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泪水从老婆婆脸上划下,她似乎是察觉到了江淡月的视线,僵硬的脖子缓缓向江淡月这边转过来。 老婆婆的动作缓慢,江淡月仿佛听到了脖颈骨头咔吧咔吧的声响,不禁毛骨悚然。 “什么味。”封花不满嘟囔道。 “你没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像是被泡了水里好多天了的臭鸡蛋。”封花说着就要干呕起来。 江淡月和瑶雪摇摇头。她们没有闻到,这里只有呛鼻子的香火味。 两个老人像是把这辈子的燃香都攒到今天,空气中的香灰浓度几乎达到了致死量。 封花的鼻子,江淡月信得过。他说有味那就一定有味。 掩盖。 江淡月脑中瞬间反应道。 三人被发了各自的乐器。江淡月是一只小铜锣,瑶雪是碰钟,而封花,他被一个老妇人塞了一只金黄的唢呐。 黄金色在昏暗的房间里都闪闪发光,豪气十足,有一种刚从古墓里掏出来还顺便抛了个光的阔气。 新郎来了。 人声鼎沸,房间里挤满了人。 江淡月和瑶雪不擅长到手的乐器,演奏得心不在焉,乐器声硬生生被人声压过去了。 封花本就不喜欢这狭小的屋子,推搡的人不知道踩了他多少脚。 他被吵得烦躁,浑身力气都使在手中乐器,鼓足了腮用力一吹—— 封花脸都吹紫了,竟然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这只唢呐是个哑炮。 中看不中用。 突然人群那一头爆发出尖锐的叫声,一阵阵高喊的声浪像是冲击波穿到江淡月这边。 村民们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不一会,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打在了江淡月三人身上。 几个激动的村民指着他们唾沫横飞,嘴里吐着江淡月听不懂的脏话。 江淡月:? 听不懂,但气势不能输。江淡月寄予众望在封花肩膀头子上重重一拍,“上!” 封花的疑惑写满脑门,他不知道该说啥,但还是挡在江淡月面前。 领他们过来的小男孩从人群里钻出来,说:“新娘不见了。” 小男孩环顾一周,仔细听清村民的谩骂,翻译道:“你们是最近村子里唯有的外人,他们说,就是你们把新娘绑走了。” 江淡月三人:“啊???” 这也太不讲理了!他们从树上下来到现在,才不过半个时辰,新娘的屋子紧紧关着,他们连瞄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新娘丢了,关他们临时拉过来凑数的乐师什么事啊! 村民骂骂咧咧,尤其是那个老头,刚刚还和宾客有说有笑,现在他一口黄牙就差飞到江淡月脸上。 小男孩冷漠翻译,“不然呢,是村里人把新娘绑走了吗,他们能绑到哪里去呢。而且他们这么小个村子,相亲相爱犹如一家人,怎么会在自家女儿新婚之喜做出这样的事呢。” “一定是你们这群粗鄙的外乡人!” 江淡月很快冷静下来,观察村民。 那位老婆婆依然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眼里角挂着泪水。 她是这里,唯一一个不指责江淡月的人。 老婆婆似乎知道什么隐情,江淡月想要上前问问她,被村民死死挡着。 江淡月微笑着,她的笑容灿烂,温和,像旭日阳光。 “我真的会生气。” 封花听到,后背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气。 “捂住耳朵。”江淡月说罢,高高举起她的小铜锣,“都给我让开!” 江淡月重重一敲,带着她十足的功力,和闻鉴乐理加成。 响亮的声音穿透人群,冲击云霄,小锤击破铜锣,村民像是波浪一样依次倒下去。 江淡月脸色瞬间白了下去,她低低骂了几句脏话,往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封花和瑶雪在江淡月发声瞬间就捂住耳朵,他们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村民,堪堪躲过一劫。 江淡月踩着村民的身体,尤其是在那个黄牙老头脸上狠狠碾了一下。她来到老婆婆面前。 老婆婆的面容苍老,像是新娘的奶奶。她一动不动,也不受江淡月铜锣威力的影响,像一只雕塑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江淡月蹲下身,问了几个问题,老婆婆都不搭理她。 江淡月以为是老婆婆耳聋,在她身上上下搜寻。她最终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正要转身离开。老婆婆突然伸出苍老的手臂,拉住江淡月。 她手里像是凭空变出来东西,红着眼眶塞给江淡月一张纸条。 做完这一切,老婆婆像是被吸走精气,滑落在地上,跟地上的村民们堆在一起。 江淡月展开。 纸条上,几个由碾碎的米粒画成的图案。 最上面是一个方块,中间画着三条水纹,下面画着一个小人。小人脸上是哭脸,分不清男女。 纸条的反面,像是从一本古书上扣下来的一个“婚”字。 江淡月眼眸微暗。 这算不算接受任务。
