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铁笼时她躲在司樾的衣服里,紧张地盯着那些狗,仰头对司樾道, “要不然还是算了…” “几只凡狗, 它们不怕你就罢了, 你怎么还能怕它们。”司樾催促道,“快快快,开!” 恒子箫颔首,拿着狗绳去了第一个笼子, 他甫一靠近, 笼子里的狗就有了反应。 这是条皮毛油光水滑的狼犬,站起来差点和恒子箫一边大,它伏下身子,咬着牙瞪着恒子箫。 从这条狗的眼神里不难看出,一旦恒子箫打开笼子, 它就会立刻冲出来,届时可就不好抓了。 恒子箫开门的手一顿, 他不能就这样开门。 左手掐诀, 隔着铁笼, 恒子箫发出一道软骨术。 笼子里龇牙咧嘴的狗顿时四肢跪地, 发出惊慌而凄惨的叫声。 他这才开了门, 正要上前套绳,手伸到狗头边, 中了软骨术的狼狗倏地甩头张嘴,恒子箫迅速收手, 若非反应及时,他的手腕此时已被叼在了狗嘴里。 “好凶的狗。”纱羊瑟缩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厉害。” 司樾抱着胸,“所以人家十两一天啊。” 恒子箫将软骨术加重了一筹,如此才得以将狗绳套上。 他如法炮制了其他七条狗,可既然是遛狗,就必须得把软骨术解开。 看着手里的八条绳子,恒子箫有些犯难。 这若是解了,八条人高似的恶狗不知会变得如何麻烦。 他扭头看了眼司樾,司樾抬了抬下巴,“别管我。” 她这么说了,恒子箫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 他拍出腰间佩剑,靛青色的长剑飞出,落在他脚下,将他升至半空。 离地一丈高时,狗绳到了极限,恒子箫左手掐诀,解开了八条狗身上的法术。 软骨术一消失,笼中的狗立刻冲了出来。 纱羊低呼一身,抱紧了司樾,紧紧地贴在她身上。 大狗们并不在乎司樾,它们冲到院子中央,只仰着头对着半空中的恒子箫狂叫。 这声音别说在半夜,就是白天也大得出奇,吵得人心脏难受。 八条狗叫不到恒子箫下来,有的开始上跳,有的绕着圈子跑,寻找合适的角度进攻。 足有半丈高的细犬跳起来,险些撞开恒子箫的剑,地上的狗又拉扯着他,把他往四面八方拽去。 恒子箫在半空中摇晃摆动,他扎稳脚步,将狗绳在左手上绕了两圈,随后猛力朝后院口拉去。 受到拉扯的狗们亦是伏低上身,四爪抓地,定在原地不肯挪动。 这八条一人高的狗同时用起力来,比八个人还要厉害。 恒子箫硬拽不动,低喝一声,八道细雷自半空砸下,分别打在狗尾后的地上。 骤然下落的雷电让狗吓了一跳,纷纷往前窜去,恒子箫终于能够往前移出两步了。 他御剑空中,左手绕着狗绳,右手成爪,五指绕着劈啪作响的电流,双眸盯着下方的狗。 那双黑眸里的冷峻不言而喻,即便是狗也能看懂其中戾气,只是还不服气。 恒子箫五指一收,几道微不可察的雷电再度降下,这一次径直打在了狗身上。 他用了最小的力,令狗被击中的地方又痛又麻,一时间连力都使不上。 狗嘴里的咆哮狂吠终于变成了嘤嘤呜呜的求饶,恒子箫一扯狗绳,沉声冷喝,“走!” 他御着剑,把八条狗扯出了院子,往城外飞去。 顺利出了城,几条狗虽时不时打量一眼上面的恒子箫,隐隐约约露出些不死心外,大体还算是乖。 纱羊松了口气,对司樾道,“想不到子箫还挺有当犬师的天赋。” 司樾慢悠悠地走在狗群后,最后面的一只狼狗凑过来闻了闻她,随后一声不吭地跑开了。 “哇呜,”纱羊惊道,“不止是鱼,连狗都嫌弃你,你身上到底是什么味儿啊。” 司樾睨了她一眼,烦得很。 恒子箫拉着狗在城外小树林溜达了一圈。 难得出来放风,这些狗也不纠缠着恒子箫了,这条往那儿跑,那条往这儿跑,八条狗往八个方向撒欢,堪比五马分尸,差点把他从剑上扯下来。 到底是十两一天的狗,恒子箫不敢伤了它们,只在快要撑不住时才一扯狗绳,用雷电碰一碰最闹腾的那一只,口中再发出些喝声威慑。 一个时辰快要结束,他带着狗往回走。 送进笼子里又花了好一番工夫,最后只能是用雷电赶进去。 把狗挨个关好,恒子箫从储物器里拿出了一块猪肉,分了八份喂给它们。 “咦,”纱羊惊道,“它们不是有秋哥儿喂饭么,你怎么还再喂一次?” 恒子箫蹲在笼子前,拿着肉伸进笼里,盯着里面的那双狗眼,示意它别咬他,一边回了纱羊的话,“往后还得相处,也不能一直这样势不两立,我喂点吃的,看看它们愿不愿意和我交好。” 那狗看懂了恒子箫的眼神,可并不打算听话,姿态间还是有咬他的架势。 它一动,恒子箫便抬起了另只手,指尖缠绕着蓝紫色雷电。 一看到这东西,原本还蠢蠢欲动的狗顿时呜咽一声,从他手里叼了肉趴去角落里。 纱羊看着,这一幕的恒子箫面无表情,为了震慑这些恶狗,他的眉眼间透着锋利的冷意,气势也变得强硬。 