒赐名。” 司樾一回头,就见蒲团上的恒乞儿正一言不发地紧紧盯着自己,像是坐在饭桌边望着主人小狗似的。 她对内务弟子道,“那就叫旺…”话语未完,纱羊一把捂住了司樾的嘴,狠狠瞪着她。 “唉呀,我哪会取名。”司樾皱眉,“就叫小子不行么?” “当然不行。” 她身后的高台上,门主发了话,他沉着声,“赐名如赐命,你想清楚了再说,若要排演,我这里有铜钱龟甲可以借你。” “这许多麻烦!”司樾一挥手,不管门主话里的威胁之意,问向恒乞儿,“那你想叫什么?” 恒乞儿一直盼望着司樾给他赐名,从未自己想过取名,哪里有什么主见,随即摇头,“全凭师父做主。” “我就说‘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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