第49章 小男孩被江淡月用一张冰水符浇醒了。 他对江淡月那一声响彻天际的铜锣声还心有余悸, 只好答应江淡月的请求。 江淡月百无聊赖奏乐的时候,明明看到新郎的人马来了,为何在她受到指责出来后, 外面一点痕迹都没有。 她要去新郎那个大村看看。 大村距离小村的距离不远,几人很快就看到了建筑群。 江淡月奇怪, 这不到五公里的距离, 他们跨过了五条小溪。小溪有深有浅,有污有清,蜿蜒曲折,流向不知处。 大村很热闹, 今天有人娶妻, 路上张灯结彩, 小孩头上都扎着红色的布条。 小男孩带着江淡月找到新郎老李家—— 老李家比老王家气派,高耸砖瓦, 园林小池。庭院中, 人人欢声笑语, 一男一女两位中年长辈在热情招呼客人。 一个头戴红帽, 年纪稍大的人突然冒出来,说道:“你们就是乐师吧,我是李家管事。快来快来,就差你们了!” 又是乐师任务。 园林小道曲折,管家一路上碰见了四五十个宾客, 像是不知疲倦,挨个同宾客们打招呼。 江淡月走走停停,快要烦了, 管事终于把他们三人带到一个屏风后。 二十几个人坐在屏风后,各自抱着自己的乐器。他们最前面摆着三张空椅子, 很明显是给江淡月她们留的。 乐队成员们长相非常普通,属于那种放在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相貌。 江淡月来回盯着他们看了好几遍,快把人看毛了,仍是记不住他们各自的特征。 但有一个吹箫的男子,很奇怪,他脖子中间有一个非常深的疤痕,像是把气管都打通了。可他还是像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等着演奏。 最后一排坐着一个敲大鼓的女子,头上扎着两个圆圆的包子头,非常眼熟。大鼓女子小眼如豆,脸盘似鼓,和江淡月印象中的某人完全不同。 江淡月三人依次就座,管家给他们安排了乐器——小铜锣、碰钟、唢呐,和在老王家的一模一样。 就连封花那黄金唢呐的色泽纹路都一样。 江淡月的小铜锣上被她打破的洞,也还在。 这几个乐器,早就丢在老王家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里了。 瑶雪也看出乐器不对劲,她惊恐看着江淡月,手不住的发抖,拽得碰钟叮当响。 封花正奇怪着,他想拉住管事问问怎么回事,管事像是身上擦了油一样,跑没了影。 江淡月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后面的二十几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他们带着浓浓的恶意,像是等待捕猎的命令。 江淡月:“……” 江淡月上次被这么盯着,还是在合欢宫的藏宝阁上。 那时的她,也是抱着乐器。 江淡月站起来,从容自如举起她的小锣锤,高喊一声,“来,大家听我指挥。” “预备,奏!” 与其把后背交给他人,不如交给自己。 有几个乐师想要站起来阻止江淡月,演奏强行开始,他们不能停止奏乐,不得不坐下来,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江淡月。 江淡月心不在焉,手胡乱挥舞着,反正这群乐师不会依靠她的指挥。 倒是苦了懂乐理的瑶雪,她吃力跟着江淡月的指挥,难听的要命又不敢质疑。 江淡月竖起耳朵,仔细听屏风后的动静。 老李家不讲方言,他们夸赞着新娘如何美丽安静,和新郎是如何般配,是一对佳人,日后定能传出一段佳话。 江淡月疑惑。 新娘已经过门了? 老王家的新娘不是已经失踪了吗。 听他们的描述,确实是小村老王家的新娘。 新娘被热热闹闹抬到大村,队伍排了百米长,老王家毫不知情? 江淡月听着听着,觉得有些奇怪。 一般新人成家,亲属们都会祈祷能开枝散叶,多子多福。怎么那群宾客只说长长久久,永生永世,没有一个人提及子嗣,就好像认定了这对新人不会生育一般。 莫非新郎有什么隐疾? 封花看不懂江淡月的指挥,他的唢呐吹不响,又不想自己不合群,只好尴尬吹着口哨。 这里的味道和老王家一样难闻,浓浓的水腥臭味令人作呕。 江淡月和瑶雪依然没有闻到这个味道,刺鼻的鞭炮火药味盖住了一切。 李家的烟火味,浓得像是面目疮痍的战场,仿佛随时会有新的炮弹打在他们头上。 突然,人群爆发刺耳的尖叫声。 新人不见了!婆娘尖锐的嗓门穿透人群。 后面的乐师瞬间站起,屏风倒下,宾客们和那两个中年长辈怒气冲冲向他们走过来。 “停!”江淡月举着锣锤比了个停止的手势,大喊道:“我给你们找回来!别他妈嚷嚷了!” 通过时间线、作案动机、作案手段,人证、不在场证明等方面有理有据的分析,并在绝对武力的压制下,江淡月终于获得了一件新线索—— 新娘的嫁衣。 李家塌了一半,宾客都逃走了,封花手指打着电火花,捂着自己的耳朵,把院子里最后的烟花点燃。 烟花绚烂多彩,李家夫妇抱团,哆哆嗦嗦藏在桌子下面。 “烦死了。”江淡月掏出一颗药丸,猛地踹了一脚李氏夫妇藏匿的桌子。 她转了转脚腕,信步走到嫁衣前,终于闻到了封花说的味道。 嫁衣上的饰品还勾着几根水藻,色泽微微发暗,已经泡在水里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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