这令纱羊十分担忧。 让恒子箫仁义向善很难,需要旁人时刻提醒,偏偏这样的“恶”事,他却轻车就熟,不需要教,天生就会。 从前在山上,环境单纯,恒子箫才能勉强保持一颗单纯的心; 如今下了山,头一次任务就有些危险。 纱羊真怕恒子箫再多经历一些事后,马上故态复萌,发展出杀心。 天物时镜虽然能将时间倒流,可发生过的事情总归还是发生了的。 那些事情天界全然通晓,冥界亦有记载,只是煌烀界里的生灵不知道而已。 整个煌烀界都被恒子箫屠杀殆尽,只留下百余人,这么多的冤魂煞气全都聚集在他一人身上,那该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若不是倒拨了天物时镜,恒子箫就是轮回一百世、一千世,都得被那些煞气催生成魔。 纱羊愁眉不展,司樾说得不错,渡人难,渡魔更难,恐怕也真只有佛菩萨才能让魔彻底放下屠刀了。 院子里,恒子箫喂完了肉,站起来,对纱羊道,“师姐,我们进去吧。” 纱羊这才回神,“哦、啊,好。” 恒子箫第一天遛狗还算顺利,至少没有见血——双方都没有见。 随着日子的推移,这些狗大抵是明白恒子箫不好惹了,便也不再攻击他,看见他来,还会摇摇尾巴,毕竟恒子箫来笼子前只做两件事——遛狗、喂肉。 对狗来说,全都是一等一的大好事。 时间一长,他在狗眼里算得上半只喜鹊。 一个月下来,管家给了他上个月的月钱,领钱的时候其他下人和管家都诧异地打量着他,对他一点没受伤的事感到万分惊奇。 恒子箫任由他们看,拿了钱回去,先交给师父。 “好徒儿好徒儿,”司樾点着桌上的碎银眉开眼笑,“不过嘛,无功不受禄,事情都是你在做,我也不好意思全占了,这样,三七开,你三我七。” 她拨出一点银子给恒子箫,恒子箫本想说不必,纱羊一把按住司樾拨银的手指,瞪着她,“吃饭的钱呢?你天天顿顿都要吃肉,该不会让他从这‘三’里再给你出吃饭的钱吧?” 司樾啧了一声,又拨了一点出去,“好好好,那四。”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你一个月要吃多少钱吗?今天酱鸭明天熏鱼后天猪蹄,”纱羊不依,喊道,“六!” “不行不行,四!” “六!” “四!” “六!” “…五!五行了吧!” 纱羊喊,“不行!” “师姐……”恒子箫上来劝架,“不用了,已经够了。” 司樾立刻指着恒子箫道,“他说够了!” 纱羊瞪了眼恒子箫,气他不识好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恒子箫收了钱,留三作为下个月的饭前,剩下的存起来,打算凑整后寄回裴玉门里。 裴玉门弟子接的前十张悬赏令不需要上缴分成,但他还是准备给门里留下一部分来。 “司姨,萧哥儿。”秋哥儿提着桶来给狗喂饭,恒子箫把钱收好,去给他开门。 一开门,他的目光便立即落在了秋哥儿挑着的两个桶里。 那桶里的肉和以往不同,有一股古怪的味道。 这味道很淡,与普通的猪肉、牛肉无甚分别,可不知为何,恒子箫就是闻得出来! “呦,瞧你乐的,领了多少月钱啊。”身后传来司樾的声音,这声音令恒子箫从肉里骤然回神,让开了进门的道儿。 秋哥儿嘿嘿一笑,挑着两个桶进屋,“哪能和你们比呀。” 不需要恒子箫带他,他自己熟稔地开了后门,去到院子里喂狗了。 恒子箫望着那两个桶,皱了眉,不自觉地跟了过去。 他看着秋哥儿照旧把肉丢尽笼子里,只是今天这些狗格外兴奋,叫个不停。 “它们似乎很喜欢,”恒子箫盯着桶里黏腻的肉,“这是什么肉?” “牛肉呗,上品的好牛肉。”秋哥儿道,“这些狗真是好福气,我都没吃过两回牛肉呢。” 恒子箫还是盯着桶,“以前没见它们吃过这种。” “哦,每次老爷要用它们,或是有人来借狗,它们办事前就会吃上几天的牛肉。”秋哥儿又是一句感叹,“同样是给老爷办事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一回牛肉。” “老爷要用它们了?”恒子箫问。 “是啊,”秋哥儿喂完了肉,看向他,笑道,“你这个月天天遛它们,老爷听说这些狗的情绪稳定了不少,就要带他们出去了。具体哪天我也不知道,管家会来和你说的。” 他说完又道,“萧哥儿,你真厉害,连着一个月,一点皮毛伤都没有。从前那些师傅头两天就得见血。不过你也别得意,我还是劝你找到下家了就快走,这些狗疯得很,你常在河边走,哪能一直不湿鞋呢。” 恒子箫点点头,“知道了,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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